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給人懶洋洋的感覺。


    柳平村的村口,幾個巡邏的人,有的手拿鋼珠槍,有的拿著勁弩弓,晃來晃去,裝模作樣的巡邏著。


    不遠處,一夥人緩緩歸來。


    這夥人肩扛背挑著許多食物,有的是來路不明的大袋米糧,有的是新鮮的動物肢體。無一例外,這夥人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著血腥氣,尤以領頭人身上的血腥氣最濃。


    這種濃的發甜的血腥味,讓人聞之作嘔。


    可這夥人卻是習以為常。


    每一個人都是麵無表情,卻都對領頭人充滿了敬畏。從他們的腳步就可以看的出來,無論怎麽走,從來沒人敢超過領頭人半步。


    這個領頭人是個光頭。


    領頭人高高瘦瘦,麵相並不凶惡,可那血跡斑斑的衣衫,還有那別在腰間,連木柄都染血的柴刀,卻讓人望而生畏。


    這個領頭人叫李癩子。


    說起李癩子,那也是遠近聞名了。


    李癩子的人生充滿了忐忑,一出生,老媽就因為產後大出血,撒手人寰。老婆死了,李癩子的老爹很傷心啊,於是,就迷上了喝酒,成了個大酒鬼。這個酒鬼老爹十分極品,竟然給李癩子找了個後媽。


    喪妻再娶,這是很正常的事,為什麽要用“竟然”呢?


    那是因為,李癩子這位後媽出了名的嗜賭成性。得,一個酒鬼,一個賭鬼,還真是挺搭配的。有這樣一對極品爹媽,李癩子的童年隻能說是不忍直視。


    可沒過多久,他這不忍直視的童年就變得更加不忍直視了。


    一個冬天,李癩子的老爹因為喝醉了酒,不小心跌進了池塘,把池塘的冰麵砸了一個大窟窿,就此一命嗚呼。


    然後,李癩子的後媽就跑了。


    沒錯,跑了。


    李癩子的後媽一不種田,二不打工,整天就知道賭。可是,她的賭技卻不怎麽樣,運氣也不好,上了賭桌往往是十賭九輸。(..tw好看的小說)


    李癩子的老爹一死,就等於是斷了她的經濟來源。


    於是,這位薄情寡義的後媽,就在得知自己丈夫死後的第二天,拋棄了丈夫的孩子,卷走家裏值錢的物件,跑了。


    那一年,李癩子隻有八歲。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然而,更悲傷的還在後頭。李癩子老爹是個酒鬼,一個酒鬼,你能指望他好好掙錢?李癩子一家開支從哪來,借的,李癩子老爹的酒錢從哪來,借的,李癩子後媽的賭資從哪來,借的。


    父親死了,養母跑了,那債務怎麽辦?


    算了?


    怎麽可能。


    末世前,法律的確是明文規定了父債子不還,可農村這幫子人卻認老理,講究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一幫子討債的人衝進了李癩子的家。


    這不像是討債,更像是搶劫。


    鍋碗瓢盆被搶走了,桌子椅子被搬走了,衣服被子也被拿走了,就連大門都被人卸了下來,好好一個家,隻剩下了四麵牆壁。


    出人意料的,麵對這一切,李癩子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平靜。


    那一天,風雪交加。


    屋裏被搬的空空蕩蕩,李癩子就坐在被卸了大門的家門口,迎著風雪,他沒有哭,反而笑了。


    他的笑聲很大,很大,在風雪中傳蕩出很遠,很遠。李癩子的笑聲並不淒厲,可是,每一個聽到這笑聲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感到毛骨悚然。


    很多人都以為李癩子會死在那個冬天。


    可李癩子命硬,他沒死。


    李癩子家,能拿的東西都被人拿走了,唯獨一件東西沒有被人拿走。那件東西被李癩子埋進了院子裏,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李癩子才把那東西挖了出來。


    那是一把柴刀。


    靠著這把柴刀,李癩子度過了這個冬天。


    冬天很冷,凍的受不了了,李癩子就點燃柴火,烤火取暖。家裏沒柴,李癩子就去別人家拿。李癩子是拿,不是偷。被主人家看見了,李癩子也不管不顧,主人家罵,李癩子裝作聽不見,主人家來阻止,李癩子就亮出了柴刀。


    李癩子的眼神很平靜。


    可在這平靜中,卻蘊含著無盡的瘋狂。


    那是一種決絕的瘋狂,那是一種敢於同歸於盡的瘋狂,那是一種你不讓我活,我就敢拉你一起死的瘋狂。


    每一個和李癩子對視過的人,都毫不懷疑李癩子敢拿柴刀跟他們拚命。為了點柴去拚命,李癩子幹,這些村民還不幹呢!於是,他們退卻了。


    李癩子不光拿柴,還要飯。


    他要飯用的不是碗,而是那把柴刀。


    這個冬天,異常寒冷。可李癩子卻靠著這把柴刀,烤上了百家柴燒起的柴火,吃上了百家的殘羹冷炙。他熬過去了。


    八歲開始,李癩子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凶人。


    村民們畏懼他,卻在背地裏罵他,怎麽難聽怎麽罵。李癩子頭上長了黃癬,很快便掉光了頭發。因此,村民背地都罵他李癩子。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隻知李癩子,卻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麽了。


