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死小孩居然給我跑去唱歌,拋頭露麵、丟人現眼地壞我們韓家的門風,害我在親朋好友麵前抬不起頭來,我生你還不如生狗生貓,起碼它們不會讓我難做……」


    老母雞似的沈嘉玉追打著抱頭鼠竄的韓青森,尖銳的高音和潑婦罵街的行為,令她完全失去平日貴夫人的形象,潑辣的模樣就像一位……母親。


    胡翩翩變身的那日她幾乎嚇傻了,無法反應的呆立一旁,既驚駭惡狼撕咬獵物的凶狠,又恐懼自己可能會是下一個目標。


    母子連心是天性,站在陰影下的韓青森不忍母親擔心害怕,遂到她身旁加以安撫,終於暴露隱藏多年的身份。


    雖然沈嘉玉口頭上喊嚷著他是忤逆父母的孽子,可心底卻為他不凡的成就高興,即使當不了呼風喚雨的大企業家,至少也是日進鬥金的天王巨星,她現在可是走路有風的星媽。


    「媽呀!你別再打了,再打會被一群蝴蝶笑的,你手下留情呀,啊」


    「還叫,看我不打死你這騙財騙色的渾小子,靠臉蛋來討生活,你還是個男人嗎?」


    慘叫聲和斥喝聲同起,年長的婦人和蠢斃的男人在草原上演一場手刀親生骨肉的戲碼,叫人看了忍不住會心一笑。


    夏末秋初的紫蝶幽穀仍是一片春天景致,百花齊放,蝴蝶飛舞,綠滿大地,生意盎然,顯得特別愜意,連天上的白雲都彎起深渦微笑。


    在仿宋建築的古宅之中,有一對親昵的男女正在互喂水果,依偎不分的形同畫眉鳥,擠在一張狹小的貴妃椅你儂我儂,羨煞旁人。


    相對地,他們的肉麻話也叫人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親愛的,你手還痛不痛,我幫你呼呼喔!」胡翩翩口中的呼呼是吐一口口水抹上傷口,根據她的說法,口水具有消菌功能,比紅藥水更有效。


    被吐的竇輕涯也很高興,低頭往她唇上一啄。


    「寶貝,別再笨笨的被人騙,不管女人還是小孩都不可以信任,他們是魔鬼的化身。」


    餘悸猶存的他舍不得放開懷中的她,擔心她又因善心之舉受人陷害,以為做了好事其實是把自己送入虎口。


    先是被個小鬼騙走純真的愛情,二十二年來不識情滋味,累得他在身後苦苦追,不知她早把愛情當累贅物給當掉了。


    好不容易「借」回她的愛情,心想她總該開竅了,沒想到她又上了沈幼梅的當,被當成白老鼠關在實驗室。


    一想到當時的情形他就心痛不已,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沮喪,他可以順利奪取大企業的繼承權,卻無力阻止心愛女子受到傷害。


    看到她由人蛻變成野獸,心中固然有措手不及的驚慌,但更多的憐惜是為她所受的苦蔓生。


    「你不要老是擔心這擔心那的,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麽也不用怕,你會像山一樣的為我撐起一片天。」嘴巴沾蜜的胡翩翩用崇拜目光看著她的「神」。


    自從愛情回到她身上後,心門頓開的湧進蜜汁,她像億萬獎金的得主,整天笑咪咪地抱著她的財主大聲說愛,再惡心的話她也說得出口。


    因為沒談過戀愛嘛!初次經驗就遇上好男人,她根本就是撿到寶了,難怪笑口常開地守得牢牢地,怕人家來偷。


    拜周休二日的德政,現在他們一到禮拜五就連夜回幽穀度假,待個兩天三夜再趕回台北工作、上課,她已經開始準備律師資格考,如無意外,明年一畢業就能執業當律師,為民喉舌。


    反正她的金主非常有錢,她賺不賺錢都無所謂,當是做公益為民服務,日後她要選立委、當國代,成為台灣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總統。


