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根據密報,湯府近日來有大批來路不明的銀兩湧進,幾個帳房忙著理帳,一箱一箱的元寶堆得牆高,每口箱子都快滿出來了。”陶一飛臉上滿是狡詐。


    哼!當初叫你嫁你不嫁,如今落到我手裏,有你好受的。


    “是誰前往縣衙舉報?請那人拿出確實證據來,還有,我湯府的莊稼豐收,因此銀兩充足,有幾箱元寶算什麽,陶公子府上的金條才叫賊兒惦記著,你要不要調些人回去守著,免得人去財空,被盜個精光。”銀子多就是來路不正,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不要扯開話題,今日前來拿你問罪是有上頭的公文,我不過是聽令辦事,至於線人是誰你管不著,想趁機殺人滅口,湮滅證據不成?”這一回她逃不掉了,非要整得她死去活來,哭爹喊娘。


    湯負心冷笑地捉住寫翠的手臂起身,神色傲然地與他對視。“湯府是殷實的小戶人家,做事向來光明磊落,絕對不會有任何肮髒事,你們這群人帶刀帶劍的,是想逼良為惡嗎?”


    “少說廢話,你還敢說是殷實的小戶人家,從前門石階走到後門足足得半個時辰,你們要是沒做什麽偷雞摸狗的下作事,哪來的積蓄富足半生。”


    “怪不得,我就常想她的銀子打哪來,怎麽她手頭上的銀子老是用不完,現在我才明白,原來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一腳踩下去非要踩到底不可,教她翻不了身。


    一家人一心向外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來個窩裏反,那就太教人痛心疾首了,譬如見不得人好的席玉奴。


    湯負心咬牙一瞪,“席玉奴,你閉嘴。”湯府一旦有事,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哈!敢做還怕人說,陶公子你趕快命人搜府,每個角落都別放過,說不定藏了不少好東西,包管你眼睛大亮。”席玉奴煽動得起勁,打算趁亂摸點值錢的元寶、古玩,人家不仁她不義,反正湯負心又不當她是親姊妹。


    一聽有好東西,陶一飛兩顆賊溜溜的鼠目睜得圓亮。“說得好,本公子就讓人把湯府搜個徹底,連個老鼠洞都不放過,你們還愣著幹什麽,給我搜。”


    “是。”整齊劃一的聲音相當宏亮,一隊官兵聲勢浩大,準備大肆動作。


    “住手,誰敢搜我湯府?”怒不可遏的湯負心擋住去路,身後人數不少的下人一樣怒目相視,與官兵對峙,形成兩方互不退讓的局麵。


    “湯負心,你沒聽過民不與官鬥嗎?你們這些赤手空拳的小老百姓能和訓練有素的官兵過幾招?不閃遠點,一刀一顆腦袋,看誰嫌命太長。”陶一飛拔出身邊衙役的佩刀,狐假虎威地朝湯負心的臉比劃兩下。


    “你……”欺人太甚。


    “拙荊是婦道人家,說話不得體,大男人當有山高海闊的胸襟,不與小女子計較才是。”祿至往前一站,將氣憤難當的湯負心擋在身後。


    “又是你。”陶一飛臉色一變。


    “正是在下。”他拱手一揖。


    “還有我。”狐小小鑽到前頭,小胸脯一挺有幾分睥睨人的架勢。“公子,我的手好癢,可以打他幾拳練練手嗎?”


    祿至含笑而立。“別太粗野了,把他打死了,我家娘子會有麻煩的,斯文人有斯文人的做法,我們講道理。”


    “那打得他內傷,外頭看不出傷勢如何?”


    他又是讓人打心裏緩和地一笑,說的話卻是令人心驚。“小孩子別滿腦子凶殘,誰敢動就卸了一條腿,再動,就把兩條腿都留下。”神仙不發貨,還當他們是泥塑的,任人搓圓捏扁。


    “你……你們膽大包天,敢威……威脅官差,罪……罪大惡極。”一想到先前光著屁股,臉上被人寫字的狼狽樣,陶一飛瑟縮地往後退一步,手上的大刀趕緊丟還給衙役。


    別看那小鬼隻有三塊豆腐高,他可是狠狠地栽了個大跟頭,領教過神出鬼沒的招式,吃過一次虧學一次教訓,他不會傻得衝第一個。


    還有那個男人更古怪,看來一副無害相,但是手不用動就能讓人動彈不得,本事比臭小子還高,他還真的有幾分畏懼。


    “小小,你有說什麽教人誤會的話嗎?”祿至笑如春風,站著不動就是一副好風景。


    狐小小眨著純真眼神說:“沒有耶!公子,我隻說過要打斷他們的腿而已。”


    “恩!那就不算誤會了。”他讚許地一點頭。


    主仆倆一搭一唱的配合得恰到好處,教陶一飛等人看得牙癢癢的,想撲向前揮打一陣。


    不過身後的湯負心卻露出動容的微笑,悄悄地將小手塞入溫厚大掌中,輕輕的一握,大掌隨即握緊,無聲地傳達對她的情意。


    “馬上把他們拿下,反抗者格殺勿論,誰先逮到那對主仆其中一人,我另外賞銀一百兩!啊!提醒你們一點,這兩人會妖法,得留點神。”陶一飛一說完,龜孫子似地躲在最後頭,隨時想開溜。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聽到有一百兩賞金,在場官兵的眼睛都為之一亮,摩拳擦掌地尋著機會,看要朝哪一個先下手。


