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嘎!嘎!嘎!嗚~~嘎!嘎!嘎!”


    寧靜的午後,街頭忽然傳出類似女子悲愴的嗚咽,而後又像打了個嗝似的,發出鴨子和打噴嚏混合成一體的怪異叫聲,讓人有種被從背後挖個洞,抽骨吸髓的驚悚感。


    可奇怪的是,來來往往的都會男女似乎沒聽見絲毫怪異聲響,行走一樣匆促忙碌,沒人注意到每天必經之路有何奇特處。


    那是一間書店。


    一間外觀奇異,又叫人摸不著頭緒的倒三角型店鋪,而且還能屹立不倒。


    正麵看來,約有六層樓高,尖細的底部固定在兩座飄浮的階梯上,隱約可見底下還有所謂的地下室,至於有幾層,大概隻有店家和老顧客才知情。


    這裏就是“金巫書坊”。


    左邊是花店,右邊是藝廊中心,一幢完全違反建築原理的大型建築物橫亙在兩間店麵之間,靜靜地,仿佛不存在般,等待人們光臨。


    可是從它開張至今,門板上有兩顆活靈活現眼睛的菱形大門,卻始終未曾開啟。


    所以,裏頭熱熱鬧鬧的情景是怎麽一回事,也就更讓人難以解釋了。


    “滾開,沒看見我在掃地嗎”


    一隻豹……不,是一隻小豹體型的大黑貓立起後足,前足如人的捉握住一把扁平掃帚,故意且非常惡劣地將地上灰塵掃向看來寒酸,擁有一頭紅發的雀斑小女生。


    那名女生穿著鐵鏽色上衣,灰褐紅格子毛呢裙,應該是某所學校的製服吧,手裏捧著發黃的舊書,微微瑟縮了下脖子,收回撫摸新書的渴望。


    驀地,一道嬌美女聲在下一瞬立即回應—


    “你這隻勢利眼的貓,又在欺負家境清寒的新生嗎?”惡習難改。


    果真是勢利眼的貓,一雙刻薄又鄙夷的貓眼一瞧見米***纖柔身影,貓爪立即灑出玫瑰花瓣,諂媚到不行地露出兩排尖銳利牙。


    “雪曼小姐又出關了,咱們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光彩耀目呀!”它搓爪哈腰,恭敬的態度一反先前的尖酸不屑。


    貓會說話


    啐,大驚小怪,這不算什麽,會算帳,招呼客人的貓才叫稀有。


    隻是在這間金巫書坊裏,這一點也不引人側目,會說人話的貓比比皆是,隻要多用點心栽培,老鼠和狗也能和人交談。


    因為,這裏不是販售一般書籍、教科書的書店,而是設立在人類世界,供半人半巫,或是定居於此的巫師采買的魔法商店,無論是魔法書、魔法藥水及魔法用語,還是龍垢鳳涎,舉凡魔法所需的一切,各式各樣的商品全完整地擺在架子上任人選購。


    以人類眼光來看,它的外觀確實和尋常書店無異,甚至開在人來人往的社區入口處,凡是進出的人類都會打店門口經過,不經意地瞄上一眼。


    可是,從未有人會想踏進店門一步。


    理由簡單到連貓都不想解釋,因它隻限魔法師及巫師進入,或是具有兩者血統、卻非巫界的後人,毫無巫術的人類一律拒於門外。


    也就是說它像個看板,庸碌的人們會因好奇而多看兩眼,卻不會興起走進門的欲望,加上被施了魔法的因素,隻要人類一走近金巫書坊,便會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阻隔著,然後不由自主的繞過它,好像它隻為存在而存在,一點意義也沒有。


    “法塔娜,奉承的話聽多了也會膩,乖乖掃地去,別讓老金發現你又偷懶了。”這隻懶惰的貓似乎又發福了。


    “哪會,老板的雙眼盡顧著看美女,根本沒發覺法塔娜的盡責和勤快。”它是隻哀怨的貓。


    說得有幾分不是滋味的法娜塔微露酸味,一藍一綠的貓眸瞪向斜倚櫃台旁,和數名年輕女學生談笑風生的帥氣老板。


    “喔~那我倒要說說他了,瞧瞧你這一身的怨氣,貓不像貓,都快***了。”


    “不要呀!雪曼小姐,我隻是開開玩笑而已,真的不是……”


