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傳家寶扇可別汙了。”


    月色雖昏暗,對習武者而言與白日無異,一石一木了若指掌。


    煒烈正全神專注追捕誅殺護軍都統的凶手,著實詫異怎麽突然會撞上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是他太疏忽還是凶手故意丟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阻擋去路。


    “好在,好在,先祖的庇佑。”佯裝成書生的月剎吹散扇麵細砂,一副寶貝地像拾回萬金難易的珍藏。


    儒酸。


    這是煒烈腦中浮現的字句,他眉頭皺如小山,望著一直擋路的身影,這人似乎不把他放在眼裏,自顧自的護起一柄舊扇。


    這對一向受人注目的他來說,此種漠視簡直是項屈辱。


    “一隻破扇算什麽,我府裏古董多得是,個個價值都勝它千倍。”


    月剎故意一臉迷惑地四處瞧瞧,不確定地指指自己的鼻頭。“公子與小生交談嗎?”


    “除非這裏有鬼。”他臉色嫌惡地噴著氣。


    “不會吧!子曰不怪力亂神,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擋路,你沒做壞事吧!”


    沒種,抖成那德行。煒烈不屑地拍了“他”一下。


    “鬼呀!鬼……呼!兄台,是你,人嚇人可會嚇死人的,我上有父母,下有兄弟,若我兩腿一伸找誰盡孝養家去?”月剎配合身分虛弱演出地撫撫胸口。


    “膽子小就別學人家半夜遊蕩,小心……你是男人嗎?”月娘一露臉,他頓時口幹舌燥。


    真見鬼了,這是什麽對話?“小心和你是男人有關聯嗎?小生倒是不解。”


    “收起你的之平者也,一副窮酸書生味,叫人看了就生氣。”煒烈心底不住地讚歎著,男生女相,好俊的書生。


    月光下的容顏出奇俊美,若為女子該是何等的仙姿,陌生的悸動衝擊煒烈未及設防的心窩,頓時他驚心地板起凶惡神色,以鄙夷目光掩飾失控的慌亂。


    可是,真是好美的書生。


    此時月剎低頭瞧瞧身上蘇織的長衫。“會嗎?我這身衣物可是花了百兩銀子從錦繡坊購得的。”


    蘇杭的織繡天下聞名,尤其是禦封的錦繡坊一衣難求,多少王公大臣不惜重金搶購,宮中嬪妃、龍子龍女一律是錦繡坊的織品,而且隻有受寵者才有幸多得幾匹織布裁成衣。


    尋常人家若無恒產在手,就是半匹錦繡坊的肚兜布也是買不起的。


    “我指的是你的口氣一副儒酸味,小生小生地轉個不完。”他的視線很難從這張出色容貌移開。


    “原來是小生多禮了,公子聽得不順耳。”浮躁的男人嗬!又是被假象所惑。


    還小生,真刺耳。煒烈不遜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生姓嶽,名破塵。”


    “嶽破塵?”連名字部取得如此出世,幻如謫仙。


    “公子尊號?”月剎平淡的眼波藏住一抹狡光。


    “不要咬文嚼字,賣弄文人涵養,我是煒烈,你喚一聲烈哥好了。”語一出,他被自己的坦然震住。


    煒烈?!南火煒烈?康熙的皇太子胤礽手下的四大將之一?


    這……是巧合吧!


    假借嶽破塵名諱的月剎也陷入一陣思考中,一把折扇瀟灑地經搖,似愜意地審視眼前的男子。


    身高六尺有餘,方耳大眼,兩眼炯炯有神,鷹鼻俊挺孤傲,劍眉深濃似烏木,五官深邃蒼悍,北國男兒的鷙猛氣勢表露無遺。


    他來南方有何目的,是為肅滅反清義士而來嗎?


    不查個分明,令人寢食難安哪。


    “烈哥深夜不歸所謂何事?”她的鼻翼間傳來一陣濃鬱的脂粉味,想來他在妓院流連總不會是吟詩品茗吧?


    啊!該死,忘了正事。煒烈懊惱地橫瞪“嶽破塵”。


    “你可有撞見一位匆忙提劍而行的夜行人?”


    “你算不算?”她眼神畏縮地凝睇他手中的三尺寒劍。


    “我是指我以外的人。”接收到“他”駭怕的目光,煒烈下意識地將劍置於身後。


    月剎睜大無知雙瞳。“會有人半夜不睡覺,無聊地提劍夜奔嗎?”


