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做過的事卻擔起莫名罪名,還遭人白眼,橫眉一睨,他的冤枉來自惡意栽贓。


    “抱歉。”他劍眉輕揚,笑得毫無誠意。


    夏侯萊陽冷銳的瞪視,“你不該為她動心。”


    “你說的那人是我的王妃。”他不否認,目光澄澈地平視知他甚深的好友。


    “可是你不承認她,還說一顆擺錯位置的棋子,最遲三天就讓她哭著跑出樂王府。”而他不但沒做到,反將一顆心送出去。


    “噓!小聲點,別吵醒無眠。”他做了噤聲手勢,目光輕柔地望向睡在床上的人兒。


    世事不如人所預料,他也難以置信竟有人能打動他冷硬的心,無聲無息的侵入,最後用無法招架的似水柔情攻陷他枯寂的心。


    一得知皇後的伎倆時,他的確不把未來的樂王妃當一回事,早已準備一連串出人意料的驚喜等著她,讓她來時熱熱鬧鬧,去時如一陣風般疾速消失。


    誰知被打敗的人是他,她根本什麽也沒做,他便兵敗如山倒。


    發現喜歡上她時,是在逗弄她的情況下,當時他驚得差點由爬了一半的樹上掉落,手上還捉著不小心扯落的鳥巢。


    為此他避了她三天,不見她、不與她同桌共食,想是一時錯覺。


    但是當睡相差的她又滾進他懷中,他的歎息聲幽然逸出,她的嬌俏臉兒多令人憐惜,他怎麽舍得把她推開,讓她成為供奉別人家的嬌花。


    不過真正令他情根深種的是這次的落水事件,她明明有心設計他,想推他落池,可是浮橋一裂開的同時,她既驚愕又想顧全他的安危,在危及之際竟不顧自己地伸手一推,想將他推向池邊。


    可惜她力道不夠,推不動他,腳下一空就落水了。


    “嘖!真該叫那些力挺你的人來看看你此時的嘴臉,鐵定紛紛打退堂鼓,偏向皇後那一邊。”幾時看過他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一麵。


    夏侯萊陽所指的是宮將軍為首的武將,以及少數的文官,他們始終相信樂王的傻病終有康複的一天,他的治國長才遠勝於一心向佛的太子。


    “無眠受了風寒,她的高燒才退,盡量讓她睡得安寧,你別驚擾了她。”一見微白小臉在睡夢中擰起雙眉,南宮夜色神色微變,出聲警告他低聲交談。


    “哼!是誰害的?還不是你這位醋勁大的樂王。”要是由他一手抱起王妃急奔,她就不會寒氣入身,多了病痛折磨。


    南宮夜色麵頰輕赧,微咳了幾聲,“本王的王妃是隨便可碰的嗎?何況她著了一身濕衣。”


    夏侯萊陽冷漠一睇,“我沒瞧見。”


    “她的體態嬌美、阿娜多姿,衣服一貼身玲瓏有致立現,你敢說你沒瞧見?”


    他的王妃隻有他能嬌寵,別人連多看一眼也不成。


    “她不是我心裏的那個人。”心中無情,視若無睹。


    眼角一揚,他語帶惋惜,“老是出言頂撞的無禮丫鬟,本王打算把她送到雲陽城養馬。”


    “王爺——”他聲音驀地一沉。


    哈,不信他會無動於衷!揶揄完好友的南宮夜色將話鋒一轉,“皇後那邊近來有何動靜?”


    “一樣力薦太子即位,與宰相江通海同出一氣,希望皇上能早日退位,讓新皇登基。”她已經迫不及待地為太子鋪路。


    “太子的意思呢?”皇兄一向清心寡欲,怕無心一國之君。


    “不明。”他表態過,但不被接受。


    “看來近日我該找太子好好談一談。”由他去勸服皇後,切勿一意孤行。


    “不妥。”夏侯萊陽阻止。


    “為何?”


    “王爺是傻子,記得嗎?目前不宜有太多人知曉內情,太子寢宮恐怕也安插了皇後眼線。”防心重的人不輕易相信他人,定要掌握周全方可放心。


    “何時才是適當時機?”他不想永遠當個傻子,無法光明正大的親近自己的王妃。


    南宮夜色急了,他不願妻子對他隻有關懷之意,卻無男女之情,她對他的關心出自心中的良善,而非深愛一名男子的心。


    而他想得到她全部的愛。


    “再看看,暫時還不能輕舉妄動。”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可冒不必要的險。


    風吹簾子動,園裏的花香飄了進來,三兩隻色彩鮮豔的蝴蝶翩翩飛舞花叢間,和煦日光照在枝椏的樹葉上,反映出炫目五彩。


    幽幽醒來的單無眠掀了掀翦翦雲瞳,她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仿佛作了一場很長的夢,她疲累不堪,連手也舉不高。


