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心中的揣測,很快就得到了事實的回答。


    《思悼》全片采取了插敘的手法,沿著思悼世子被英祖投入米櫃中後從第一天到第八天的故事時間線,中間通過人物的對話及各種場景來切入回憶,講述了思悼世子從幼時到成年的一些場景,並且借此來向觀眾們展現英祖父子是如何從原本的和諧有愛到父子生隙,再到關係完全破碎的全過程。


    緊跟在片頭李愃打算在雨夜弑父之後的劇情,就是韓宇進組後拍攝的第一場戲。


    李愃在母親向父親請罪、妻子關愛兒子而不願站在自己這邊的情況下,於英祖的麵前,脫去龍袍,跪地受罰,被貶為了庶民,然後被投入米櫃之中,直到八天後,在櫃中被活活餓死。


    關於英祖問罪的這場戲,旁人的戲份不多,可以說完全就是韓宇和宋康昊兩人的對手戲。


    在這場差不多將近十分鍾時長的劇情中,不提演技本就超然的宋康昊,韓宇的表現著實是讓在場的觀眾們大吃一驚。


    誰也沒想到,一個前不久還在出演那種電視上戀愛偶像劇的人氣小生會有這麽精湛的演技。


    韓宇的李愃不同於金彼得在試鏡時的那種內斂,他飾演的李愃,穿著壽衣站在英祖的身前,以一種渾然天成的表演,將李愃麵臨父親責罰時的那種怨、那種怕、那種癲狂、那種憤怒和哀傷,全都完美地呈現了出來。


    “放手!放手!放手!!”


    “您不能這樣啊!邸下!”


    當看到大銀屏上韓宇飾演的李愃掙脫了臣子們的阻攔後又衝到了英祖的麵前,拚了命般磕著頭,一下一下,堅硬的石板很快就染上了一灘殷紅,鮮血從額頭上順著流淌了下來,一如昨夜的雨水一般,流過李愃赤紅的雙眼,而宋康昊飾演的英祖則背對而立,熟視無睹,隱忍的蒼老臉龐下湧動著誰也不知道的複雜情感。


    這一幕,仿佛叫全場都看得更加寂靜下來。


    無論是應邀而來的影評家、記者們,還是像金惠秀、李善均這樣的演員大前輩,所有人都被電影畫麵的渲染力所觸動了。


    和黃靜茵他們坐在一起,林允兒下意識抬起手遮掩著自己微張的小口,雙眸怔怔望著屏幕上那個讓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癲狂男人。


    眼神中,寫滿了驚訝、讚歎還有感到陌生的愣神等等混雜起來的情緒。


    坐在她身邊的金泰妍也差不多。


    總是藏著自己小心思的這個嬌小女孩到了這時,好像也暫時忘記了自己今天來時記掛在心上的那些許小事。


    她不由地往前傾了傾身子,睜大的明亮眼睛直愣愣地注視著遠處的大銀屏。


    不知是不是本身近視帶來的丁點模糊感,讓她覺得,銀幕上的這個男人變成了一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不,或者應該說,此時此刻,在屏幕上的這個人,的確不是他。


    該稱他為戲中人才對。


    因為,眼下在這屏幕上的他,是思悼世子李愃。


    哪怕是和韓宇如此親近的她們,都未曾想到過,韓宇在《思悼》中的出演會給大家一個這麽大的“驚喜”。


    要知道,這不僅僅是顛覆了他以往所有的角色,更顛覆了她們印象對韓宇原本的認識。


    和宋康昊在演技上不弱下風反倒還在其次,對於熟悉韓宇的人來說,看到他這麽顛覆性的出演,才是受到衝擊最大的地方。


    從沒見過他蓄著胡子的模樣,更沒見過他身為兒子,在父親麵前那樣悲傷的樣子。


    恍惚間,金泰妍甚至想到自己阿爸和……他。


    在現實中,他們這對父子,關係也是如電影裏這般複雜啊。


    坐在金泰妍身旁的林允兒所思所想雖沒有她那麽深刻,但她也確實有那麽一刻,曾經想到了韓宇和自家的關係。


    她們都清楚,對於韓宇而言,父與子的關係怕是他這輩子最難釋懷的羈絆了。


    韓宇他,真的隻是在飾演李愃嗎?


