數日前,上古魔宗傳承開啟。


    碎石灘上一道光柱衝天而起,魔修與大雪山眾人直接對上了,就在涼千山接到傳訊趕來,冷笑著要毀掉傳承光柱時,涼千山忽然感到胸口一滯。


    真元運行竟然沒那麽順暢了。


    季弘帶領的幾個魔修在麵具後猙獰的笑起來。


    ——作為重生者,季弘敢有恃無恐的前來取寶藏,當然經過精心策劃。


    季弘首先精心挑選了同路人,他在七八年前就開始有意識的拉攏這些魔修,給他們出謀劃策,幫他們解燃眉之急,時不時還表露自己高人一等的智謀,最後抱成團成為魔尊屬下的小勢力之一,每每與其他小勢力爭鋒相鬥,他們都能撈到好處,養成這些魔修對季弘的計劃由衷信服。


    在這些魔修裏,隻有一個女性。


    這當然也是季弘故意的,他早就打北玄密寶的主意了,但是想要拿到密寶,必須觸發攔路的魔宗傳承——北玄派的先人多麽聰明,他們沒有大手筆的用重重機關守護寶藏,也沒有像傳說中那樣搞幾千隻元嬰期傀儡,幾千隻妖獸亡魂做守衛。


    他們隻是將寶藏裝進一個盒子內,隨隨便便的埋在地宮門口。


    然後,在最外麵布置了一道魔宗傳承。


    有朝一日傳承被觸發,人們衝進地宮深處尋找典籍法寶,甚至上古魔修的骸骨,誰會多看地宮大門一眼呢?


    北玄派將密寶的消息記錄在一尊鼎上,而這個記載,竟是在密寶現世後多年,才被浣劍尊者後知後覺的發現。此前這尊流傳數千年,世間皇權象征的銅鼎,一直放在祭天的太廟裏。


    季弘不但知道鼎的秘密,還知道那個魔宗傳承是什麽——上古南荒百瘴門,顧名思義,善用瘴氣,傳承光柱出現時,瘴氣就借著光華掩飾,悄悄外放了。


    前世直接放翻了一群被光柱引來的修真者,幸好瘴氣因漫長歲月,毒性變得稀薄,最後大家集體在地上躺幾天,也就慢慢能動彈了。


    ——能影響大乘期修真者的毒世間寥寥無幾,瘴氣卻不在此列,涼千山生性傲慢自大,必不會事先防備。


    看著高高在上的雪山神師臉色劇變,半空中盤膝端坐苦苦運功調戲,與季弘同路而來的魔修們一陣放肆大笑。


    大雪山門人感到不妙已經遲了,踉蹌著一個接一個栽倒。


    “季弘公子,我們一刀一個?”


    從大雪山門人從低到高挨個砍,這得多痛快!


    沒有人傻乎乎建議去砍涼千山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說大乘期高手了,就算一個元嬰期修真者一惱,不排毒改自爆真元,他們可就得樂極生悲了。


    “哈哈哈!”


    肆無忌憚的魔修說到就幹,藍汪汪的匕首掠過,鮮血噴出,一個道人痛苦的抽搐著,卻因為中了瘴氣連高聲慘叫都無力發出。


    “不要這樣。”季弘笑盈盈的製止同伴,“諸位道兄多年苦修不易,今天呢,我們殺一些養氣期築基期的弟子也就夠了。我這個人最害怕麻煩,你們要是有師父,千萬跟我說一聲,我肯定放過你,我害怕被報複啊!”


    幾個魔修同時獰笑,隨意拎起身邊穿著低級弟子服飾的道人,匕首在他們喉嚨與心口比來比去。


    “我…我有師父。”


    “我也有。”


    這幾個可憐蟲發出微弱的聲音,他們之中必然有人說的假話,但也有人說的是事實。


    季弘微笑看著某個期盼盯著遠處不斷喊師父的家夥被割斷喉嚨。


    “不要欺騙我,你的師父怎麽不回答你?”


    更多人被拖出來,一些金丹期元嬰期的道人頓時不忍,停了調息,睜開眼睛勉強向自己哭喊的徒弟伸手。季弘也很遵守承諾,立刻將這些人扔回去,但更多道人充耳不聞,一心想將瘴毒去驅出體內。


    “季弘公子。”有個魔修警惕看不言不動的涼千山。


    “不用擔心,浩劫之戰時,百瘴門的瘴氣,連仙人都抵擋不住。想短時間內壓住毒性,根本不可能。”


    季弘口中說得輕鬆,心中卻生疑竇。


    ——他不相信重視寶藏的浣劍尊者沒有派人跟在他們身後。


    瘴氣籠罩方圓幾裏地,那些暗中跟隨的人,也該倒下了,怎麽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


    這時涼千山霍然睜眼,神情凶戾,輕描淡寫的揮手一摁。


    一道青虹橫穿數個魔修,季弘驚駭退後,卻來不及了,冰冷的劍氣瞬間即至,他臉色的惡鬼麵具裂成兩半,眉心一點鮮紅沁出。


    劍鋒就停在他眼前不遠處。


    一隻手攥住了劍鋒,劍身發出嗡嗡的震顫。


    季弘麵目中間一道血痕,沒了麵具,瘴氣入體後他也雙腳一軟坐倒在地。


    這時魔修們僵硬的軀體才爆成一團血霧,散落在碎石灘上。


    “浣劍尊者!”涼千山一字字說。


    大雪山門人皆驚:是魔修第二尊者!本門的宿敵,三百年前將乾坤觀趕出中原的罪魁禍首?!