    躺在床上的她虛弱地朝前一看,莫名地,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身形偉岸的夫君,他宛若狂狷不羈的戰神傲然挺立,容貌俊美得無人能出其右。


    這一刻,她的心跳得好快、麵色潮紅,好像有什麽東西鑽入心窩,讓她無法不芳心暗動,多了戀慕。


    “王妃,你醒了,不再閉目休息一會?”先發覺異樣的夏侯萊陽轉過頭,他注意到她迷蒙的眼神專注的盯著樂王。


    “我……我口渴,想喝水……”她喉嚨很幹,像火燒喉一般。


    “王妃要喝水當然由本王來倒,本王是愛妻的王爺。”他一腳踢開趴在床尾、睡得像死豬的丫鬟,一手端著茶水往床頭坐下。


    在地上滾了一圈的冬雨還以為地牛翻身了,她揉揉眼睛看看四周,納悶怎不見山搖地動。


    單無眠想笑,發出的聲音卻是難聽的粗啞,“王爺,妾身可以自己喝……”


    “你不讓本王喂?”他馬上臭著一張臉,好似別人虧欠了他。


    “不是的,那就勞煩王爺了。”她雙手無力,隻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吞飲。


    教她訝異的是平時笨手笨腳、傻裏傻氣的樂王,竟然把茶杯拿得很穩,一手擁著她纖肩,一手喂她喝水,不疾不徐地等她喝完。


    “你真沒用,泡點水就一睡不醒,你瞧本王還能拿著雙頭龍鼎到處跑,可見你身體太虛了,以後不要再亂喝母後給你的補品,越補越虛。”


    其實皇後送來的補藥早被南宮夜色給換掉,她現在喝的是針對調養女子身子的湯品,有補血益氣、清肝養肺的功能。


    不過為了預防萬一,他刻意禁止她服用任何由皇宮內院送來的東西,這次下的是喝上一年便從此絕育的防妊藥,但下回會是什麽呢?


    “妾身身子很好,不虛……咳、咳!”怎麽就咳了?真不給自己麵子。


    “看吧!才剛說就虛了,亂吃別人的東西就會生病,本王本來不傻的,可是跟你一樣吃了母後送來的壽桃後,本王就變傻了。”南宮夜色還是忍不住暗示她。


    她一聽,內心微驚地抬眸,“妾身知道了,不給王爺添麻煩。”


    “好,你很乖,肯聽本王的話,本王要給你一個獎賞,愛妃來,你想要什麽都可以。”他想寵她。


    “真的什麽都可以?”她問得很輕。


    他拍拍胸脯,又假意拍得太重而裝咳。“本王是大人,說話算話。”


    “那妾身想……”她偏過頭想了一下,模樣可人。“逛逛天城的市集,妾身自幼就向往外麵的世界。”


    “外麵的世界……”他瞧她瞧得失神,目光盯著殷紅小口,若非夏侯萊陽偷偷踩了他一腳,他的嘴就湊上去了,吻住那誘人的馥軟。“好,沒問題。”


    單無眠一雙水汪汪大眼倏地燦亮。“現在去?”


    “等你病好了再去。”他一桶冷水淋下去,澆熄她眼中的亮光。


    “可是我已經好了……”隻是有點喘而已。


    南宮夜色伸出一根手指頭,朝她兩眉間一推,她立即氣虛地往後一倒,然後他放聲大笑,“愛妃愛睡覺,本王也困了,就陪你睡,你不許打呼吵醒本王。”


    一說完,他踢掉兩隻大鞋,姿態難看的爬上床,一腳跨在她腿際,另一手則橫過她胸口,呼呼呼地入睡。


    “小姐……王妃,你看、你看,是胭脂水粉的攤子,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


    “哇!種類好多喔!我們以前都沒看過呐……還有水餅和膏泥……天呐!我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珍珠也能磨成粉來抹……”


    不常出門的單無眠和冬雨就像被放出籠的鳥兒,對什麽沒見過的事物都感到很新奇,興奮莫名地走走停停,睜大閃燦燦的水眸,不停地張望著。


    不用輕抹絳紅就紅通通的臉兒發著光,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似要將繁華的景致盡收眼底,一磚一瓦也不肯錯過。


    看得出衣著樸素的主子對攤子上賣的東西很感興趣,可是一詢問價錢,又舍不得的放下,流連再三的隻看不買,卻又走不開。


    身為樂王妃,她光是忙著看顧野得到處跑的樂王就分身乏術了,哪有空閑插手府裏的大小事務,一切如舊的由內務總管打理,因此她並不曉得傻子丈夫多富有,滿滿金銀珠寶堆放庫房。


