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了我!


    強烈的震撼撞擊著煒烈,假意昏睡的他蠕動唇片,幾乎要丟下偽裝回吻。


    但是一句柔情似水的女音抑製了他的衝動,高壯的阿彌不是啞巴嗎?她脫口而出的字字句句皆叫他既喜且驚,恨不得跳起來為自己叫屈。


    但是隨後他的理智變得異常冷靜,破塵居然知道他的身分是五行中的南火,還說了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他是敵人。


    是敵人嗎?


    很快地,他的疑問得到解答,破塵不僅不是個文弱書生,而且深懷絕頂輕功,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而他居然是女兒身?!


    多希望他的雙眼入了沙,錯看那高聳的玉峰,以及白布卸下後,火槍造成的傷口。


    堂堂大清的貝勒爺,胤阿哥旗下最得意的助手之一,竟然盲目到如此地步,被一名假扮男子的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他相信她燃迷香是幼年多病養成的習慣,接受她蒼白的臉色是出自孝心,徹夜侍母不眠。


    誰知一切都是謊言。


    “你騙得我好慘,破塵,或者我該稱呼你月。”


    “煒烈?!”


    在片刻的怔愣之後,靈敏的月迅速地穿好衣服,先發製人地擲出袖裏白綾,但被他一個側身閃過。


    “你想殺我?”還有什麽比迷戀上一個欲置他於死地的亂黨更可悲。


    煒烈悲切的怒吼並不能阻止她曼妙的揮舞,那柔中帶剛的白綾招招致命,無情而……絕望。


    “難道你要放過我嗎?”他肯,他的使命感肯嗎?兩者間勢必有所取舍。


    她的話如刀一般地刺進他心窩。“為什麽你是月?”


    “你應該自問,大清的貝勒爺,胤阿哥的密探高手,你能輕饒與大清作對的月嗎?”


    “我不想殺你。”他下不了手,邊說還邊躲她水蛇般的淩厲招式。


    “抱歉,婦人之仁成不了事,我必須殺了你。”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成千上萬的義軍弟兄。


    飛舞的白綾如落花,忽而東旋,倏地西彎,回雪於上嫣然縱送,看似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曳裙時雲欲生,接著七星錯落纏蛟龍,來如雷霆收震怒。


    空手迎接的煒烈窮於應付,取下壁上圖軸當劍,使盡全力化開一波波詭譎而優美的招式。


    一轉,一脫,影閃身交錯。


    華麗的攻勢久戰下來,月白綾上的殺氣漸弱,足尖略顯遲疑。


    “你很想死嗎?”


    “不,我在賭。”他隻守不攻,不忍之心早已取代憤怒。


    “賭我心軟?”


    “果然人如傳聞,月的聰穎、才智不遜於男人,難怪能夠成為南方叛軍的領袖。”她的洞悉力果真驚人。


    他是不想殺她,胤阿哥的指令是生擒月、日魂,瓦解南方叛亂勢力,安定大清社稷,所以他沒有殺她的理由。


    另一方麵,也因為自己的不舍。


    “傳聞多半有誤,對敵人我向來不留情。”她絕不會為初萌的兒女情懷失了原則。


    煒烈麵上一痛,沉冷地說:“你對我是有情的。”


    “國仇家恨麵前,我看不到小情小愛,你的用心是白費力氣。”


    他苦笑地傾訴,“先前我向上蒼祈求你是女兒身,而現在我卻希望你是個名副其實的男兒,因為你實在讓我為難。”


    這樣的告白著實令她心痛。“一生一死,自然就不為難了。”


    “你比我想象中固執。”一滴血飄至他跟前。“別再打了,你傷口裂開了。”


    “你……休要軟化我的心誌,我不是那種會圍著你傻笑的女人。”不要對我溫柔,我會負荷不了的。月心底喊著。


    “該死,你想讓身體的血流盡,好讓我輕鬆地帶著你的屍首回京複命嗎?”笨女人,難道沒看出他在步步退讓?虧她還是人稱賽諸葛的月。


    她暈眩地顛了一步。“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千萬別自作多情。”


