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三輪車的車把歪在一邊, 沈老從座位上前傾摔了下去, 索性頭部接觸地麵時被跑過來的沈多意托了一把。


    毛毛嚇得哭了起來, 從車兜裏蹦下來,連剩一半的奶棒都扔在了地上。


    “爺爺!”沈多意用力把三輪車推開,保證有足夠的地方讓沈老躺平。懷中的老人已經失去意識, 甚至看不出還有無呼吸。


    沈多意撥打救護車的手都在發抖,開口後的聲音也一並發抖。他抱著沈老的肩頸和頭部,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了黃昏時分最後的一點光亮。


    毛毛哭得抽抽搭搭, 他以為是因為自己那聲催促害沈老變成這樣。沈多意抬手擦了擦毛毛臉蛋上的淚珠, 哄道:“別哭了寶貝兒,自己回家去, 沈爺爺沒事兒,改天還帶你去公園坐轉轉馬。”


    正值下班時間, 來往的住戶多了起來,很快周圍就聚了一部分鄰居。大家都焦急地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但此時病狀不明,又都不敢妄動。


    沈多意看著地上的那半根奶棒,奶油漸漸融化, 誰都不能阻止和改變。他低下頭去, 不知道沈老能否聽到:“爺爺,你別走。”


    “就算走也不能這麽匆忙,求求你了。”


    十分鍾後救護車就到了,但這十分鍾顯得格外漫長和煎熬。沈老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搬上了救護車,沈多意坐在車廂一側盯著救護人員實施急救。


    到醫院後沈老直接被推進了搶救室, 門口和走廊的燈散著白光,把門上散著紅光的信號燈襯得無比刺眼。


    沈多意麵無血色地坐在長椅上,簽完協議書的手指還在打顫。沈老是突發性心肌梗塞,從三輪車上栽下去時幾乎已經休克。


    提防並擔心了很久高血壓,可沒有想到會栽在心梗上。


    沈多意靠著椅背,襯衫下的身體陣陣發涼,二十年前他爸媽出事,沈老就被刺激得發過一次心梗。當時就在醫院,搶救得很快,恢複後再沒犯過。


    護士端了杯熱水過來,關心地說:“沈先生,喝杯水吧,還得再等等。”


    “謝謝。”沈多意接過,隔著一次性紙杯感受到了水溫,指尖率先暖熱。熱水沿著喉嚨流進胃裏,身體也漸漸沒那麽僵硬了。


    他把水喝光後呼了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他是家裏唯一的支柱,遇到任何事都不能亂了陣腳。小時候沈老照顧他,後來他們相依為命,他長大變成為沈老遮風擋雨。


    沈多意拿出手機打給行政,請了一天假,交代了工作安排。隨後再給約好見麵的客戶挨個打電話,把手上的事務通通延期。


    他剛剛升做主管,第二天就要請假,一股無力感在體內四處蔓延,找不到發泄的出口。電話響了,是毛毛爺爺打來詢問,他沒告訴對方在哪個醫院,都是老人,跑來跑去的沒什麽益處。


    沈多意盯著手機屏幕發呆,盯到自動鎖屏,然後抬起頭開始盯搶救室頂端的紅燈。雙目聚焦,眼中卻沒斂神,手機再次響起時,他久久才反應過來接聽。


    “喂?”


    “是我,在做什麽?”戚時安溫柔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帶著忙碌一天後閑下來的悠然。沈多意被這道聲音安撫了許多,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了一點。


    他收回目光,有些暈眩地垂下眼簾:“我在醫院。”


    搶救室頂端的紅燈終於滅了,沈多意第一時間衝到了門外等候,緊張到腦中隻剩下一片空白。門豁開一條縫,逐漸開了,幾名醫護人員推著沈老從裏麵出來。


    沈多意俯身抓住床邊,急切卻小聲地喊道:“爺爺,爺爺?你能聽見我說話麽,爺爺……”


    他急著讓沈老感知他的存在,又唯恐驚動了對方的安穩狀態。醫生摘下口罩,說:“暫時沒什麽危險了,先把病人送進病房吧。”


    沈多意慌忙地點頭道謝,把沈老推進病房後才放下心來。戚時安到達時就見沈多意坐在病床邊,隔擋簾拉著,一老一少圍困於這片狹窄的空間裏。


    “多意。”他低聲叫了一句,待沈多意回頭時正好走到對方身邊。俯身看了看沈老的臉,問:“怎麽回事,醫生怎麽說?”