    許多趴在地上的人無力抬頭,根本看不到這位魔尊的長相。


    季弘心驚膽戰的看魔尊背影。


    ——原來浣劍尊者沒有派人跟著他們,他直接自己來了!!


    季弘迅速在心中過濾了一遍自己這些日子的言行,唯恐有破綻。


    “涼千山,你已吸入瘴氣,縱然你偷學了北玄派功法,但所學淺薄。想要壓住毒性與我一戰,怕是不成。”


    浣劍尊者身披黑色長袍,麵目同樣被遮住。


    他沙啞低沉的聲音,聽得涼千山怒意橫生。


    浣劍尊者悠悠說:“我不殺你門人,你也別費多餘心思。且與我在此,靜候傳承結束,密寶現世吧。”


    “你瘋了?”涼千山脫口而出。


    他氣急敗壞,想不到浣劍尊者為何當眾點出北玄密寶的消息。


    季弘看傻子一樣看涼千山:浣劍尊者一旦獲得北玄密寶,這消息還不立刻被涼千山傳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既然如此,浣劍尊者何必隱瞞消息?


    為了北玄密寶的安全,魔尊現在還不能殺涼千山滅口——逼急了,大乘期修真者的自爆,可不是開玩笑的。


    涼千山憤怒的收回劍,全力開始驅毒。


    一日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眼見光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無蹤。


    涼千山與浣劍尊者同時身化光影,消失在洞口。


    他們一進去,就看到白蜈揉著額頭剛剛站起來,而帶著麵具的李簪,那個被季弘特意帶來的女修呆滯的捧著一個紅色盒子,跪坐在地不停的喃喃自語:


    “怎麽會,北玄密寶怎麽會是這個…”


    ***


    數日後,豫州。


    天光大亮,陳禾身周最後一縷靈氣歸入體內,緩緩睜開眼睛。


    小院外,丫鬟模樣的傀儡托著熱水緞巾恭恭敬敬的等候,沒過多久,房門被推開,閱讀完記憶看完小黑帳的陳禾興衝衝出來,卻發現師兄不在。


    陳禾將欣喜的聲音咽回去,躡手躡腳走到師兄窗下偷看。


    窗欞縫隙足夠陳禾看見釋灃垂目端坐在榻上的身影。


    陳禾忍不住愧疚起來,他隻想到自己修為精進,經脈暗傷痊愈,卻差點忘記師兄先受心魔侵擾又破閉口禪的事了,恐怕要修養好一陣子吧。


    他又躡手躡腳的走出小院,轉頭問始終跟在身後的傀儡:


    “師兄有什麽吩咐。”


    傀儡僵硬搖頭。


    “我給師兄護法。”陳禾順勢坐到院中大樹下。


    隨便用緞巾抹完臉後,他繼續琢磨百竅通靈的手勢。


    可是坐著不動,心平氣和,身體內息沒變化,手勢捏來捏去都沒感覺。


    陳禾站起來悄悄踮腳,再次偷望釋灃的房間。


    “看什麽呢?”釋灃卻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


    陳禾下意識的把手背到身後,老老實實的說:“看師兄。”


    “出去逛罷,我還用得著你護法?”釋灃摸摸師弟的腦袋,發現他頭發亂糟糟,無聲的歎口氣,從芥子法寶裏取出梳子。


    少年略低的身量,恰好適合站著束發。


    陳禾乖覺的轉過身,眯起眼睛享受梳齒輕輕刮著頭發的感覺,


    師兄的手藝真的挺好。


    “在你頭上練出來的。”釋灃用梳背輕敲了下師弟腦門。


    “哎喲。”陳禾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說出了心中所想。


    仔細琢磨這個回答,陳禾再次眯起眼睛,十分愉快。師兄這麽好,但他一想到釋灃還曾經有兩個徒弟,他心裏就酸溜溜的。


    抱過他的臂彎,也保護過別人。


    看起來冷漠的麵孔,也為別人擔憂過,也許還為其他人梳過頭發,買過吃的,逛過集市…


    陳禾晃晃腦袋,心中有些懊惱。


    ——師兄的徒弟都不在人世了,他怎會有這樣的念頭。


    “嗯?”釋灃疑惑低頭。


    “沒什麽,我出去了!”陳禾頭都不敢回,一溜煙跑出院子。


    釋灃將梳子塞回芥子法寶裏,師弟走後,他就恢複成冷漠模樣,招來兩個傀儡:


    “跟上去保護,不要暴露。”


    傀儡躬身後退,化作陰影消失。


    釋灃定定看了一眼北方,走回房中繼續打坐——他必須要將傷勢養好,才有把握從浣劍尊者那裏奪走蜃珠。


    浣劍尊者名為第二尊者,實則卻是魔道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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