    貓爪子倏地丟掉掃帚,極力伸直,妄想捉住翩然而去的迷人風采。


    噙著笑,擁有一頭烏黑長發的安雪曼故作沒聽見身後的貓嗚聲,發絲輕甩,如瀑飛揚,長裙下一雙雪嫩小腿肚輕盈地踩著悠閑步伐。


    沒有太多撩人風情,隻是一抹輕漾眼神,將白嫩纖指搭放在眼前男人肌理分明的寬肩上,挑逗意味便十足濃厚。


    “老金,又在拐女孩子呀?小心你家的貓吃醋喔。”


    明明無心,又喜歡撩撥一湖春水,真是太罪過了。


    一回頭,“老金”的笑容轉為燦爛。“是你呀!雪曼,好久不見了。”一彈指,一杯現榨的柳橙汁便送到佳人麵前。


    老金自稱姓金名巫,金巫書坊便由此命名,金巫之意是巫界等級最高的巫師。


    不過,這並非他的本名,除了少數幾個較親近的朋友外,沒人得知他的真實名姓,而美得具有魔性的安雪曼便是其中之一。


    “是挺久的,瞧你還是一樣的豔光照人、風華絕代,讓人瞧了忍不住嫉妒。”她有好一陣子未上門光顧,在窩裏快宅出懶病了。


    笑臉一收,金巫故作惱怒地沉下兩道英眉。“別把對女孩子的形容詞放在我身上,小心我翻臉!”


    銀白色垂腰直發,麵容俊美如中古世紀貴族,微帶些蒼白病態的金巫有著令人驚歎的名模身段,綴上一雙深邃的淡琉璃色眼眸,更顯溫性氣質。


    以男人而言,他的美,美得不像真人,恍若腐臭堆肥裏培養出的一朵水晶,看似透明卻難掩四周的濁氣,眼眸深處是最深沉的闇暗。


    似近非近,似遠非遠,擁有一股不容許走近的距離感,他所釋放出的和善出自假相,因為他的邪惡來自不為人知的身世。


    “我可不是為你情竇初開的無知小女生,少在我麵前裝腔作勢了,我訂的‘人魚眼淚’及‘琦尾龍角’來了沒?”安雪曼纖指輕揚,一個迷你版,小指大小的洋娃娃提包忽地在半空中張開,落在櫃台時已是四方端正的皮製購物袋。


    “真是的,幹麽那麽急呢?”彈彈指,一冰透晶瑩的淚滴型小瓶子便平空出現,裏頭泛著珍珠色澤,彷佛仍在哭泣的液體微微晃動著,瓶子另一邊則是一根有如公羊角的紅色琦角。


    “謝啦。”一挑眉,東西便自動跳入購物袋內,安雪曼咬著吸管,慵懶的說:“接下來是‘藍獸馬卵’,這是訂金。”冰涼的橙汁順喉而入,她滿足的閉上眼。


    “藍獸馬卵”金巫怪叫起來,“那死馬不曉得多久才生一次蛋,你這分明是想玩死我嘛!”


    藍獸馬,千年才胎生一次,至於千載難逢的卵生,可有得等了。


    眼睛連睜開也懶,安雪曼很慢條斯理的說:“所以說這裏買不到嘍?等等我就傳音給我家老人,跟他說金巫廣告不實,唬弄巫界大眾,巫巫得而誅之—”


    “我、知、道、了!但你總得給我些時間……”


    “十個月。”


    雙眼暴突。“十、十個月”還不如叫他生顆蛋比較快!


    點頭,她很了解的歉笑。“你也覺得太久對不對?我也想這太侮辱你的能力了,不如明—”


    “就十個月!再見,不送!”生怕她那個“天”字一出,隔天他的招牌就要被拔下來煮蜥蜴,金巫很沒禮貌的截斷她的話,然後直接送客。


    本也無意久留的安雪曼正想走,店外的異狀卻讓她蹙起眉。


    “怎麽了,你在看什麽……咦?那個不是……”金巫正想拿鹽灑她,看她臉色不對,才收起玩心,順著她的視線往店外瞧,就見一抹金色小點像顆跳豆般跳上跳下。


    “不用懷疑,的確是一名天使。”而且還是相當麻煩的迷糊天使。


    “天使”他挑眉。


    安雪曼恬適的麵龐一下子寫滿無奈。“唉,一時失誤,一言難盡。”


    要不是一時無聊,跟人類一起去做什麽淨灘活動,順手清到倒栽蔥在沙灘上的這個天界垃圾,她也不會被纏上。


    “找你的?”