    這是她目前偉大的宏願,雖然嗤之以鼻的多數人都認為她異想天開。


    「明天又是十五了,你的身體承受得了嗎?」真怕她把身子搞壞了,變來變去很耗心神。


    「沒問題,習慣成自然,多變幾次就沒以前那麽難受了。」她偷偷隱瞞了他一件事,其實她滿喜歡當狼的感覺,赤足奔跑的快感比當人愉快。


    現在她體內的人血與獸血已經完全融合,不論何時,隻要她想變身都可以,不一定非在月圓之夜。


    而且她還有一個秘密絕對不會告訴他,隻要不直接暴露在月光下三個小時,她的自製能力將不受獸性影響。


    也就是說,她高興變狼就變狼,不想要渾身是毛時便以人的姿態行走,圓月的力量掌控不了她。


    但她太喜歡當狼了,所以隻好每月變一次過過癮,讓他在一旁心焦。


    「我還是不放心,沒法子改變你的體質嗎?」他下意識看向一群正在喝茶的「老人家」。


    到現在他還無法相信侄子愛得如癡如狂的「某大姊」這麽年輕,看起來不到二十五歲,如蝶一般美麗、神秘,而且是養育翩翩成人的長輩。


    她撒嬌地往他嘴裏塞一片蘋果。「我這樣不好嗎?還是你嫌棄我不人不狼的。」


    「怎麽會呢?不管你變成什麽,我都一樣愛你,我是舍不得你受苦。」竇輕涯愛憐的撫了撫她的眉,把咀嚼了一半的蘋果反哺到她嘴裏。


    胡翮翩滿臉甜蜜的笑了。「我也愛你,我可愛的金主。」


    「可愛?」這對男人而言算是一種侮辱吧!


    「可愛是可以愛的意思,你不要我的愛嗎?」眨眨眼,她笑得無邪地故意裝傻。


    麵露無奈和寵溺,他笑擰她的鼻頭。「我要,誰叫我的心被你這匹惡狼叼走了。」


    「討厭啦!欺負我。」驀地,她想到一件遺忘已久的事。「對了,那個被我咬斷咽喉的假正經小姐死了沒,好像沒人告訴過我她的下場。」


    或許有人不經意提過,但她忘了。


    「別問了,她的下場好與壞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一提。」


    一提到沈幼梅,原本愉快的氣氛多了一分冷肅,臉一沉的竇輕涯表情嫌惡,顯然不願再聽見這個名字,口氣冷淡的輕描淡寫掠過。


    生不如死大概可以形容她目前的狀況,眼瞎喉裂的無法正常生活,甚至因呼吸不順暢做了氣管切開手術,直接在頸部正中做一個切口,並將呼吸管置入氣管。


    自然地,她也不能自行咀嚼及進食,除了流質食物和管灌食物之外,任何比豆腐硬的食物她都碰不得,以免阻礙氣管造成窒息。


    活著反而是一種處罰,為她的貪婪和無止境的欲望付出代價。


    「啊!紫蝶,救命呀!有謀殺案,快張開你的雙手保護我,不然我一定會橫屍荒野,麵目全非,隻剩下一根手指頭比對dna認屍。」


    韓青森滑稽的一根手指頭蕩呀蕩,上頭還綁了條粉紅色緞帶。


    「敢做就別喊冤,打你兩下就哇哇大叫地喊救命,你是紙糊的還是泥塑的,一碰就化。」該死的渾小子,跑得真快。


    氣喘如牛的沈嘉玉一見幾名正在下棋品茗的「老人家」,麵上一哂地理理飛亂的頭發故作正經,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她從沒想過公公也可以有笑得像孩子的時候,還傻裏傻氣地拉著阿森的女朋友直叫阿姨,那種感覺真的很怪異,好像他不是輕微中風而是腦力退化。


    不過這樣看來祖孫倆倒有幾分相似,瘋瘋癲癲沒個大人樣,全繞著同一個人打轉。


    「蝴蝶呀!我的蝴蝶,快來救救……救……」我。


    神情恬適的紫蝶瞟了一眼趴在腿上喘氣的韓青森,像撫弄小狗似地摸摸他的額,再變出一根冰棒往他嘴裏塞,滿穀嘈雜的聲音頓然一消。


    「嘖!他到底是你的男人,還是你養的狗,我看給他一根骨頭也能玩得不亦樂乎。」真沒用。


    決心進行靈修的雪子一說完,馬上為她換來兩道怒視的目光。


    秋天一過就到了蛇的冬眠期,她要利用這段時間好好修練,絕不再輕易受人類擺布。


    這次事件算是給她一個教訓,雖然代價昂貴也令她深深體會到修為的重要,要是她有千年道行且具備成仙的靈質,就不用畏懼雄黃的威力。


    「蝴蝶,別跟這條沒用的蛇講話,免得沾上她的俗氣。」什麽狗嘛!真不會用形容詞,起碼要稱呼他忠犬。


    忠心耿耿隻為他所愛的蝴蝶,此情不渝。


    「姓韓的,有膽你再說大聲一點沒關係,我不介意再當一次壞女人,像咬斷某人的命根子咬你一口。」她意有所指的睨了睨他的下半身。


    她口中的某人就是心術不正、一肚子壞水的沈修德。


    嗚!恐怖的女人,真毒辣。「蝴蝶,她欺負我……」


    覺得丟臉的沈嘉玉把眼一捂,當做什麽都沒看見。她的兒子才不會因為吵輸一條蛇抱著女人抽噎。


    「好了、好了,各位安靜一下,我有件事希望大家提供一點意見。」


    紫蝶輕柔得令人安心的嗓音一起,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噤了音,一臉不解地看向她。