    “你指我無聊?”他略微提高音量,警告“他”三思而後言。


    可惜“他”硬是試上一試。


    “四更山吐月,殘夜水明樓。塵匣元開鏡,風簾自上鉤。兔應疑鶴發,蟾亦戀貂裘。斟酌姮娥寡,天寒耐九秋。”


    煒烈睨問“他”,“這是杜甫的詩句,你念來何用?”這個弱書生莫名其妙,竟選在大半夜吟詩。


    “烈哥好修為,知曉這首‘月’出自杜甫,小生……呃!小弟敬佩。”月剎口出讚言,看來這煒烈是有點墨水。


    “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他單手環胸等候一句解釋。


    月剎莞爾的笑意在眼中流轉。“因為無聊嘛!隨興吟上一段古人文學。”


    “喔!無聊……”煒烈猛然領會“他”話中的謔意。“你好大的膽子,敢嘲笑我。”


    明明是怯弱文人,此刻卻在談笑間將他一軍,不經細察的煒烈被一股怒火遮了眼,兩目如炬地瞪向那張玉筍般美顏。


    若以他平日作為,一個小小漢民的生命不足為惜,為何嗜血的長劍抹不上這家夥粉嫩的細頸。


    要命,一切都亂了。


    他不該是個男兒嗬!


    南火的定性未免……月剎眼藏笑意,口出歉言道:“烈哥莫要生氣,小弟一見你倍感親切,才敢開個小玩笑,請勿怪罪。”


    “你……你別畏畏縮縮冠上別死人的禮數,我是……嚇唬你而已。”他言不由衷地斜睨他。


    “是是是,小弟受教了。”太有趣了,這隻朱雀竟如此隨便地在半路與人結交。


    折扇下的朱唇微勾,月剎不懷好意地諷笑,麵對強大的敵人猶不自知,看來密探高手的美譽該改寫了。


    玄月神教耳目眾多,三教九流都有其弟子在,暗地裏收集滿清韃子的動向,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以回報,好將其弱點握在手中,再一一誅殺,趕出大明土地。


    貪求富貴的漢人雖不在少數,但大部分人是有良知的,再加上滿清狗入關以來輕待漢民,反清誌士才會如波濤洶湧,置個人生死於度外地加入驅逐韃子的行烈。


    因此,手下的情報網密如蟻穴,得以輕易地探知朝廷皇子的激烈鬥爭。


    如果玄月神教行動不幸失敗的話,其中以胤禎與胤礽兩位阿哥最有可能登上帝位。


    “破塵,你半夜在街上溜達什麽,像你這種軟棉花似的小白臉最易受覬覦了,你沒有半點危機意識呀!”


    一想到“他”如玉的身子被人侵犯,煒烈心口猶如揪著千斤鐵,口氣不自覺地冷厲起來。


    再惡也惡不過女真人。抑住內心的想法,月剎口氣和順地響應,“烈哥教訓的是,小弟太不長智了,隻是家母急著繡線用,以致一時疏忽了。”


    “買著了?”煒烈一見“他”認錯,暴烈的語氣無形中放柔。


    “尚未。”


    “好吧!我陪你去買,反正我也沒事。”


    這實在有違他密探高手平日的作為,殺護軍都統的凶手還沒逮到,這會竟僅想多陪著“他”一時半刻……


    罷了,經這一攪和,凶手大概早已潛逃。


    “你陪……我?”一個大男人逛繡莊?月剎沒料到他會來這招。


    他冷眼一射。“瞧你瘦骨薄肩的模樣,我可不放心你走夜路,最近柳木價格上揚得很。”


    死當死在柳州,因為柳州出柳木,最適合用來釘棺裝死人,世人皆知。


    “烈哥好生有趣,小弟不敢先行一步,你先請。”月剎笑裏藏刀地拱起“請”的手勢。


    “我……你……”他明知被反捅一刀,卻找不出話予以痛擊。“這麽晚了,繡莊大多關門,還是你帶路吧!”


    “烈哥在前頭領路,小弟在後指引,免去世人不當的猜測。”月剎用兩人同行易引起非議為由,堵住他反應迅速的利嘴。


    煒烈氣悶地瞪了“他”一眼,再次落於下風。


    偏偏那張俊美無比的容貌叫人生不起氣,他隻能鬱結在胸中發酵,釀成一杯苦不堪言又必須下肚的餿酒。


    “你行,我認栽了。”


    月剎嘴角的笑意未達到眼底“隻不過買卷繡線,烈哥的言辭過於深奧,小弟惶恐。”


    “閉嘴,不要逼我毀了你的‘花容月貌’。”咬牙切齒的煒烈在掙紮中青筋浮動。


    他在考慮是一把掐死這家夥一勞永逸,還是違背倫常地吻上那比女人還鮮豔欲滴的香唇?