    “嗯!”八九不離十,肯定又闖了什麽禍。


    “要讓她進來嗎?”畢竟這是一間販售魔法與巫術商品的書店,不適合光潔聖燦的神之使者。


    一個是撒旦的信徒,一個是上帝的女兒,黑與白,正與邪,壁壘分明。


    “讓她在外麵晃晃,省得她老來打擾我的清靜。”一個看不懂別人拒絕眼神的天使,說來能不煩人嗎?


    可惜女巫的心願大概連撒旦也懶得管,陽光般燦爛的光點在繞行倒三角型建築約莫十圈後,忽地瞧見可大可小的菱形門扉。


    隱約可聽見鬆了口氣的嘻笑聲,接著光點瞬間幻化為七歲大的黑發小女孩,十分客氣而有禮貌地上前敲門。


    說也奇怪,施以魔法的結界圈赫然出現半人高的缺口,長與寬度剛好適合一個活潑的孩子穿過,仿佛一扇敞開的門正要迎接上門的客人。


    但是,這扇門自始至終沒有開啟過,而長相討喜的小女生卻筆直而入,衝向背影纖美的女子。


    “不。”


    背上多了一對純白羽毛翅膀的小女孩尚未開口,一道拒人於外的柔潤嗓音先一步揚起。


    不過,刻意的冷漠似乎澆不熄天使的熱情,小女孩隻是微微怔愕了一下,隨即又像個不解世事的孩子,笑容甜美地開口。


    “雪曼姊姊,我想……”


    “你喊我姊姊?”安雪曼皮笑肉不笑地轉過頭。“你忘了今年貴庚嗎?”


    一百零七歲的“老女人”,好意思厚著臉皮裝小,擺出一張天真無邪的可愛笑臉,以為每個人都會傻傻上當,任其有目的的利用。


    “不要這樣嘛!雪曼姊姊,你一定要幫幫我,我這次真的闖大禍了,你不幫我我準死定,你不能見死不救啦!”大而純真的雙瞳閃著明燦希望,宛如天際星辰。


    安雪曼仍是一副“你誰呀?我們不是很熟”的神情,視若無睹。


    “雪曼姊姊,你和死神希斯.裏約先生交情不錯,可不可以拜托他少收一個魂……”


    “安朵拉,你連死神也招惹上了”漾著訝色的美眸驀地睜大,瞠視不知惹過幾百次禍事的菜鳥天使。


    “我……嗬……不小心……那個……呃、意外啦!我發誓絕不是故意……”安朵拉心虛的幹笑,不及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怯色。


    幾次不是故意,聽得她耳朵都長繭了。“要我幫忙並不難,不過凡事總要付出代價。”


    “代價?”她眨動大眼,好像聽不懂話中之意。


    “很簡單,我要兩根大天使拉斐爾背上的金色羽毛。”她的笑,帶著一抹不懷好意的邪惡。


    “什……什麽,大天使的羽毛”


    身子微顫的安朵拉抖動無力雙翅,驚恐萬分地倒貼於牆。


    那是一間單一色調的屋子,淡淡乳***輕抹四方牆壁,地毯是秋天的顏色,像餘暉西落的殘陽斜向窗邊。


    一隻魚缸放在窗戶旁,高三尺,寬六尺,小小的魚兒五彩鮮豔地優遊水草之間,幾隻蝸牛沿著碎石覓食。


    很亮,很燦爛的色彩,一如嬌美女子臉上的彩妝,輕輕幾筆,便能描繪出誘人的美麗,引人入勝地沉醉其中,難以不受迷惑。


    窗明幾淨,書櫃上的各類書籍依編碼及大小整齊劃一的排列,一塵不染的桌麵上看不到一小片紙屑,每件家具皆光可鑒人,幹淨得仿佛剛上過一層亮漆。


    居住其中,的確是會讓人心曠神怡,煩囂盡消,幾盆好養的觀葉植物靜靜躺在花盆中,七十二吋大螢幕液晶電視一塵不染地掛在牆上,偶爾窗口上還會停下幾隻理毛的麻雀,愜意得宛如神仙,少有煩憂。


    隻是,未免太幹淨了,跟樣品屋沒兩樣,缺少人氣和……一絲髒亂。


    此時,一道修長身影走過晚霞滿天的窗前,遮住夜幕來臨時最後的光輝,曳長的陰影因此形***字型,倒映在橘***地毯上。


    “我說過幾回了,以後晚宴型的宴會不要再自做主張替我接,你是聽不懂我的話,還是故意想測試我容忍的底線,看我是不是會開除你”


    這個天兵助理已經不隻一次出狀況了,要不是看在他配合度高,勤奮肯學,他早一腳踢開他,哪能由著他一再犯錯!


