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到了屋內,燈光亮堂些了,寧璽才看清楚,那黑玫瑰是行騁拿紙紮的,細看歪歪扭扭不成樣子,花瓣下包了跟金絲條,紮得亂七八糟一團漿糊。


    剛才感動了一秒,這會兒就想把花插行騁頭上,天天玩兒個翻天覆地的,還考不考大學了。


    “給你閑的。”


    寧璽把花攥在手裏,想塞回去又想自己收著,翻過來拿花杆兒屁股往行騁頭上一敲,“寒假作業做完了嗎?”


    這下倒是戳中了行騁的痛處,他板起一張臉,聲色俱厲道:“做題這種事看緣分,今天黃曆說宜搞對象忌寫試卷,那我跟它們就是有緣無份,等有緣了再寫。”


    “別貧!”寧璽下巴一抬,指揮他,“試卷寫不了,那你寫作文。”


    行騁被推搡著出門,回過頭來想抱他哥,“那對象還搞嗎?”


    看著他哥悶著臉站在門口,伸手去關門了,行騁又扒著門邊兒哄他:“哥,我給你寫情書吧?對象搞了作文也寫了。”


    寧璽憋著笑想罵他。


    又想親他。


    行騁飛奔下樓,一頭紮進房間裏翻寒假作業。


    其實他都做了一大半兒了,二十張試卷,還剩幾張政`治的,可惜他實在沒有那個覺悟,做這種題純靠編,說些流`氓話,淨挨老師罵。


    作業才找出來給壓平了,行騁摁了兩支筆出來,想了會兒又塞了一隻回筆筒裏。


    正糾結著,就看到媽媽站在房間門口,手裏的罐兒裏還拌著醬瓜,“噯,兒子?你倒騰什麽呢?”


    她不等行騁回答,抬了抬手裏的罐兒,“喏,給寧璽拿點兒去,我看他讀個大學都瘦了,心疼得我……”


    行騁看了他媽媽手裏的罐子,皺眉問道:“這個?”


    行騁媽媽把罐子一放,抽出手去推一把行騁,塗了甲油的手朝廚房灶上煲湯鍋裏指,“你想什麽呢?那兒鍋裏大骨頭湯,我熬了一晚上,味道香得你爸半夜都起來了!快,你端下去。”


    “媽,我怎麽沒聞到,”行騁站起來,樂得很,“您對我哥怎麽這麽好啊。”


    她也跟著樂,眼神轉著彎在兒子身上打量,嘴上也不饒了他:“你這種小孩兒,招人嫌,寧璽那種,就招人疼。”


    “您不是老在家裏念叨麽,寧璽要是是我兒子就好了,行騁你看看你自己,像個什麽德行!”


    行騁學他媽媽說話,被擀麵杖拿著敲了腦袋,邊躲邊笑,“這下真成你兒子了。”


    本地女人說話聲兒難免帶些嗲氣,倒是要被兒子給氣得想笑,開啟了一波行騁無法反駁的攻擊:“你想得倒挺美?你考得上北京麽,你那個成績,念周邊吧?每個周騎你小破三輪兒去北大找人寧璽,小心他同學往你籮筐裏扔廢品!”


    “得,我說不過,走為上策。”行騁被說得頭疼,半個字也不敢堵回去,抓著試卷去開家門。


    媽媽把盛了大碗骨頭湯的保溫碗用保鮮膜覆了,拎袋子遞過去,“你今晚還回來住嗎?”


    行騁一聽這話,跟被幸福砸暈了頭一樣,傻了,“我還能不回來?”


    “對,你下去睡,讓寧璽上來住。”


    “……”


    大門被媽媽關上的時候,行騁聽他媽媽咬牙切齒地講:“你翻窗戶不是挺厲害?繼續折騰,摔斷腿了看你怎麽考試!”


    他雖然大冬天一早就被親媽給關在了門外守班兒,但心裏頭卻是暖得熱乎。


    昨晚除夕,奶奶回縣城裏了,他趁著今年家裏就他一家三口吃團年飯,跟爸媽說了寧璽家裏的事兒,三個人沉默一陣,誰也沒說話,行騁倒也安靜,等他爸開金口。


    行騁爸爸點了根煙,往裏邊兒加上沉香,滿屋子悶得熏人。


    家裏書架上還擺著合照,上麵是小時候院裏經常一起出來玩兒遊戲的小孩兒們,年齡從三歲到十三歲的都有,身高落差大,行騁年紀小但躥得高,直接搶了最中間的位置站。


    寧璽十歲的樣子,眉眼跟如今不太像,溫軟許多,但表情仍是冷冷的,靠在最邊角的樹旁,濃蔭投下一層陰影,就在要按快門的時候,那會兒才七歲的行騁,扭過頭去,看向了那棵樹。