    “我蠢行了吧?”說時,煒烈的肩上又被劃上個血口子。


    “如果你不是滿人就好了。”她多麽希望不與他為敵,同為反清大業努力。


    “就因為我是滿人,才有機會遇見令我心動的你。”他不像她那般偏激。


    “大明皇帝昏庸無能,敗壞朝綱,任由宦官把權弄術,導致民不聊生,百姓叫苦連天,女真先祖替天行道,解救他們於苦難中,這可是順天而行。


    “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富裕安樂,誰當皇帝有何差別,隻要是好皇帝,滿人或漢人都是百姓推崇的明君。”


    “巧言令色,我的心硬如鐵,小心你的項上人頭。”此刻她全靠一股意誌力強撐著。


    “頑固。”煒烈氣惱她的不知變通。


    明明已虛弱得站不穩腳,出招不若先前的狠絕,飄零的白綾不再有致命的殺傷力,像陣旋風拍打過皮肉,僅剩微辣的刺痛感。


    慣穿的白衣濺滿活血,打鬥鬆開的前襟露出半邊酥胸,讓他在氣極中飽覽春光。


    “你就不能看看自己傷成怎樣嗎?為什麽這麽任性。”他好心痛。


    煒烈暴吼下的關心讓月有一絲無奈,因為月的存亡代表無數大明義士的存亡,使她不得不戰。


    “好,你不愛惜自己,我來珍惜。我不再放任你無覺的自我傷害。”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以逸待勞的煒烈知道她體力已超過負荷,撐不了許久,於是反守為攻,狠下心地攻她要害,以期在最短時間內製伏她的頑強。


    原本失血造成的體力不濟,再加上傷口裂開的劇痛,讓月冷汗一滴滴滑落,唇瓣咬出幾個帶血的齒印子。


    她太疲倦,眼前一陣黑霧籠上,終於力不從心地軟了手腕,給了他一個空檔。


    “自找苦吃吧!瞧你渾身冷得像冰。”煒烈點住她的穴,曲身抱起她虛軟的嬌軀。


    “不要……妄想從我身上取得……義軍動向,我……寧可一死……”


    “哼!你倔得要命,要知道叛軍的下落我自個兒會追查,免得被你氣死。”他還真不敢妄想。


    “那就……放開我。”月虛弱得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沉重。


    煒烈艱澀地自嘲。“放開你更難。”


    別院雖大,但在深夜裏,打鬥的聲響非常清晰,驚醒了堅持住在別院的宮家兄弟,以及十數個武功不濟的弟兄。


    當他們循聲來到時,正巧看到痛恨的滿人抱住月,而且兩人身上都染了血。


    尤其月白衣上的血更令他們驚心,她在月光照射下的臉色慘白無光,激起他們滿腔的狂怒射向煒烈,忘了繼續喬裝無害的“家人”。


    “放下男姊。”


    “男姊?!”他低頭瞅著懷中星眸半閉的佳人。“看來嶽破塵是虛構的假名。”


    “不許傷……傷害他們。”月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肩頭說道。


    “少開口以保留元氣,你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想保全這些小嘍。”他用蔑視的眼光掃了眾人一下。


    不甘被輕視的宮昱拔劍相向。


    “你說誰是小嘍,我警告你放開男姊,否則我一劍刺穿你的腦袋。”可惡!這滿清狗竟敢傷害男姊。


    “好狂的口氣。”煒烈看也不看地俯貼在月唇邊。“原來這裏是亂黨窩。”


    “煒烈,他們……不是你的……對手,放……放過……”她好累、眼皮好沉。


    “我放過他們,他們不見得肯放過我,何況他們是朝廷下命追捕的亂黨。”


    月氣急攻心地瞪向他,嘴角溢出一道血痕。“我不會……饒了你……”


    “你……你給我閉嘴,你真的那麽想死呀?”他慌亂地抹掉她唇角的血。


    此處是留不得了,眼前雖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是顧忌著半昏迷半清醒的頑固娘子,他動起手來諸多不便。


    玄月神教的總壇必在附近,要是一個耽擱過久引來日魂之類的高手,到時別說帶著她離開,連自己想脫困都十分不易。


    “叫他們滾開,或許我會看在你的麵子上饒他們一命,少造殺孽。”


    “當……當真?!”


    竟懷疑我的人格?煒烈強硬道:“你隻能選擇相信。”


    “解開我的穴道。”


    “好。”他二話不說地輕點穴位。


    月五味雜陳地望著他,為他的輕易解穴感到不可思議。“這麽有把握?”


