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虹急速卷來,燃燒的火把瞬間往一個方向偏曳。


    等火光恢複正常,荒原上赫然多了一人。


    道袍長長的披在身上,上繡日月星辰,類同祭天之服。然而衣不縛扣,發上無冠,一副隨意散漫的姿態,目光卻凜然生威。


    有修為淺薄的大雪山門人,雙腿一軟就跪倒在地。


    幾個元嬰期的青衣道人也不好受,額上冒出冷汗,齊齊稽首:“神師有何吩咐。”


    神師這個稱謂,是前朝天子封賜給乾坤觀的,代代觀主都以此為號。


    聽聞是神師親至,不少大雪山門人都激動得喜形於色,萬萬沒想到奉命來荒原上吃沙子幹苦活,竟能見得觀主,看來這個任務特別重要,他們其實很被看好?


    涼千山怎會理睬這些連結丹都沒有的小輩心思,他用神識掃了周圍一圈,才厲聲發問:“可曾有異樣。”


    “回稟觀主,那血魔——”


    涼千山抬手製止,冷淡點頭:“我已收到傳訊,不必再提。”


    “這…弟子等未曾見到其他異狀。”青衣道人們誠惶誠恐回答。


    涼千山目光一轉,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不可能,隻是這些家夥沒用罷了!像他與釋灃這般的高手,真想做什麽,區區幾個元嬰期修真者能發現端倪?


    “加快搜索,天亮前將蒼石鎮附近查完!”雪山神師冷冷留下一句話話,就拂袖而去。


    恭敬目送那道青虹一閃而逝後,荒原上的眾人才回過神,看著四周還沒查探的開闊區域,所有人瞬間苦了臉。


    涼千山禦劍破空,他放出神識,掠過荒原上的胡楊林與狼群,試圖尋找“那個高手”的蹤跡。


    半途上遇到兩道人影,遙遙停住向涼千山稽首:“師尊。”


    “事有蹊蹺,北玄密寶可能已經被人發現了。”


    “什麽?”


    涼千山不悅的看他一眼。


    涼千山有兩個徒弟,他一直不喜小徒弟,為人不冷靜,處事不機敏。好比現在因驚訝竟然脫口而呼,全不覺這等於在質問師尊的話。


    如果不是天賦卓越,實力拔群,涼千山都懶得帶他出來。


    “為師在蒼石鎮外見到血魔,後追至益州流鏡湖附近。血魔身負重傷,他的血必然會留下破綻,你去查探一下他的行蹤。”


    “是,師尊!”


    見小徒弟驅使法寶,興衝衝遠離後,涼千山才嫌棄的哼了一聲,對始終恭敬待命的大弟子說:“那座鼎如今在浣劍尊者手裏,北玄密寶的秘密也是我們埋在魔修那邊的臥底發現,並冒死傳回的。時不待我,一旦浣劍尊者發現這是北玄密寶,我們就沒有機會獨占這筆寶藏了。”


    “這件事師尊不是早有打算了麽?大雪山隻是在尋覓一處上古魔宗傳承,避免被魔道所用。”大徒弟低著頭說,“中原勢力想染指關外,也得我大雪山點頭同意。”


    恰到好處的奉承,讓涼千山滿意的眯起眼睛。


    不過涼千山也非聽了熨帖話,就認為天下無敵的自大狂,他故意嗬斥弟子:“世間強者為尊,智者才能笑到最後,切不可看輕對手。修真界大乘期的高手沒多少,卻還是有的,他們若要前來,大雪山又算得了什麽。”


    他的徒弟唯唯諾諾。


    涼千山遠眺赤風沙漠,忽而心頭一動:“將門人全部撤離荒原,調到沙漠南端碎石灘,佯裝北玄密寶藏在那裏。我再帶你等心腹弟子,親自查探荒原。”


    “是!”


    待弟子走遠,涼千山發出一聲冷笑,自言自語:“釋灃,不管你玩什麽花樣,也休想騙得過我的眼睛。”


    千裏之外,京城。


    在一間密室裏,橫躺著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燭光昏暗,陰影裏還站著兩人正在交談。


    “這就是大雪山派到這裏來的臥底,上古魔宗傳承的秘密很可能已經將傳出去了,季弘,我們得趕緊把這個消息稟告尊者。”


    “你說得不錯!”站在暗影裏的人猛一轉身。


    “啊!”


    短促的半聲哀嚎,另一人捂著被割開的咽喉撲簌倒地,滿臉驚詫恐懼。


    “哎呀,這個臥底要跑,你奮力阻攔,與他同歸而盡了。”低沉話語讓受害者掙紮著伸手,結果腹部又遭到重擊,丹田破裂,氣絕而亡。


    那人看著密室中兩具屍體,自言自語的笑起來:“白蜈仙子本該在兩年多後獲得魔宗傳承,但她沒有發現更深處埋藏的北玄密寶,這一切要等到六十年後才能得見天日。現在我已讓大雪山得到這個消息,但他們被誤導的在荒原上搜索,時機成熟後,我稟告尊者密寶真正的位置碎石灘,何愁尊者不收我為徒?”