    對自己要求甚高的金希日,相對地也對別人嚴厲,態度嚴謹的他向來不允許馬虎敷衍,每日必定一板一眼地按照安排好的時程,過著規律且自我約束的嚴肅生活。


    他,不煙不賭,不漫無節製的酗酒,不論任何場合或慶功宴,一到午夜十二點一定起身告辭,任何人也留不住他。


    在他的行業裏,這樣的堅持算是獨樹一格的另類,即使是五光十色的糜爛也迷惑不了,他依然自我的獨來獨往。


    值得一提的是,這樣規律的人有女友,卻從來不超過三個月的保存期限,因為……


    “我再一次警告你,別亂動我架上的書,不許用沒消過毒的手碰我的東西,還有,再讓我再看到你掉一點點餅幹屑在我工作環境內,你就自個收拾收拾,回家吃自己!”


    潔癖。


    身為國際知名的彩妝大師,對色彩具有高度敏銳的金希日最不能忍受的,大概非髒亂莫屬。


    隻是他不是普通在乎周遭整潔與否而已,在引領風潮的時尚圈裏,他對這方麵的要求已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甚至是病態,就算肉眼不得見的髒汙也能挑出毛病,並大加撻伐。


    他是一流的流行教父,彩妝界的魔術師,一雙優雅修長的巧手能化腐朽為神奇,隻要他彩筆一揮,修眉畫唇,歪眼嘴斜的醜小鴨立刻蛻變成美麗天鵝,迷炫所有人的視覺感官,再由他親自設計發型,搭配服裝,通常沒沒無聞的小歌星經他一改造,就算歌藝不精,肢體語言僵硬如僵屍,依然能大紅大紫,大放異彩。


    可是他的龜毛和過度愛幹淨,著實讓人有些吃不消,別說他親密的情人了,光是和他合作過的工作人員就不曉得被罵哭了幾回,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避而遠之。


    所以,他很有女人緣,但是沒有一個女人能待在他身邊而不遭嫌,縱使掉了一片比毛發還細的頭皮屑,他也能念得人體無完膚,自慚形穢地求去。


    “……不要再跟我講理由,這是你最後一次的機會,若是再有類似情況發生,不需要我開口,你可以另尋出路了,彩妝界容不下你。”


    彩妝界容不下你。


    這句話說得有點重,卻是不爭的事實,凡是從他工作室出去的彩妝助理,除非是他認定的人才,能成大器,否則沒人敢錄用,就怕得罪了難以取悅的美妝創造者。


    麵色不豫的金希日有張相當粗獷的臉,兩眉濃黑卻不顯惡,朗目深邃,一如黑幽的夜,鼻梁挺直,唇型上薄下厚,雖稱不上時下的美型男,但有一股狂野外放的優雅,並帶著三分野性的危險。


    他邊講著電話,邊換下熨燙得有若新衣的家居服,結實的胸膛袒露在外,肌理分明的線條緊實性感,叫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可惜這一美景稍縱即逝,對於講求完美的他現在是分秒必爭,在助理的誤接case下,他必須在三十分鍾內趕到某慈善義演餐會上,為當今最紅的大牌演員上妝。


    而距離開場的時間迫在眉睫,就算他飛車趕至,恐怕也要延遲十到十五分鍾左右,所以他的換裝速度超乎以往,不到兩分鍾便已著裝完畢,穿上外出服。


    雖然時間短促,不過他仍有條不紊地將脫下的衣褲折成四角方型,棱角拉得方正,拍平,擺放在待洗衣物的方框籃裏,再用比雪還白的抹布擦拭框籃下方,確保它毫無汙垢。


    準備妥當再環顧光潔明亮的屋子一圈,他才安心地出門。


    “要外出?”電梯前,住隔壁的美麗女子優雅一笑。


    金希日目不斜視地等著電梯,“嗯。”


    “工作嗎?還是約會?”