    “對於一個血快流光的女人而言,腳能落地已屬奇跡。”他咬著牙冷笑。


    “我欠你一回。”她從不欠恩情。


    “我會記得討。”


    煒烈暗渡了些真氣給她,不然她早倒下了。


    “小昱兒、馭弟,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你們不要插手。”她中氣不足地睨了睨他們。


    “不行啦!男姊,他居心不良。”


    “我們不讓,滿州狗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們的惡言差點讓煒烈抓狂,恨不得割了他們的舌頭。


    “你們敢不聽我的命令,嗯──”


    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失去主張。


    “你們不想救月嗎?”煒烈故意凶惡地掐住月的頸項。


    “你……住手、住手,好,我們讓,你別出力。”


    哼!這些人真是不教不乖。“記住,月是我的人,不要妄想救人。”


    煒烈大方地走過一群欲殺他為快的亂黨,手中圈抱著他們極欲搶救的月。


    “讓我跟他們說幾句話。”她扯扯他的手。


    “你是吃定我舍不得殺你是不是?”他惡狠狠地瞪著她。


    “真傻。”月笑他,也笑自己。


    “你……”自己命都快沒了還牽牽掛掛。“要說快說,我耐性不足。”


    她局促的一笑。


    “告訴日魂,要他暫代我的職務,並且回稟教主,不許派人來救我,我會自行脫困……”


    “休想。”煒烈用力地在她腰際縮掌。


    不等她交代完畢,他摟著她一個輕躍上了屋頂,在眾人的驚慌聲中消失在夜色異。


    隻有一個黑影在後頭急起直追。


    ★★★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寒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好個一簾風月閑,她的心卻不清閑。


    彈奏著一首“長相思”,沈戀心任由相思啃噬僅存的血淚,思念無情的他。


    誰說守得雲開見月明,她是等得紅顏老,憔悴無人憐,望著一輪明月悲霜頭。


    “哎呀!姑娘,你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害相思,那鹽幫的張大爺可是點了你作陪。”


    她無心地回了老鴇秋嬤嬤,“今天我不想接客,你回了他。”究竟她犧牲是為了誰?想來都不值呀!


    “喲喲喲!這怎麽成,張大爺一出手就是千兩銀子,是個得罪不起的貴客。”


    “秋嬤嬤,我今天真的提不起精神陪笑,你找小小陪他吧!”


    秋嬤嬤收起老鴇市儈的嘴。“你能不接嗎?爺給的期限快到了。”


    醉花塢明著是銷魂的桃花窩,實際是搜集情報的探子窩,江南一帶的叛軍消息都是由此傳上京城,交給胤阿哥。


    “他會在乎抓不抓得到亂黨嗎?”既然如此,她何必為他作賤自己?


    “你說什麽氣話,查探消息本來就是我們的任務,爺要怎麽處理是他的事,誰敢過問。”唉!這女娃真不懂事。


    沈戀心就是不甘心。“妓女也是人,受傷同樣會痛苦不堪。”


    “傻姑娘,我們可是連那妓女都還不如呢。你爹發配邊關生死未卜,我兒子在天牢待審,咱們不認命可不行。”


    她早就認了,命不好就咬咬牙地過,隻盼望孫子能有點出息,在京城裏當差不出錯,將來撈個封賜官做做。


    人生短短數十年,為了過個安穩的老年,她是有錢賺就賺,能撈就盡量撈,絕對不跟銀子過不去,它們可是她未來的依靠啊。


    “秋嬤嬤,我是不是很傻?”竟然愛上不該愛的男人。


    “哪個女人遇上情字是不傻的?嬤嬤我是過來人,你就看開些吧,別再庸人自擾。”再美的女人早晚也會遲暮。


    “偏偏我看不破,一個傻勁地往死胡同裏鑽。”沈戀心隔著月窗眺望半殘月。


    秋嬤嬤可不許她傷春悲秋地擋了財路。“鑽呀鑽的,就叫張大爺來鑽你的紅褥裙。”


    “秋嬤嬤──”


    “嫌我說得淫蕩呀!那我請他來……做咯!”她扭動豐臀向外喚人去準備水酒。


    不一會兒工夫,鹽幫的張貴大搖大擺地晃進來,身後跟著四、五位隨從守在門口。


    “小心肝,想死我了。”他一靠近就想嚐嚐她小香唇的味道。


    沈戀心不依地側側身,環抱弦琴以為屏障。


    “張大爺,奴家今日葵水剛來,不方便接客,怕觸了你的黴頭。”