    後來爸媽問他為什麽往後看的,小行騁隻說是想看那棵樹,結果了沒,葉兒落了多少……


    現在如若爸媽還要問起,行騁特別想說,結果了,也落了葉。


    年後的時間過得很快,大年初二習俗上說是得回娘家,行騁一大早爬起來跑去小區門口的水果店買了果籃,也沒跟寧璽打招呼,到小區單元樓下等著寧璽,跟著一塊兒去了醫院。


    再次見到寧璽媽媽,行騁都有點記憶模糊了,似乎他記憶中那個蠻橫刻薄的女人,不應該像這般躺在病榻上,戴著帽子,憔悴不已。


    她連拿個蘋果手都發著抖,抬眼一看是行騁,眼裏平靜無波,隻是淡淡地喊了一聲,行騁來了啊。


    大年初三的晚上,寧璽被行騁看著早早就入睡,說是春節風俗,別瞪,你得按著來。


    其實寧璽心裏明鏡似的,他是白天在醫院照顧了媽媽一天,行騁擔心他太累。


    初五倒是輕鬆了些,大姨那邊過完年回來幫著照看媽媽了,寧璽破例在家裏一覺睡到中午,等陽光都從窗戶外進來曬屁股了,才聽到行騁站在他一摟的窗戶邊,手裏提了兩瓶汽水。


    寧璽趴到窗邊兒,睡眼惺忪,幾乎又要困得睡了。


    他七點自然醒了一次,洗漱完又鑽回去睡回籠覺,這下徹底醒了,但還是困倦,回來待這段時間,人都開始犯懶。


    陽光灑到寧璽的睫毛上鍍了層金,行騁看得呆愣。


    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自己是帶他去吃飯的,把手裏兩瓶飲料舉起來,“哥,這牌子出了新的口味,青檸的,我一個買了一瓶,你要哪個?”


    “紅石榴味兒的。”寧璽懶懶地答。


    “我也想要以前的味道,”行騁笑了,“那怎麽辦啊?”


    寧璽半睜開眼瞅他,低聲說:“一起喝啊。”


    行騁不依不饒地:“你要是喝膩了怎麽辦?”


    喝膩了怎麽辦?喝膩味這事兒寧璽他就沒想過。


    這麽甜這麽酸,咽下去一口氣兒往頭上衝,他舍不得這味兒。


    他想起行騁喝它的時候,總有透明發紅的汁`水順著少年滾動的喉結往下滑,從頸項間的溝壑融進胸膛肌肉裏。


    想起行騁第一次將這個汽水遞給他的時候,微微發紅的臉。


    讓寧璽無法壓抑的心動,幾乎是綻放在那一瞬間。


    寧璽瞌睡這下子醒了,抬起一條胳膊,放在行騁的頭上,像摸小狗似的哄:“不會膩,傻子。”


    行騁開了一罐兒紅的,把易拉罐拉環扣在手心裏,仰頭灌了一口,“以後你要是跟我喝交杯酒,我們也喝這個!”


    寧璽接過來那一瓶,自己也喝了,垂著眼:“好。”


    行騁學著他,怔怔地跟著說了句:“好。”


    後來寧璽回到房裏,又偷偷在備忘錄上記了一筆。


    隻是一個下午加傍晚,行騁的寒假作業就在寧璽的監督下又寫完了三張試卷,兩個人弄得腰酸背痛,偷懶睡了三小時,才又爬起來,挑燈夜戰。


    最開始寧璽還沒搞明白怎麽就拿一支筆下來,後邊兒行騁伸個懶腰順勢把胳膊攬他肩膀上,去握他捉住筆的手,他才徹底懂了。


    這小子就是來展示臉皮有多厚的。


    試卷寫著寫著,就寫到草稿本上去了,寧璽本來看他這漫不經心的態度,想發火,結果他這會兒正被弟弟圈在臂彎裏,一扭頭,行騁沒等他反應,閉著眼吻了上來。


    又是這間臥室。


    見證了他們相遇、追逐、試探、矛盾,以及情不自禁的臥室。


    這麽多年了,寧璽在別人麵前就幾乎沒半個“軟”字,到了行騁這裏,就好像柔軟之處被劃拉開一道裂痕,往裏麵灌上最甜的蜜。


    無所畏懼地疼痛著,也無法無天地幸福著。


    自打跟行騁一塊兒之後,寧璽捫心自問,開朗了不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連帶效應,似乎互相都在影響著,他能感覺到行騁的成熟與日漸穩重,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門,慢慢地,以一種平和樂觀的心態,在對待一些人和事物。


    他也在學著,在別人很熱情的情況下,盡量不用“嗯”、或者“好”之類的單字去回複。


    行騁在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對他,仍舊是那個上天入地的大男孩兒,急著把最好的都給他,再急著成長。


    這一路,他用盡了他的力氣,去同行騁相互攙扶著成長,前方等待的是什麽,他也不想知曉。


    如今身邊有所愛之人,錦繡前程,未來可期,總有挑戰的意義。


    行騁近乎用力地摁著他,兩個人額頭抵在一起,筆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要換做以往,寧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撿,但這會兒被親得要背過氣了,實在緩不過來,兩個人又對視著喘氣,寧璽被行騁炙熱的眼神看得渾身發燙,急匆匆地彎下腰去撿筆。


    “別撿了,”行騁的手擋在了桌角怕他磕到頭,“我身上還有一支筆。”


    “你隻拿一支出來做什麽?”寧璽掌心兒攥了那支筆起身。


    “我回家拿筆的時候,忽然想到,”


    行騁從兜裏拿出剩下的一支放在桌上,去捉寧璽握筆的手,“你寫字的時候,我可以這樣,握著你寫。”


    寧璽一愣,掐這個小流`氓的俊臉,“現在這些小心思都這麽坦誠了,你不怕我說你幼稚?”


    行騁挑眉,笑得有些犯壞:“哥,你其實每次說我幼稚的時候,心裏樂開花了吧?”


    像被拆穿了一部分小心思,寧璽還有點別扭,沉默了會兒,瞪著他:“你講點兒道理行不行?”


    “我不!”行騁也橫,埋下頭去拱寧璽的腰。


    寧璽抱著他的頭,指尖插`入那硬得紮手的頭發中,聽到行騁環住他的腰身,悶悶地說:“先哄你,我再講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互相比拚撩漢技能大賽開始。(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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