    所以她身上隻帶了出嫁前攢下的碎銀。天城不比一般城鎮,天子腳下百姓富裕,貨物商品的市價也高出許多,她看了看就買不下手,臉上渴望的神色令人心疼。


    倒是她身邊的丫鬟全無煩惱似的嘰嘰喳喳,一下子往東、一下子往西,跟隻麻雀差不多,這邊摸一摸、那邊看一看,就算不買她也逛得很開心。


    主仆倆都習慣清貧生活,在單府時她們都是撿其他小姐用剩不要的,衣服能穿就好,繡朵花上去就出色了,常用的民生用品不用太華美,隻要耐用即可,從小就節儉,不存比較之心。


    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她們是否吃得飽、穿得暖,想要日子過得好一點就自己張羅,盡量節省開支,將銀子使在刀口上。


    “……好想有一盒,可是我們沒錢,要是老爺對小姐跟大小姐、二小姐一樣好,咱們就可以買下整條街了,不用老是擔心荷包扁扁的……”長籲短歎的丫鬟總是改不了口,剛喊完王妃又小姐長、小姐短,教人莞爾。


    心有戚戚焉的單無眠但笑不語,麵容明豔地看向她手中愛不釋手的胭脂盒,心想冬雨跟著她吃苦受罪好些年了,她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子,她若看了中意就買吧!


    就在她將素腕探向懷兜想掏出銀袋時,一聽見“沒錢”兩字的攤子老板立即刷地變臉,原本的笑臉迎人拉得像馬臉,眼神嫌棄地揮手趕人。


    “沒錢就別站在攤子前礙事,快走、快走,不要擋住我做生意,後麵的客人還等著光顧,你們快點滾開,別把窮酸味帶過來。”


    “可是……”她有錢呀!而且正打算購買攤子上的東西。


    老板惡劣的態度讓人看不下去,氣得挽起袖子的冬雨正想開罵,好好數落狗眼看人低的臭老漢。


    誰知她一張嘴巴還沒說話呢,身後突來的一道黑影,沒當她是人的一把推開,嗓門奇大又財大氣粗的扯著喉嚨大聲一吼——


    “誰說本王的王妃一身窮酸味?看過金子沒?這一錠買你的攤子夠不夠?再學狗汪兩聲,讓本王開心開心!”南宮夜色氣焰很高,下顎抬得更高,一副“老子有錢,你給老子在地上爬幾圈”的張狂樣。


    “夠夠夠……怎麽會不夠!老爺夫人想要什麽盡管挑,整個攤子都送你們也成。”一看到黃澄澄的金子,老板的眼睛就發直,死命盯著金子瞧,沒聽見客人說了什麽。


    “耳朵給本王拉長點,本王是王爺,不是老爺,本王的愛妃是王妃,不是夫人,聽清楚了嗎?”他非常在意稱謂,刻意表現出他的“傻”,讓人知曉他是智力不如小童的傻王爺。


    連在外麵他也得演戲,極力避開有心人的刺探。


    “哎呀!痛痛……原來是傻王……呃!樂王大駕光臨,小攤蓬蓽生輝,王爺,痛呀!麻煩你高抬貴手,放過小民的耳朵……”揪得疼呀!耳朵都快被他給擰掉了。


    他使勁地轉了兩圈,轉擰出血絲方肯放手。“你剛說本王的愛妃沒錢?”


    “這……是她個兒說的……”挑了老半天也沒挑上一件,他早就想趕人了,隻是苦無借口,和氣生財嘛。


    “還嫌她礙事?”他特意瞪大眼,把老板瞪得心驚膽顫。


    “不不不,誤會,是誤會,小的哪敢得罪王妃,一定是隔壁攤子說的,王爺聽錯了。”生意人狡詐,老板陰險地把過錯推向和他一向不和的古董攤,就怕心性不定的貴人又發起傻病,動手掀了他的攤位。


    “哼!本王不是傻子,你不要騙本王!”他很稚氣地昂鼻哼了兩聲,才又一臉王爺派頭的看向他的愛妃。“你看中意什麽?本王買給你!”


    不就是賣些不入流的小玩意,送他還嫌礙眼咧,居然敢瞧不起他的王妃,簡直該死。


    看他一出手就是一錠金子,單無眠麵色怔愕地一訕,“你哪來的黃金?你每次出府都身懷巨款嗎?”


    “巨款?”不過是幾錠金子而已,哪算多。


    “宮裏每年會撥款百萬銀兩入樂王府庫房,宮中賞賜亦是不少,王妃大可安心使用王爺的餉銀。”一旁的夏侯萊陽代為解釋。


    “什麽?一百萬兩?”為之咋舌的冬雨差點站不住腳,緊捉她家小姐的衣擺。


    同樣驚訝不已的單無眠收起訝色,默然地按住夫婿寬厚大掌。“妾身用不上這些胭脂水粉,王爺別費心了,這錠黃金足夠小戶人家吃上一年米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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