    “這……不打緊,就陪我喝個兩。”他是標準一副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尋歡客。


    “蒙張大爺不嫌棄,戀心就陪你飲個痛快,感謝爺對戀心的疼寵。”她嬌笑地一飲而盡。


    色迷迷的張貴往她小嘴一親。“這小嘴真甜,我家裏那幾個婆娘若有你一半媚就好了。”


    “不來了,你欺負人家,罰酒三大。”


    美人媚眼兒一勾,張貴全身酥軟軟。“好,好,我幹,我全幹了。”


    酒過三巡,染了醉色的沈戀心酡紅了臉,小指頭搔呀搔得張貴心癢癢,但礙於她的身子不潔,隻有猛喝白幹、親親小嘴過幹癮。


    大約見他有些醉意,在秋嬤嬤不斷以眼神示意下,她才不甘願地嘟起紅唇打探消息。


    “張大爺,你最近在忙什麽?”


    “還不是鹽幫的水運問題,掌事不好當呀!”他淫笑地捏捏她渾圓玉乳。


    好痛,這個粗魯鬼。沈戀心忍辱地續問:“聽說玄月神教去總督府鬧事,好象要救什麽人是不是?”


    “那個邪教呀,呃!”他打了個酒嗝揉揉她的香腮。“朱王爺的孫子被水軍轉送兩……兩廣總督府,他們要……劫囚。”


    “不是失敗了,月還中了火器營一槍。”她刻意裝是秘密小聲地問。


    男人就愛這一套,在美人麵前顯威風,以表現他的本事大。


    “叛黨領袖又不是隻有他一人,偷偷地告訴你,他們奉上了一大把銀子向鹽幫租船,打算趁官兵由水路押解小王爺北上時救人。”


    “真的呀!那不是很危險?”


    “危險倒是不至於,隻要銀子夠亮,殺頭的生意總是有人做,反正隻租幾艘船嘛!”出了事一問三不知,就說遭竊不就得了。


    沈戀心忍著惡心感猛倒酒。“他們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我不太清楚,不過……他們三天後會來江口提船……”他醉得眼已有些。


    三天後。得此消息,她仍挑撥地問:“張大爺,你說到底是鹽幫勢力大,還是玄月神教受人崇拜?”


    “他奶奶的,一個邪教算什麽,一天到晚喊著反清複明和亂黨勾結,早晚讓皇帝老子砍了頭。”


    張貴愈說愈激動,該與不該說的話全都出籠了,要不是他不知道玄月神教的總壇所在,否則這下子非被酒害得吐實不可。


    而他利欲熏心,鹽幫是官方的,他還貪財地借船給反清義軍救朝廷重犯,實已犯下滔天大罪,被視為亂黨一員。


    “我的小心肝,你的衣服太多了,我來幫你脫幾件散散熱。”


    幾件?!沈戀心厭惡地擰眉,她身上穿著肚兜和薄紗不過兩件而已。“別,戀心怕寒。”


    酒意正酣的張貴早把她葵水一事忘個精光,眼巴巴地要脫她衣服溫存一番,享受一下美人恩。


    正當兩人拉拖之際,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四、五個隨從裝腔作勢地亂比畫一番以示嚇阻。


    “滾。”煒烈大喝一聲。


    “好……好大的膽子,誰敢來壞……老子好事。”張貴已醉得東倒西歪,連舌頭都打結了。


    “哼!人渣。”


    煒烈抱著昏迷的月,踹踹醉得一塌胡塗的張貴。


    “你……你知不知道本大……大爺是誰……嘖!好俏的小娘們,醉花塢……新來的姑娘啊……”


    孟浪的手臂當場被扭下,張貴痛得酒醒一大半,抱著斷臂哀哀叫。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別人的女人覬覦不得。”竟敢動他的女人,簡直活得不耐煩。


    “他……他長得好象月。”張貴納悶著,月幾時變成了娘兒們?


    煒烈臉色一沉。“你認識月?”


    張貴痛得快在地上打滾,懾於他駭人的氣勢,於是囁嚅地道:“我見過男……男月。”那長相俊得教人難忘。


    “從現在起,我要你完全忘掉月的容貌。”


    “嗄?!這……”


    煒烈扔下兩張麵額萬兩的銀票給他。“夠不夠?”