    十八歲,李癩子殺了人。


    凶器就是那把柴刀。


    李癩子殺的那個人,不是官員,不是富人,也不是什麽大奸大惡,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村民,平日裏也是老實巴交,沒什麽存在感,也從來不得罪人,李癩子上門,也是要柴給柴,要米給米。


    沒有人知道李癩子為什麽要殺他。


    殺了人,李癩子也沒逃,而是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埋下了那把柴刀,然後回到了自己家門口,坐等警察上門。


    李癩子被判了無期。


    無期徒刑並不是真的坐牢坐一輩子,隻要在監獄裏表現的好,不犯什麽錯誤,是有可能從無期減為有期,提前放出來的。


    今年,李癩子三十三歲,從牢裏放出來了。


    十五年過去了,社會發展日新月異,一代新人換舊人。當年的柴刀已經生鏽,江湖上也早已沒有了李癩子的傳說。


    時間就像是一把殺豬刀。


    當年的小青年已經變成了滄桑的大叔,當年那光潔的下巴已經滿是胡茬,當年那風雪交加的日夜已經塵封在了記憶之中。


    可李癩子還是李癩子。


    他的光頭還是那般亮,他還是喜歡在腰間別著那把柴刀,盡管柴刀已經生鏽,他的眼睛,有些渾濁了,卻還如當年一般平靜。


    時勢造英雄。


    出獄第三天,李癩子剛剛將柴刀磨好,末世就降臨了。


    他提著柴刀出了家門。


    一個喪屍撲向了李癩子,那猙獰的樣子,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嚇的魂飛膽喪,可李癩子的眼神卻自始至終都沒變過,一如既往般的平靜。


    舉刀,力劈。


    李癩子的劈砍並不快,也不花哨,隻是很普通的一劈,卻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恰到好處的在喪屍傷到自己之前,讓喪屍身首分離。


    從來沒有人能像李癩子這樣,第一次麵對喪屍時,還能這麽平靜。


    平靜中蘊含著瘋狂。


    一顆光頭,一把柴刀,李癩子就這麽平靜而瘋狂的向前走去。


    大多數農村都缺少青壯年,李癩子所在的村子也不例外。村裏的人,絕大部分都變成了喪屍,可也有一小部分還是活生生的人。


    可李癩子卻全然不顧。


    不管是人還是喪屍,李癩子是見到就劈。他從村頭一直砍到村尾,從村東一直砍到村西,直到夕陽將落,李癩子才停下了腳步。


    衣衫已經浸滿了鮮血,柴刀已經開始了卷刃。


    落日的餘暉照耀下,李癩子的影子拉的老長,就像一隻墮落的天使。全村一百五十六口人,無論變成喪屍與否,全數斃命於李癩子的柴刀之下。


    他是個儈子手。


    殺完人,李癩子並沒有久留。


    他連家都沒回,提著染血的柴刀,就離開了村子。柳平村距離李癩子的村子並不遠,出了村子,李癩子就碰上了一野狼幫一夥人。在監獄裏,李癩子曾和野狼幫的人有過交情。順理成章的,李癩子加入了野狼幫。


    凶人到了哪裏,都能雄霸一方。


    加入野狼幫不久,李癩子就讓他的凶名在野狼幫傳揚開來。殺喪屍,戰凶獸,沒過幾天,李癩子就成了野狼幫的頭目之一。


    每天,李癩子都會帶著手下人出去狩獵。


    狩獵的對象,一般都是凶獸。


    當然,遇到了肥羊的話,李癩子也不介意扮一扮強盜。殺人,李癩子都不曾眨過眼,搶劫還有什麽不敢幹的。


    這不,李癩子正狩獵歸來。


    守村口的幾個人,見到李癩子回來了,連忙收起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挺起腰杆,恭敬的迎接李癩子歸來。


    李癩子卻是看也不看這幾個人,帶著隊伍徑直走進了村子。


    這種無視的行為,讓守村口的幾個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不過李癩子凶名在外,他們縱是有再多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


    李癩子還未走遠。


    就在這時,地麵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這震動很輕微,一般人要是不注意的話,根本感覺不到,可李癩子卻感覺到了。於是,李癩子停下了腳步。


    李癩子一停,跟在李癩子身後的整支隊伍都停了下來。


    李癩子轉過身體,向後看去。


    遠方,那視線所能到達的極限處,隱隱約約現出一條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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