    ……


    其他人是沒有像林允兒和金泰妍這些感慨的,他們僅僅是驚歎於韓宇精彩的表演。


    很快,在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中,電影已經來到了李愃被關進米櫃中的第二天夜裏。


    被關了一天一夜的李愃出現了幻覺,在狂叫與掙紮中,弄翻了米櫃,在侍衛們的追趕之中,發瘋似的一路狂奔,直到衝進了宮中的一處池塘中,用力翻騰著水花,奮力地怒吼著。


    “幹脆殺了我好了!”


    “邸下!邸下!您這樣的話就連世孫都會有危險的啊!邸下!”


    “啊!兒子和孫子全殺光算了!全殺光!”


    “邸下……”


    “都殺了吧!就讓他自己一個人,千年萬年,吃好喝好吧!”


    然而,作風強硬的英祖仍是無視了思悼世子的慘狀,命人把世子重新關進米櫃裏,並用麻繩加固、用稻草蓋頂,掩蓋住他所能見到的一切光明。


    在這段的劇情中,韓宇又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狼狽姿態,向觀眾們展現出了李愃被關入米櫃後精神上的煎熬。


    隨後,回憶的片段再現。


    已是成年的李愃早已不像幼時和父親那般親近,隻能謹言慎行地跟在英祖身後,父子兩人行走在朝鮮宗廟裏,進行禪位前的最後一場談話。


    “在尋常百姓家,父母總是溺愛子女,但在帝王之家,孩子就像是仇人……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父母對待子女的本心,又怎會有所不同呢?”


    “不同……寡人每次來宗廟,寡人總是能聽到祖先們流的血淚聲。”


    ……


    可是,英祖想要禪位的舉動被臣子們給勸阻住了,最終英祖無奈之下,隻好將禪位改為了代理聽政,而這,卻也成為了英祖父子倆,關係進一步惡化的引子。


    ……


    “那麽幹幹脆脆地進行決斷,滿意了嗎?”


    “你的問題就是這個啊。為什麽要把朝臣分裂成支持你父王的兩派?”


    “兒臣是為了父王能夠控製兵權,使得江山鞏固。”


    “你以為寡人是不知道才放任不管嗎?!”


    “你父王我,為了朝廷和諧,努力了一輩子的黨平,就這樣被你一朝改變了!”


    ……


    世子的代理聽政被毫無疑問地取消了。


    其後父子倆的關係就此跌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乃至英祖已經到了怎樣都對世子看不順眼的地步。


    ……


    “你……聽說你給全羅道的李毅鏡寫詩說最喜歡讀史?”


    “……是。”


    “讀史怎麽會成了你最喜歡的活動呢?你不僅欺騙了李毅鏡,還欺騙了所有傳頌此詩的人民。”


    “就因為你這樣的謊言,本該下在幹旱地區的雨,卻下在了這裏!”


    “你,以後在我麵前,別裝作很率直。你沒資格參拜肅宗大王的王陵!滾回去!”


    ……


    時間來到了第四日。


    正午時分,大日炎炎,困在米櫃中滴水未進的李愃在神智模糊中努力把嘴湊在米櫃頂上的縫隙上,接侍衛們倒下來的水,甚至於,還把尿拉在了自己在世孫誕生當天親自畫的那把青龍扇子上。


    這讓李愃在渾渾噩噩之中,想起了當初兒子剛出生的那一天,不由地捧扇痛哭。


    這一幕的畫麵,無疑是更進一步地表現出了思悼世子的淒慘,也在完美的詮釋中,進一步顛覆了韓宇往日的形象。


    坐在第一排的韓宇不由稍稍坐正了身體,目光略顯複雜看著屏幕上的自己。


    盡管和沒有參與製作的其他人心情不太相同,但當自己表演過的片段經過精心的製作後呈現在自己眼前,韓宇的心情也有些莫名。


    這是他第一次出演電影,卻不是他第一次表演,所以他力求自己做到最好。


    現在看來,至少自己可以安心一點了。


    忽然,身處黑暗中的韓宇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身邊傳來了一點模模糊糊的啜泣聲。


    哭了?


    誰哭了?


    自己旁邊的話……是琴瑟嗎?


    韓宇忍不住轉頭看去,結果,等他借著大銀屏那邊散發出來的微弱光線看清楚哭聲的來源後,就情不自禁地麵露一絲驚愕之色。


    哭的人不是韓琴瑟,雖說自己的這位女學生眼圈確實有些泛紅了起來,但哭的人並不是她,哭的人是……


    坐在李載身旁的韓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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