    香唇?!


    真是令人心動……咦!他在想什麽下流念頭?難道女人玩過頭,上蒼派了個男神來報應他的絕情?


    唉!就算他肯,人家也不一定肯,少想些胡事,回頭再上沈戀心的床溫存幾回,把這突生的怪念頭趕出腦海中,繼續當他的風流浪子。


    隻是他為什麽不是女人?


    月剎打破沉默,“烈哥,你在想什麽?”要殺他何其容易,看他失神的模樣一點也不像精銳的南火。


    “休要問,小心我奸了你的屁眼。”


    “嗄?!”


    月剎差點被咽喉間的唾液梗岔了氣,男人奸男人?!


    他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口出何種駭人之言?


    “還不走,你是娘兒們呀!”


    我本來就是娘兒們。月剎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趕緊虛應道:“是,就來了。”


    “哼!”


    煒烈生著自己的氣冷哼一聲,率先邁開步伐。


    回頭望了“他”一眼,那嬌俏的玉容又狠狠地敲擊他的理智,以至於他竟出現不可思議的溫柔舉動,縮短步伐地配合“他”走。


    他不禁再一次在心裏低歎——


    他為什麽不是女人?


    ★★★


    “你說五行中的南火陪你上繡莊買繡線?”


    無法置信的低沉嗓音出自一位冷顏男子口中,他拭劍的手停滯不動,銀光四射的劍身似在呼應他的遲疑。


    不隻是他,偏廳內的一幹弟兄亦是瞠大詫異的雙眼,直視著斜倚貴妃椅的絕色美女,全都傻楞楞地瞧著她以不疾不徐的姿態,一派優閑地飲著熱茶。


    她那眉似彎月分掛兩端,星眸含笑不帶邪媚,清靈得宛若幽穀的深潭映月,俏挺的鼻梁在染楓的薄唇上輕擰,好一個落塵的人間仙女。


    見慣了她的美麗,能讓文月神教眾弟子一致失神的好玩事,如今又添了一樁。


    “月剎堂主,你在開玩笑吧!”


    “冷冷,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她眉笑、眼笑,連如雲烏絲都染上笑意,卻沒人懷疑她話中的真實性。


    冷傲臉一沉,不太高興她拿他當笑話。“請不要叫我……冷冷。”


    “好吧!傲傲乖,待會姊姊拿糖給你吃。”她一副哄小孩的無謂樣。


    “你……可惡。”他手一揮,偏廳外的一棵杏花轟然之下隻剩粗幹。


    “嘖!冷傲,你的脾氣要收斂些,在自個人麵前使點小性子倒無妨,要是出了教還這麽任性,外邊的百姓當教裏無大人管事呢!”


    “鄭、可、男,你別欺人太甚。”


    這小子脾氣真壞。月剎斜睨他一眼,隨即扯聲怨道:“仇恨,勸勸你的拜把兄弟,他太不尊重我了。”


    先前的冷顏男子將劍入鞘,肅寒的麵容有著細微的笑波。月剎的伶牙俐齒他又不是今日才見識,誰鬥得過素有女諸葛之稱的她,連那朱雀還不都自承栽了跟頭。


    大家鬧歸鬧,還是不敢開罪於她。


    “冷冷,請你尊重一下月剎堂主,她是下一任的教主。”


    噗!


    “要死了,你想害死我好奪權嗎?”


    “日魂,我不想跟你決鬥。”


    一口茶噴得老遠的月剎和麵色一陰的冷傲同聲開口,兩人箭頭指向同一人日魂仇恨。


    日魂的家人原是莊稼漢,不問世事地耕作薄田,養活幾口人。


    誰知一日來了個多尼貝勒在附近林區打獵,見著了他年輕貌美的小姑姑,一時色心大起地強暴她,並在事後欲強行帶她回府邸侍寢。


    仇家人當然不肯坐視不管,拚了命也要救回自己的親人,結果一家七口同時殞命,唯有偷溜出去玩的仇恨避過一劫。


    當時被強擄而去的小姑姑獲悉家人已殉難後,強忍創傷曲意迎合多尼貝勒,她一方麵找機會報仇,一方麵乘機打探何處有名師,好將仇家的遺孤送上山鍛煉。


    她想,與其讓侄子當個手無寸鐵的無助老百姓,倒不如讓他學得一身武藝,既可護身又可救國。


    多年後,仇恨學藝已成欲報親仇,他小姑姑已早一步手刃仇人,並自縊而亡,死在仇家人的墓前。


    她的屍骨還是鄉裏人代為掩埋立碑。


    不過仇恨原本名字並非恨字,是他心中被仇恨壓得成魔,自行將父母取的小名遺忘,以恨獨活於人世間,直到他入了玄月神教。


    “月剎,你該提提那件事。”冷傲不死心地問道。


    “哪件事?”她故意裝傻。


    “南火。”