    一票官兵奮勇往前衝,之間湯家女婿右手一伸朝前做了個手勢,所有人就像是撞上一堵牆,倏地往後彈飛。


    此景讓所有人像見鬼似的睜大眼,他們駭然地盯著他,沒人敢再上前,麵麵相覷。


    躲得老遠的陶一飛則慶幸自己沒衝動地去湊一腳,不然丟臉的事也有他一份。


    就在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不下的時候,內堂傳出婦人的聲音,不被允許的陳姨娘走了出來。


    “心兒,做了錯事就要勇於認錯,夫人生前不是教導你要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行不義之事,怎麽她一死你就忘個精光,把老祖宗的教誨都拋向腦後。”夫人,阿滿今日要回報你往日對我的【厚愛】。


    “回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湯負心冷著臉,對陳姨娘的擅自現身多有責備。


    不是她該來的地方?這對母女還真是一個樣,不把人當人看。“官爺,我家小姐把私鹽藏在後院的假山裏,假山是挖空的,足足有兩百但。”


    “陳姨娘,你到底在說什麽?”哪來的私鹽,哪來的兩百但,幾時後院的假山是空的,她為何不知情?


    陳姨娘麵容如菩薩般慈祥,雙手合十口念佛號。“姨娘不能再為你隱瞞了,走錯了路就要回頭,不能一錯再錯,否則夫人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


    湯負心感覺心口一陣陣的痛,很快的明白眼前是怎麽一回事。“……陳姨娘,你安排了多久?”


    陳姨娘看了湯負心一眼,驀地笑了。“官爺,我讓人帶你們去搜,隻盼能手下留情,別牽連其他人。”


    祿至見妻子的冷肅神情,他撤了法術,任由麵上生懼的官兵走過身側,未可以阻攔。


    一名二十出頭的健壯男子從陳姨娘身後走出,他叫董文華,是陳姨娘認得幹兒子,也是她表舅家的孩子,他麵無表情地領著官兵走向了後院,腳步沉穩但有些急切。


    湯負心可以剖心發誓,她絕對沒有販賣私鹽,但此時她明白,後院假山裏定有陳姨娘所言的兩百但私鹽,相比她為了此事籌劃許久。


    果不其然,兩名官兵先抬了十擔白鹽前來,領土的侍衛長回報後頭還有一百九十但私鹽,罪證確鑿,無可辯白。


    “女……女兒呀!你怎麽會犯私鹽,那可是會殺頭的大罪呀!”看到私鹽被抬出,郭敬文驚慌失措地走進女兒,小聲說道。


    “爹認為女兒會做這種事?”是他太不了解她了,還是他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兒女,竟會問出這種好笑的話來。


    湯負心此時感到悲哀,湯府下人完全信任她,與她同一陣線抵禦外敵,神色是那般堅定和視死如歸,與她共進退。


    而她的親爹居然不信任她,懷疑她做出有辱門風的行徑。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話要說?湯負心,你束手就擒吧,看在往日的交情,我會好好招待你的。”陶一飛笑得很得意。


    “鹽不是我藏的,我無話可說。”


    “好個無話可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帶走。”嗬嗬……他終於可以在莫縣令大人麵前揚眉吐氣。


    “等一下,你問過我了嗎?”祿至往前一站,長指輕搖。


    “問……問什麽?”陶一飛心頭顫了顫,一口唾液硬生生噎在喉頭。


    “問過我是否同意你們欺淩我家娘子,她的身子骨不好,你要輕聲細語,和顏悅色的,不要嚇著她了。”他說話時柔情似水地看向妻子,指腹輕柔地撫著她白瓷般的嬌顏。


    此等憐惜眷寵的舉止讓旁人瞧了既生妒又羨慕,得此良人是湯負心之幸,卻也激發其他女子眼中的怨懟和憤恨。


    “什麽輕聲細語,什麽和顏悅色,陶一飛你還不趕緊把人帶走,遲了縣令千金怪罪下來,你吃不完兜著走。”席玉奴忍不住出聲,一個不慎扯出背後的靠山。


    知府千金?許多人眼裏的疑問,應該是知府大人才是,怎會是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小姐。


    “二小姐莫要傷心,姨娘知道你是大義滅親,以後府內還要靠你支持。”陳姨娘麵帶哀色地說。


    “誰會為她傷心……”她一頓,隨即睜大眼,而後欣喜若狂地揚高嘴角,“是呀!大姊做出錯事,我等難辭其咎,悲憤不已,但她犯了法就該受到製裁,我雖不忍也必須大義滅親。”


    兩人一搭一唱,句句都在陷人入罪,非要置湯負心於死地不可。


    “我問心無愧,輪不到你們批判我,以為我死了什麽都聽不到嗎?”湯負心麵色冷沉地瞪向兩人。


    “那你就等死吧,活著也是受苦,姨娘送你一程。”早該死了的人就不要留戀人間。


    “你說什……”


    一道銀光輕晃而過,血紅飛濺。


    溫和柔順的陳姨娘突然在瞬間變成羅刹,眼神凶狠地從袖中抽出短刀,麵露狠笑地朝湯負心胸口刺下,教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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