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獅的柔情!


    這是什麽鬼標題!如今大街小巷人手一份光明報,看得人邊走邊掉淚地感動萬分,鐵漢柔情型的情人再度盛行,每個男人都裝出一副很冷驚的模樣,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


    因此,真正的雄獅不得不遮遮掩掩,生怕被別人發覺他就是報上頭版的那個人。


    記者果然是無孔不入的蜂螂,連本人都不知情的真相也挖得出來,他從一看完從未訂閱的光明報,情緒久久無法平複,為下筆者犀利又敏銳的寫法感到錯愕、震驚,她的確改寫他對記者的負麵印象。


    但是,他還是想揍她一頓,居然在他快急白頭發的同時溜回家,連帶著孟廣歆也平空消失在地表上,有人說他跟著一位尼姑出家去了。


    事實真相隻有一個人能回答,而這幢奇怪的大廈……秦獅是望門興歎。


    “雄獅的柔情”連續刊載了一禮拜,今天是完結篇,打從第一篇報導見世他就上報社咆哮過,可是仍無功而返,見不到那個可惡的女人。


    三天前才由打工妹口中“買”到她的落腳處,眺目一望是高不可及的帷幕窗戶,門就在眼前卻進不去,惱得他想堆火藥炸了它。


    “死丫頭,你還不給老娘我下來,是不是要我拿火箭筒轟你才肯鑽出烏龜殼?別以為躲著不見人就能少掉幾根毛,老娘跟你杠上了!”


    耳邊傳來的粗野吼聲令人側目,秦獅挪挪腳步避免被人誤會和她同路,這位一身珠光寶氣的貴婦看來成熟嫵媚,臉上有幾許歲月的痕跡,但言行舉止可就叫人不敢苟同了。


    “小夥子,你是來追我女兒還是打算把她扁成肉餅?兩者我一概投讚成票。”不孝女,該找個女婿來管管她。


    小夥……子?這世上的怪人特別多。“抱歉,我不認識令嬡。”


    貴婦狐疑地捏摸他的臉。“你是秦獅嘛!我女兒將你寫成曠世奇獅,你沒理由不認識她。”


    “你是惜……璽璽的母親?”他記得她說過父死母再嫁,然……


    事情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那小妮子竟這麽誑他,讓他自行揣測她“悲憐”的身世而不糾正,將錯就錯地錯到底。


    仔細一瞧,眼前的婦人確實與璽璽有幾分相似,手指上碩大的鑽石戒指可見嫁得不錯,身為富家的繼女肯定不乏金錢上的需求,難怪她一副見財心驚的模樣,怕被錢給壓死。


    “唉!我家那個不孝女麻煩你了,人老不中用就被子女嫌棄。”張女士抱怨歸抱怨,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


    “呃,你不上去找她嗎?”在大馬路上叫罵多難看。


    不說不氣,一說她就生氣。“死沒良心的討債鬼,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好不容易帶大她,可她卻視我為外人……”她說到激動處不忘抓住秦獅的手大吐苦水。


    將近半個小時左右,他終於了解一件可怕的事情,這個命太好又老嫌自己命苦的貴婦會成為他的丈母娘,而且他的未來將是一片黑暗。


    “以後有我護你不用怕,死丫頭的弱點我最清楚,你千萬不要太寵她,女人一得寵就目中無人,誰叫我是個溺於成禍的壞母親。”


    溺子成禍?他一睨唱作俱佳的張女土。“我想她沒那麽壞。”


    “哎唷!小獅獅,你不了解她有多惡劣,看在老娘……我的眼裏是多麽痛心,她不乖你就打,打死一個少一個妖孽……”


    聽她越說越不像話,秦獅趕緊開口糾正,“我不打女人。”


    “怎麽能不打?她壞心地出賣你的隱私,將你當成搖錢樹一樣地登在報上,讓你的麵子丟光,你不發怒我都替你抱不平。”


    “咳!咳!我能諒解、我能諒解,她是記者嘛!”他慪得要死,可又不能在數落孩子的母親麵前發作。


    “你心胸這麽寬大,不去計較小畜生的惡行?別因為我是她的媽就隱忍不說,我絕對不是護短的老太婆。”


    她到底在罵誰?一句話兩人中槍落馬,愛上小畜生的人不也是畜生一頭。


    “璽璽是好女孩,我愛她的固執己見。”他不避諱地當她的麵承認。


    張女士眉開眼笑地拍拍他強壯的胸肌。“好、好,還是你有眼光,我女兒沒有選錯人。”


    他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像是打女兒罵給外人看好博取諒解,關起門來又疼又憐。“我要見璽璽。”


    “你保證不打她、不罵她、不朝她咆哮?”她的女兒雖然不是金枝玉葉,好歹也是心頭肉,怎舍得她受一點皮肉痛。


    而她看他一身橫肉,麵惡眼凶地,女兒的細皮嫩肉可禁不起他一拳。


    “我保證不打、不罵、不咆哮。”隻會教訓得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張女士一聽,笑眼一眯地往上一喊,“小心肝!你可以下來了,獅子不摧花揉月。”


    x的,他就知道母女倆同樣狡獪,用這招來吃定他,簡直是欺獅太甚。一臉怨懟的秦獅硬生生地吞下一肚子氣,再一次念著他討厭女人和記者。


    尤其是兩者的身份剛好是他所愛的女子。


    *  *  *


    “縮什麽縮,還不給我過來。”