    寡言不見得是美德,看來眼前這夥弟兄擺明是不懂得欣賞了。


    “噢!那件事呀!”她吶吶地響應。


    “對,就是那件事。”


    月剎一臉鄙夷地勾起唇角。“是男人就別像三姑六婆地問個沒完,僅是買個繡線就這麽值得大驚小怪。”


    她一句話罵了所有人,害得大家敢怒不敢言,隻有苦笑地等她消遣個過癮。


    冷傲更是追根究底,“如果買繡線的男人是神教的死對頭,那又另當別論。”


    偏廳的一夥男人聽了,全有默契地點頭。


    “南火是個有意思的家夥,和傳聞不盡相同。”她收起嬉鬧嘴臉,轉為正經地說道。


    “與你比起來如何?”冷傲指的是南火的武學修為。


    她低吟了一會兒。“沒較量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的武功很高,不下於日魂。”


    “我不如他?”日魂輕撫常年為伴的長劍,眼露殺氣地問。


    “伯仲間。”


    “你如何看得出?”


    “我也是習武者。”她眼含精銳地分析,“南火的步履輕不出音,呼吸吐納緩淺似無,也唯有頂尖高手才有這般境界。”


    為了繼承父親的遺願,她拜生性古怪的天山二佬為師,日夜苦練偏邪武功,完全沒有個人時間。


    當一般同齡的孩童還窩在父母懷中撒嬌時,她隻有一把重得握不住的銅劍,以及幾本啟示智能的奇書陪她度日,稚嫩的生命過程找不到半絲該有的溫暖。


    就因她善於觀察人的麵相、表情、習慣,以掌控別人的喜、怒、哀、樂,人們讚她是精於運聽帷幄的女諸葛,其實她隻想擺弄所有人。


    她哭在心底,所有人都不覺地陪她齊嚎。


    她笑在臉上,所有人自然的反應是暗笑。


    活在別人期望下的她,深知雪恥國仇家恨的路是無限的遙遠,看不到盡頭,除非死亡。


    冷傲漠然地說道:“女裝動人,男裝勾人,你真是不折不扣的禍害。”


    “怎麽,是嫉妒還是羨慕?我不介意借你幾套宮裙,不過以你的尺碼,大概隻能穿阿彌的留仙裙。”


    阿彌?!


    一想到她那高大魁梧的貼身女侍,那壯碩昀身軀套上不協調的留仙裙,神教內的弟兄都已露出受不了的神色,更何況是個大男人。


    臉色一陣青白交接的冷傲雙唇緊閉,僅用他足以殺人的眼波橫掃氣定神閑的月剎。


    “嗯!我明了了,冷冷喜歡當女人。”她眉勾眼笑地眨了兩下。


    “鄭、可、男──”


    月剎微蹙蛾眉。“這是你今天第二次叫我的名字,看來你很不滿我哦!”


    “如果沒人反對,你會發現你的脖子是多麽脆弱地不堪一折。”冷傲被她惹惱了,手指異常蠢動。


    不過意氣話容易出口,當真要他下手,死的最後一定是他──被教中弟兄以眼刀砍死。


    畢竟美人是比較吃香的,尤其擅弄權勢的女魔。


    “我倒是想嚐試看看,到底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七尺綾紗象樣。”她的武功向來詭譎而無生息,且毫不留情。


    而一夥人聽聞七尺綾紗,抽氣聲十分整齊,當下不約而同地退了十步遠。


    日魂利眼半瞇地瞅著她撩耍一截白綾,不禁提聲警告,“不要妄想拆了玄月神教,我打算在這裏養老。”


    月剎笑得嫵媚。“仇恨哥哥,你的心願還真是小,要不要小妹為你送上嬌妻美妾?”


    “別玩我,辦正事要緊。”他依舊冷沉著一張陰森的閻王臉。


    “純靖親王率三旗一千多名的驍將南下,意在誅殺反清義士,據探子回報,朱清一家百來餘口無一生還。”


    月剎臉色一斂,淡淡哀色浮在眉心。


    朱清乃是明朝皇裔一支遠親,和清廷對抗十數年,私底下早已聚集精兵數萬,可惜他為人高傲,擺脫不了皇室驕縱的氣焰,猶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親國威。


    他目空一切,不屑與民間力量結合,高估自己實力輕忽蠻子的剽悍,以致功敗垂成,死無全屍。


    同情無濟於事,可憐的是那庶出的兒女,她再也見不到他們用崇拜的眼神,甜甜嫩嫩地喊聲──鄭姊姊。


    恨嗎?