    “工作。”他的表情已經很不耐煩,明確表達出拒絕攀談的意願。


    可美女顯然不怎麽懂看人臉色。


    “你一向都這麽正經八百嗎?”不苟言笑。


    他忍耐地揚起薄唇,隻看著電梯數字鍵。“我想我們並不熟。”


    他的話意很簡單,那就是別不熟裝熟,故意接近他。


    “唔,當了三年鄰居還能形同陌生人,的確是有點奇怪。”到底是誰該檢討檢討?安雪曼狀似困惑。


    出入有門卡管製,二十四小時警衛巡邏,各層電梯隻停樓層住戶那一層,其他人若未獲邀請,無法自由進出他人住處,故而一幢大廈十三層樓,上下鄰居互不相識,頂多在樓下大門口偶爾相遇,會互相點頭示意罷了。


    但每一層樓隻有兩戶住戶,僅隔一道牆,若說彼此不認識還真是說不過去,何況一住三年餘,多多少少應該有些交情,至少丟垃圾的時候總會遇上。


    可金希日和這位美得邪氣的芳鄰,見麵的次數卻不足五根手指頭,而且從未交談,隻知道有這麽個人住在隔壁。


    “不過,給你個忠告,今晚的工作能不接就不接,你有血光之災。”死神給的預告信。


    下樓的電梯門一開,一身米白的安雪曼先一步跨入,眼眉間透著淡淡笑意。


    “你是靈媒?”他連白她一眼都懶。


    “靈媒?”她掩嘴低笑,像聽見一件有趣的事。“我說我是女巫,你信不信?”


    燈號由十三往下跳換,偌大的空間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我相信女巫盡亡於十七世紀末的宗教大火中。”他想把話題打住,到此為止。


    “嗬,用不著不耐煩,要不是受人所托,保你一條命,我也懶得跟人類打交道。”


    “人類?”眉頭微微一顰,他以眼角輕瞟。


    長而烏黑的直發在肩骨處各紮三束,發尾以發卷的卷度灑上亮金色金箔,每一束發帶係著兩顆小金球,叮當叮當的撞擊出清脆聲響。


    波希米亞風格的連身裙長及小腿肚,底下是一雙蛇皮綁腿的夾腳細跟涼鞋,十根白細的腳指頭一如羊脂白玉,泛著誘人光澤。


    以彩妝大師的眼光來看,眼前的鄰居穿著打扮絕對跟不上潮流,換作以往,他定會大肆批評如此拙劣的造型,可是配上她白淨的臉蛋和慵懶神色,卻意外地給人一種不協調的美感,讓他無從挑剔起,仿佛這一身慵懶裝扮便是她的獨特風格。


    隻是……


    “你知不知道邊說話邊吃零食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嗎”金希日左頰抽了一下,抑製不彎下腰,清理掉落腳旁屑屑的衝動。


    “你要吃嗎?正統的蠶酥喲!采用十二年生剛要羽化為蟬的蛹酥炸,每一口都香酥甜脆,包管你吃得到裏麵軟嫩的蛹汁。”卡滋卡滋,美妙無窮。


    抓起一隻炸得酥黃的蟬蛹,安雪曼粉唇一啟,編貝白牙輕咬一口,酥脆的聲音和飽含汁液爆裂開的啵聲隨即揚起。


    “你……你吃蟲……”金希日厭惡的掩起鼻,以潔白的純羊毛手帕擋住她噴出的口水。


    “養顏美容呀!你要不要吃吃看,口頰生香喲。”她作勢要送他一把,柔白手心上躺了幾隻早已投胎的蟲蛹。


    “你……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不是驚嚇,而是嫌髒。


    叮,一樓到了。


    電梯門才一開,金希日就像沾到不幹淨的東西似的,連忙快步走出,和身後的安雪曼拉開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記住我的話,鄰居,盡量避開耳下有痣的女人,她會為你招來頭破血流的災難,切記切記。”


    站在電梯內的安雪曼不進也不出,巧笑倩兮,待門一闔上,她輕彈纖指,原本曼妙的身影便忽地消失,隻留下酥脆的味道。


    同時,十三樓戶出現米白色飄動的長裙,穿著蛇皮係足涼鞋的腳抬放在墨黑色水晶桌麵,輕懶的安雪曼安適地躺在巨大黃金蟒蛇身上,一杯解渴的菊花茶從冰箱中飛出,一滴不落地飛至她眼前。


    手指轉了轉,幽揚的琴聲從窗邊的白色三角鋼琴彈出,白鍵和黑鍵無人自動,像有雙莫紮特的手,輕輕彈奏著飛揚的樂譜與音符,“月光小夜曲”流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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