    不罵、不打、不咆哮,低沉的吼聲同樣具威脅性,脖子一瑟的藏璽璽向前移一小步,非常非常小的一步,大約零點三公分。


    人要有自知之明,她又不是笨蛋,承諾都能一夕反悔,何況他一向不是好脾氣的人,要獅子不開葷怎麽有可能,能拖一時是一時,不能拖再引頸受死。


    先斬後奏是她不對,未征得當事人同意就刊載有觸法之虞,但她相信一旦事先告知,這篇連載文稿永無見天日的一天,而她會被軟禁到全台灣的報社都關門大吉為止,休想有再執筆開訪的機會。


    獲利最大的大概是報社,一夕之間銷售量暴漲到一百萬份,趕印的印刷部人手不足,一口氣雇用了三十幾名工讀生和擴充儀器,每位員工都笑得闔不攏嘴,直道年終獎金可用來付房子的頭期款。


    唉!這算是犧牲小我,造福大眾吧!


    瞧他的臉色和平底鍋一般黑,此刻一靠過去絕對是必死無疑,他是答應不打、不罵、不咆哮,可是沒說不掐死她呀!


    “親愛的記者小姐,要我過去請你嗎?”冷騖的雙眼一瞪,她乖乖走了過來。


    笑得不自在的藏璽璽保持一臂之距。“你還在生氣呀!都過了好幾天了。”


    “嗯哼!你是不是離太遠了?”做錯事的人還敢躲,她太不把男人的怒氣放在眼裏。


    “沒……沒有,剛剛好,人要有點黏又不會太黏才好入口。”她訕笑地將抱枕抱在懷中,以防萬一


    “不要盜用米飯的廣告詞,趁我火氣還不大趕緊解釋解釋,免得待會有人的小頸子會不保。”他發出折手骨的脆聲。


    嘶!好重的殺氣。“你想幹什麽?”


    “過來,別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蠢樣來唬我,二十五歲的成熟女人可不是懵懂無知的十七歲少女。”


    “讓人家裝一下有什麽關係,女人的青春很有限……啊!別拉啦!我的手會斷掉。”突地一股拉力讓她跌人一具寬厚的胸膛裏。


    他冷笑地咬咬她眼皮。“先來算算我們的,你要錄音存證嗎?我一向不占女人便宜。”


    “因為你直接吞食嘛!獅王老大。”藏璽璽故作謙卑地在他胸口一畫。


    “用不著諂媚,第一條罪名以身涉險。你認不認?”一想到她可能出事,獅子的利牙不由得齧深了白玉耳垂,咬下了個牙印子。


    好疼!“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那麽笨地中了調獅離穴之計,害我成了肉砧上的肥肉。”人人貪。


    “璽璽,你在指控我沒盡到保護你的責任?”這點他在反省中。


    “難道我有說錯嗎?當他用槍指著我腦門時我都嚇得快哭了。”她把自己說得很沒用。


    心口一緊,秦獅用力地擁抱她。“別再讓我擔心害怕好嗎?我隻有一顆平凡的心髒。”


    “對不起啦!我會找高明點的醫生幫你開藥。”她撒嬌地撫撫他胸口,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罪該萬死。


    他一惱地咬疼她的嘴。“你有一絲悔改的意味?根本是惡習難根除。”


    “既然是習慣就不好改呀!你總要給我時間學習正經。”她可不認為堅守信念是件錯誤的事。


    人有必須堅持的原則,今日她的身份是記者,所追求的也是對真相的渴知,挖掘真相便是她的本份,也是對自己負責的一種表現,她責無旁貸地背負起眾人皆唾的十字架。


    若不是她有鍥而不舍的刨根精神,事情將暗無天日地永埋地底,沉冤者永遠不名譽地替過,至死都不知錯在何處。


    瞧她一古腦地挖下去不就挖出了真相?誰說記者隻會扒糞、寫八卦,他們的貢獻在無形中,為真理而存在著。


    “哼!第二條罪名是欺騙,敢使用假名來唬弄我。”


    “沒……沒有,剛剛好,人要有點黏又不會太黏才好入口。”她訕笑地將抱枕抱在懷中,以防萬一。


    “不要盜用米飯的廣告詞,趁我火氣還不大趕緊解釋解釋,免得待會有人的小頸子會不保。”他發出折手骨的脆聲。


    嘶!好重的殺氣。“你想幹什麽?”