    “夠……夠了,月是誰,我怎麽想不起來呢!”有了銀子他連祖宗牌位都能賣。


    “很好,走。”


    “是,是,我馬上走。”張貴捧著手,攢著銀票,笑得十分痛苦地帶頭領著隨從離開。


    ★★★


    沈戀心啞口無言地直盯著煒烈手中的“物體”,不敢相信他會抱個女人來她這裏,而且是傳聞中的月。


    任誰也沒想到,月是個姑娘。


    她定下心神瞧去,那失去血色的五官看來相當熟悉,她由那襲沾滿血跡的男裝認出人。


    “嶽破塵。”


    他終於識破了“他”的女兒身。


    不過,她在心裏也想開了。


    一個是滿清貝勒爺,一個是與朝廷作對的亂黨領袖月,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不然貝勒爺也不會將她打成重傷。


    剛說她是他的女人是要掩人耳目吧!這麽重要的人犯,爺確實應該親自押解上京。


    “你還楞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去請個大夫。”煒烈熊吼一聲。


    “呃!需要請大夫嗎?她可是亂黨頭子。”人是有私心的,她希望月重傷不治。


    煒烈的黑眸射出千萬道利刃。“她要是有個意外,我拿你陪葬。”


    “什麽?”沈戀心當場一怔。


    千折百回的思潮不及他狠絕的一刺,他居然拿她和一個亂黨相提並論?


    “你傻了,我的命令聽不懂是不是?”他反手給她一巴掌。


    鮮紅的指印毀了她半邊的麗顏。“你為了一個叛亂份子打我?”


    之前不知嶽破塵的身分而迷戀其男子扮相,她可以勉強接受他欲望不得宣泄,失意之際擊中她一掌。


    可是明知月是反賊還一味地嗬護,他當真失了理智。


    她不能接受,這不是她所愛的男子。


    “你沒有資格質問我,去請大夫。”


    “我不去。”這是她頭一回反抗他。


    煒烈眼睛半。“你敢違抗我的指令?”


    “女人最寶貴的貞操都已失去,我還有什麽值得珍惜,命嗎?”她不要再唯唯諾諾地當小可憐。


    “你不要命?”


    “你能愛我嗎?”沈戀心板著臉勇敢說出。


    “作夢。”


    她心冷地退了幾步。“把我的命拿去,我不希罕。”


    “你……”煒烈輕手地把月平放在床上並放下紗幔。“秋嬤嬤,秋嬤嬤。”


    氣喘籲籲的秋嬤嬤一聽到貝勒爺的呼喚,三步並兩步地推門而入。


    “爺,有事?”


    “把杭州城最好的大夫給我請來。”


    “是,老身馬上去。”


    ★★★


    “她不值得你救。”


    “我不想割了你的舌頭。”


    嫌她嗦,煒烈的注意力全放在大夫那雙顫抖的手上,若是他碰到不該碰的地方,他行醫濟世的招牌可以拆下,回鄉下數墓草了。


    “她是亂黨。”沈戀心不死心地勸道。


    煒烈聽而未聞。“大夫,她的傷勢如何?”


    “呃……姑娘的傷是被火槍的彈頭擊中,雖已取出彈頭,但是姑娘她未適當的休養……”


    “說重點。”


    大夫害怕地瑟縮肩膀。


    “最好是找洋大夫看看比較妥當,姑娘傷口發炎導致高燒,我隻能開個藥方退熱,至於她的傷口恐怕……”


    “恐怕什麽?”


    “就算能治愈也會留下可怕猙獰的疤痕,一個姑娘家……”除非洋大夫施以手術縫合。


    “城內沒有洋大夫?”


    “據我所知不多,大概可以在廣州城或是北京城找到一、兩位吧!”


    煒烈低忖了一會兒,當下作了決定。


    “秋嬤嬤,去準備馬車,我要漏夜回京。”


    沈戀心聽地抓住他手臂。“值得嗎?”


    他看了一眼。“值得。”


    愛一個人容易,恨一個人更容易。


    當愛轉成恨,那破壞力隻能用可怕來形容。


    眼底的愛戀消失,沈戀心燃起一把熊熊的恨火,她決定恨他。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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