    這是改朝換代必有的犧牲,她能怪罪大明皇帝的無能,平白斷送大好江山?


    物換星移,千百年後十尺見方還不是一堆白骨。


    “你沒去通知?”


    苦笑的月剎目光一寒。“來不及,驍騎營快得無聲無息,兩方的消息幾乎是同時傳達。”


    “南火是來探路子?”日魂推論道。


    “還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可以猜得出,他是衝著咱們玄月神教而來。”她的直覺從不失誤。


    月剎說明狀況,“純靖親王和胤礽阿哥是甥舅關係,兩人向來合作無間,我已經以暗語傳予各地弟兄,要他們密切注意驍騎營的動向,並與各方義士保持聯係,以防情況有變可以及時支持。”


    日魂眉頭一舒。“不愧是女諸葛,已早一步作好防備,是義軍之福。”


    “我受不起這等讚譽,朱清一家終究救不了。”少了一份力量等於是削掉義軍一翅呀!


    “怪不得你,是朱王爺瞧不起咱們這支民間義軍,他們才會導至滅亡。”


    “噢!你這個棺材臉也會安慰人,有長進哦!”她不忘取笑兩句。


    日魂冷言道:“月剎,我的劍在悲鳴。”意在警告她別惹火他,嗚咽的劍身渴血。


    “天怒人怨了吧!”冷傲低語地落井下石,冷傲毫不同情她。


    眼波流轉的月剎閃著狡色,正想算計這對冰字輩的兄弟,霎時阿彌高大的紫影已然入目。


    “是我娘嗎?”


    對方不必開口,她已料事如神。


    “是的,夫人請小姐回月居一趟。”


    “嗯!我知道了,通知夫人我正在商討義軍一事,稍晚再去見她。”


    “是的,小姐。”


    阿彌頷命退下。


    “你連義母都欺騙,好個孝女。”


    月剎不理會日魂的諷刺。“我們確實在商討大事,義軍的興亡難道不重要?”


    他被劈得無語應答。


    “當前第一要務是掌握住南火的動靜,他是我們的窺天儀。”也是她感興趣的一個探子頭。


    “他不是簡單的人物。”日魂幽黯的眼底有幾許不安的起伏。


    “我看起來好欺負嗎?”


    “你──”


    是的,你看起來好欺負,卻是可怕的女人。這是眾人擱在心底的話。


    “有意見嗎?我不反對有人提出更好的辦法。”隻是接不接受在於她。


    冷傲局促地耳後微紅。“我不放心。”


    “有什麽好不放心,一個古怪的男人而已。”不過出奇地對她的眼就是了。


    “玄月神教多得是能人,用不著一個女人出頭。”他多少會擔心她的安危,因為深藏已久的情愫。


    “我比較閑。”


    一句平淡無奇的話語,讓一群急於護花的弟兄吐不出半句話。


    日魂當下得啟程刺殺安南郡王,瓦解他駐兵臨安的勢力,救出身陷在那的百來位義軍弟兄。


    而冷傲得南下蘇州保護史將軍的後人,以防遭到清犬的殺害。


    其它稍有地位的弟兄亦有任務在身,唯有在教內指派任務的月剎最閑,隨時可以找個人打發時間,順便探采虛實。


    舍她其誰呢?月剎以眼光四處環顧眾弟兄。


    “你要……小心。”日魂不習慣地表露關切。


    “她是禍害,該小心的是南火。”不善表達的冷傲氣憤地說反話。


    月剎淡然一笑,不置一語,她想起尚不知情的南火。


    一個獵物。


    ★★★


    醉花塢


    名妓沈戀心的繡閣傳來粗嘎的喘息聲,滿室春色整夜不歇。


    深銅色的肌膚不斷衝撞身下如玉般的雪顏,似要將她揉進骨子裏,永不靨足地榨取那一份女性溫暖,藉以忘卻縈繞在心底的那抹身影。


    盡管沈戀心的身體已不堪折騰,但為了心愛的男子,她還是以燈蛾之姿撲上他這盞大火。


    “吼──”


    再一次獲得滿足,煒烈的心反而更空虛,牽牽掛掛地居然是那個滿口孔孟的俊美書生。


    他真是瘋得厲害。


    “烈……貝勒爺,你有心事?”他從來沒有連續三天隻要她,而且是近乎粗暴的對待。


    煒烈瞧都不瞧地一把推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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