    “你膽子比天還大。”秦獅的臭臉有明顯的軟化,他不指望她有正經的一刻。


    因為她正經的時候代表他要倒黴了。


    這點她有異議。“喂!你要搞清楚自己的凶樣行不行,誰見了你不肅然起敬,尤其是你的忌諱我全犯上,我敢實話實說才有鬼。”


    “現在抱怨我的長相是不是遲了些,你是第一個敢吼我的女人。”他將手探人她衣襟內。


    “自保嘛!我不想葬身獅口。”她忽地一笑,發現真是遲了。


    “璽璽,第三條罪名擅自發表我的‘家務事’,你打算成為我的‘內人’了嗎?”他隔著衣服吮啃她雙峰。


    微微一栗的藏璽璽輕吟一聲,“等我拿到最佳新聞獎再說。”


    “你還想繼續跑新聞?”他不高興自己老是擺在新聞工作之後。


    “這是我所熱愛的工作,我不會放棄它。”她不想成為依賴男人的女人。


    獨立和自主權是她一心所向往的,愛情能改變它卻不能否定它,她不是為愛情而扭曲信念的女人。


    秦獅稍微推開她凝視著。“我、會、養、你。”


    她微笑地搖起頭,將身子偎靠在他懷中。“愛我就不要抹煞我,失去求知精髓的藏璽璽將不完整。”


    “我該拿你怎麽辦,你不能為了我做點妥協嗎?”他氣餒地吻吻她的唇。


    先向愛投降的人總是比較吃虧,他在憂心忡忡的當頭她快活地打起新聞稿,怕他責罵就先蹺頭走人,一躲就是七天的極限。


    愛她的活力、俏皮,貪看她變化多端的表情,一擠眉一弄眼都充份地表現出旺盛的生命力,讓人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甚至興起珍藏她的念頭。


    有時被她詼諧中帶調侃的言語氣個半死,可是回頭想想又覺得可笑,她的腦子裏裝滿與眾不同的想法,用她的角度去看事物有千百種麵貌,即使兩人意見相左的吼聲都覺得有意思。


    愛她就是想時時刻刻地看著她、擁有她,感覺她就在身邊般安心,不願放她在自己守護不到的角落遊蕩。


    可是她的自我思想就像關不住的雲,偶爾的出軌倒是無妨,但她要的是整片天空,不顧任何人的阻擋非要隨風起舞,即使散如緲緲。


    似乎,他抓不住她。


    “獅王大人,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人家隻是弱女子而已。”她嬌嗔的一睇,口氣像是在取笑。


    弱女子嗬!“廣歆怎麽了,那一踢真讓他永世不舉了?”


    兄弟無宿仇,當事人都原諒他的獸行了,損失一點點名譽和金錢算不了什麽,施比受更有福,瞧他懷裏不就躺個自動送上門當食物的美人兒。


    “拜托,你不曉得記者是八成真二分謅嗎?我故意詛咒他。”讓他知道得罪女人的後果。


    秦獅低低地輕笑,深情地望著他所愛的女人。“我愛你,璽璽。”


    “我是不是也該回答你一句‘我愛你’才符合故事的結尾。”她覺得太老套了。


    愛放在口中複習會比較有真實感嗎?


    也許哪天她用報紙來做個問卷調查,看看愛要不要說出口,還是直接行動來表示愛情。


    “你一向是非傳統的人,雖然我很想聽由你口中說出那三個字,但是做夢最實際。”他故作感慨地一歎。


    藏璽璽一戳他前額。“少來了,你是集霸道、專製於一身的獅王耶!玩弄小女子的智商真是要不得。”


    她可不輕易上當,愛放在心裏就好。


    “倩姐真的出家了嗎?”他難得不嚴肅地壓抑對親人的不舍,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惆悵。


    “該斷奶了,我的獅王,你有我了呀!”她貼心地摟著他一吻。


    我的獅王……他的心豁然開朗。


    “是的,我有了你,我的小母獅。”


    何必去計較得與失呢,他擁有的寶貝遠勝於失去的記憶,他該放開心去擁抱未來。


    “小母獅……”真難聽。


    “第四條罪名……”他突然陰側側地露出一口獅牙,令人心裏直發寒。


    還有嗎?“你不要欺負我善良就亂編罪名一”


    他一把抱起她朝臥室走去,意圖太明顯了,自此門就沒開過,兩人整整消失了一個月餘。


    因此網路多了好幾則流言。


    一是傳道藏璽璽的報導激怒了萬獸之王,所以被流放到無人荒島自生自滅,從此無法立足在新聞界。


    另一則是浪漫點的說法,雖不中亦不遠矣,直言兩人墜人了愛河私下結婚去,相偕上歐洲度蜜月,短期內見不到影劇版打出財經記者藏璽璽的名字。


    更好笑的一篇指兩人互看成仇,結果砍成重傷住了院,目前處於彌留狀態,傷勢危急。


    在許久許久之後,沒臉見人的藏璽璽才知曉第四條罪名是什麽,怔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私逃,居然是項重罪,而且處“終身監禁”。


    不會吧!她的美好人生就這麽斷送了,她不甘心呀!她要上訴。


    隻見獅王一個冷笑覆上她,說句讓她差點吐血的話。


    自、作、自、受


    於是乎,一朵嬌貴的牡丹花落入獅王爪下,天上的眾神悲憐地泛起慈悲的笑容,真是自作自受呀,怨不得仙佛無情。


    貴客牡丹,花中之王,情歸雄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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