    他負手踱步,複又搖頭笑道:


    “陳禾,你的運氣真是好得沒邊,雲州城沒被焚燒殆盡,看來石中火被你收走了,這次更連因果都沒沾染多少,哼。”


    密室的門砰的一聲關上,隻留下死不瞑目的屍體。


    ***


    陳禾完全不知有人在惦記自己。


    他結好玉球,將竹筒小黑帳收起來,吞了兩顆辟穀丹,放鬆心神,在師兄的指引下開始入定養傷。


    釋灃選的這座山崖並不陡峭,林中常有樵夫獵戶往來。


    隻是靠近懸崖邊的幾處洞穴無人靠近,這裏盤踞著一條凶性十足的黑蟒。


    ——現在這條蟒蛇涼爽通風的洞穴被強行征用了,又因舍不得住了很久的巢穴,可憐巴巴的縮在旁邊,想等釋灃陳禾離開。於是變成給師兄弟倆看到門警戒的奴仆了。


    釋灃因元功詭異被誣陷入魔,被有心人傳得天下皆知,還多了血魔的外號,卻也因禍得福,至少修真界沒人敢來找他拚命。


    他若負傷嘔血,敵人比他更緊張。


    即使被涼千山目睹傷勢沉重,釋灃也全不在意。


    他自十六歲就認識涼千山,乾坤觀與北玄派同在大雪山上,釋灃對涼千山弱點的了解,比世上任何一人都多。


    喜偽裝,愛謀算,不聽逆耳之言。


    前麵兩個倒也罷了,最後那條是涼千山最大的毛病。不聽逆耳之言,自視甚高。


    涼千山小人之心,想要誤導他,根本不需說什麽,隻要引起他的懷疑就成了。釋灃什麽也沒做,隻不過沒去掩飾自己的傷勢,更裝成內傷複發而已。


    ——隻是嚇到了師弟。


    釋灃靜靜的看著調息修煉的陳禾,心中憂慮。


    雖然師弟很聰敏,一直縮在他懷裏,沒被涼千山看到麵容,也默認涼千山認錯他是“釋灃的徒弟”,沒冒冒失失的喊師兄,更不出一聲,但涼千山何等修為,記住了陳禾的靈力氣息,隻怕日後再相遇時,陳禾就沒那麽容易脫身了。


    必須督促師弟練功,早日結丹,不管怎麽說,至少也要有逃命或者支撐到等他來救的能力。


    釋灃想到這裏,右耳一動,朝洞穴外望去。


    “嘶嘶!”黑蟒竄起半人高,發出憤怒的聲音。它的洞穴已經被人占了,現在又來一個大膽人類踏進它的領地。


    “原來是條長蟲。”洞外傳來人聲。


    一個穿黑色道袍的年輕人,用劍撩起藤蘿,隨意張望了一眼。


    黑袍紫帶三蓮冠,這是雪山神師的親傳弟子。


    釋灃淡淡掃了一眼,發現這人修為不錯,已是化神初境,在修真界已是難得一見的高手。


    釋灃布下的障眼法來人並沒有看破,打量了這個蛇窟一眼後,再次禦劍離去。很明顯,他沒有發現那叢鳳尾竹的異樣,也證明了陳禾昨夜背著他跑出去搗鼓一番,真的騙過了追蹤而來的神師弟子。


    自家師弟的本事,釋灃一清二楚。


    陳禾最多隻能偽裝山野跋涉的凡人路過竹林,晚上焚堆篝火什麽的。


    隻要耐下心仔細看,從足跡露水、火堆溫度就能分辨出時間長短,哪有天色未亮就早早離開的路人?


    ——涼千山教出來的徒弟,果然高明不到哪去,若非眼高於頂,就是性子急躁之人。修為再高,也難成大器。


    不像他師弟。


    釋灃目光回到陳禾身上,師弟自小機敏聰明,九歲就能準確的找出黑淵穀裏到底是誰偷了他的肉包子,氣鼓鼓的找上門理論。


    雖說黑淵穀主當時隻是“隨手”拿走的,沒有抹掉的證據,也沒用神通法術,但對於每天都會忘記過去的小孩來說,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本事。


    可惜北玄密寶牽扯甚多,事關八千年塵封故往。


    修真界眾多門派都曾因密寶謠言,或貪心,或被迫,更多人完全無辜也卷進紛爭,拎出來哪家都是一筆血賬。


    倘若北玄密寶消息傳開,他師兄弟二人回到黑淵穀,隻怕幾大魔尊外加剩餘大乘期的人都會來到摩天崖找麻煩。


    大雪山的人不顧走漏風聲,直接就在荒原上搜索。


    從涼千山親口證明消息來自別處,又追上來巧言遊說時,釋灃就知道這個秘密根本不是秘密。涼千山很急,魔道那邊知道距離真相也不遠。


    北玄密寶,不日就要傳遍修真界,攪得天下不寧。


    釋灃看著全無所覺的陳禾,謂然歎息,看來他要帶著師弟要浪跡天涯了。


    作者有話要說:歡迎第四個重生者,


    智商高低陳黍<姚公子<石中火<季弘。


    而且是陳黍+姚公子+石中火<季弘


    雖然他開場也不順利………╮(╯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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