    天晴雲淡、風和日麗,蜻蜒和壁虎在打架,蜘蛛正和蒼蠅一起喝下午茶,日子平靜得像無風無浪的,照理說應該不會再有大事發生,畢竟這半年來的意外夠精采了,不需要再有驚喜。


    但從紫蝶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是驚是喜,大家難免有點忐忑不安。


    「不用太緊張,是一件你們都感興趣的事,而且樂於動腦配合,事關愛情當鋪。」


    除了行動不便的韓道申和一頭霧水的沈嘉玉外,其他人都露出了悟的神情,嘴角微勾的詭異。


    他們都有……報仇的欲望。


    「這……這是怎麽回事,誰能告訴我原因,為什麽我才兩、三天沒回店裏,它就……完全變了個樣……」


    小男孩受到極大衝擊的掉了手中的薯條,難以置信的往後倒退兩步,以為走錯地方,遂跑到鐵門外,抬起頭望門牌。


    沒錯呀!愛情路十段五二○號,可是……


    再一次隱入黑色鐵門內,他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是進到動物園還是海洋館,為什麽牆上畫的是大象、老虎、獅子,吊在半空中的掛飾是鯨魚、海豚和美人魚,幾隻活鱷魚在地上爬行,暗色係的壁畫換成了五彩繽紛的兒童畫作。


    到底是誰這麽大膽敢趁他不在時作亂,將他的愛情當鋪搞成這模樣,還特地在牆壁上畫了一個頭上插滿鮮花、腳上纏滿毒蛇的可笑小男孩圖樣。


    分明在隱射他嘛!還故意把他的嘴巴畫得很大,一邊吃屎一邊扒糞,神情愉快的跳火圈。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裏,小孩子的怒火也是可怕到足以燎原的。


    「該死的童梓,立刻給我滾出來。」他是怎麽看店的,把店看得一場胡塗。


    姍姍而來的童梓走得緩慢,鼻頭還留有一小點乾掉的漆料,不慌不忙的把藏在背後的畫筆丟到牆角。


    「主人,你還滿意嗎?」看了千年的死色彩,也該除舊布新一番。


    小男孩表情一沉的冷瞪。「你故意說來氣我的,是不是?我記得咱們當鋪沒這麽……低俗。」


    「主人不喜歡嗎?這可是幾名新夥計為了討你歡心所送的禮物。」他倒玩得挺開心的,可惜主子未能躬逢其盛。


    「新夥計?」他心裏突然浮起不祥的預感。「我們沒有新夥計吧?」


    「有的,主人。」他們正等著給他一個驚喜。


    「什麽?!」小男孩瞪大的雙眼幾乎要將童梓吞食。


    有新夥計他為什麽不知情?這當鋪是他說了算,誰都無權替他決定這檔事。


    被背叛的感覺又浮上心頭,他生氣地看向假意挪正紙、筆的童梓,冬雪一般的冷芒凝聚眼底,惡狠狠的射出無數支利箭。


    他可真敢呀!


    「主人,契約書請過目。」希望別氣炸了,他對換新主人沒興趣。


    「契、約、書」牙齦咬得吱吱作響,小男孩憤憤地搶過紙張一看,當場轟地頭發豎起。


    立約者胡翩翩、竇輕涯,即日起為愛情當鋪的新員工,薪資為老板的黑血一口,且終身不得解聘,享有與老板同等壽命的福利。


    因拜老板所賜喝下變身水得以還原狼身,感念厚恩無以回報,故「以身相許」望請笑納。


    此契約自簽名即時生效,雙方不得悔改。


    立據人:胡翩翩、竇輕涯


    「哇!你們想老板會不會氣到吐血?」


    「我想,當他看到我們的傑作時,肯定會腦充血,真想用v8拍下來留念。」


    「別想了,走遠些,小心被他爆發出的流彈炸到。」


    幾條鬼鬼祟祟的人影快速由巷子衝出,邊跑邊笑地灑了一地油漆,手臂、臉上還殘留著彩漆未乾的痕跡。


    笑聲還來不及紉遠,一聲淒厲的咆哮穿透雲霄。


    一朵朵被貼上號碼的花兒正安穩的沉睡著,渾然不知當鋪的老板臉色全黑,額頭冒火的準備追殺他的新夥計。


    救書完】


    *欲知紫蝶的綺幻情事,請看寄秋花園春天係列011《蝶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翩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寄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寄秋並收藏翩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