    沈多意回答:“突發性心梗,騎著三輪直接栽地上了,現在搶救完暫時脫離了危險。我請了假,明天不去公司。”


    戚時安撫著沈多意的後背:“工作的事不用管,專心照顧爺爺,怎麽住這種多人大病房,床位不夠嗎?”


    “嗯,沒預約,騰不出單人病房了。”沈多意給沈老掖了掖被子,“等等看能不能轉院吧,也不知道爺爺什麽時候醒過來。”


    夜深了,病房裏越來越安靜,隻有呼嚕聲和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沈老安詳地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和平時睡覺的樣子沒什麽不同。


    戚時安在走廊打電話,打完沿著走廊到了拐角處。他在自助飲料機上買了兩瓶水,聽見拐角那邊沈多意正在和醫生談話。


    “患者上一次犯病是什麽時候?”


    “上一次,都二十年前了。”沈多意回答,“醫生,這次心梗是什麽原因,搶救過來後是不是就沒事兒了?”


    醫生說:“心梗患者每年都在增多,而且還有年輕化的趨勢,搶救過來的很多,也有送來不及時或者情況嚴重的,我們回天乏術。老爺子已經八十了,身體情況也不算好,反正建議家裏做好各方麵的準備。”


    沈多意自欺欺人地問:“……做什麽準備?”


    戚時安從另一邊拐過來,上前搭住沈多意的肩膀,勸道:“別這樣,咱們別讓醫生為難。”他說完衝醫生說道,“病人醒了以後能轉院嗎,這邊的環境不太好。”


    醫生回答:“情況還可以的話就沒有問題,老人確實需要良好的休息環境。”


    “謝謝醫生。”等醫生走後,戚時安轉身把沈多意抱進了懷裏,他一下下順著沈多意的後背撫摸,另一隻手輕輕捏著沈多意的後頸,“我聯係了軍區總醫院的一個叔叔,等爺爺醒了就辦轉院。”


    沈多意聲兒都變了:“醫生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戚時安如實回道:“多意,這種病沒人能預料什麽時候再次發生,也沒人能保證下次還能及時搶救過來,所以醫生才那麽回答你。爺爺年紀很大了,他經受的病痛許多老人同樣在經受,你不要鑽牛角尖,看開一點。”


    沈多意很費力地組織語言:“我沒有鑽牛角尖,明明前不久咱們還帶他出去吃飯,你那晚來我家,他還給你看生辰八字。我早上走的時候他照常跟我抬杠,他發病之前還載著毛毛去公園坐了轉轉馬。”


    “可是他,可是他現在躺在裏麵。”沈多意把戚時安推開,他退後兩步倚靠住牆麵,“他躺在那兒一動不動,醫生說讓我做好準備,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麽準備,我不知道……”


    戚時安走近一步:“多意,當年大爆炸發生的時候,你在哪?”


    沈多意眼神發怔:“我在街上和費原玩兒。”


    戚時安又問:“那你當時開心嗎?”


    沈多意的眼睛已經紅了:“開心。”


    肩膀被抓住,疲憊無力的身體不至於從牆麵上出溜下去,沈多意凝視著戚時安的眼睛,蹙起眉毛的一瞬間流下了兩行眼淚。


    戚時安對他說道:“事故發生之前你是開心的,你沒有想到會發生那場意外。一個人被診斷出絕症前也在正常地活著,不會提前幾年就開始以淚洗麵。”


    “幸福的生活發生不幸的意外,根本就沒有為什麽,有的隻是當事人的不想麵對和無法接受而已。”


    沈多意抬手在臉上蹭蹭,他知道不想麵對也要麵對,無法接受也隻能接受。


    戚時安伸出手掌:“這次,我陪你一起麵對,一起接受。你要堅強一點,起碼讓爺爺放心。”


    沈多意把手放在了戚時安的手掌上,他被再次拉進了對方的懷抱。都說很多老人熬不過一整個冬天,可現在連深秋都沒到。沈多意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要不是身前的胸膛格外溫暖,他真的很想一了百了。


    對他而言,二十年前的事故是一場噩夢,如果沈老離開,等於讓他把噩夢再做一遍,夢醒後,他就徹徹底底是個孤兒了。


    兩個人徹夜未眠,沈多意在床邊守了整晚。天快亮時,沈老終於轉醒,渾濁的雙目緩緩睜開,張張嘴隻能發出一聲類似嗚咽的低鳴。


    沈多意拿棉棒和吸管給沈老喂水,戚時安立刻按了呼叫鈴,醫生來後給沈老做了檢查,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緩了兩個多鍾頭後,沈老終於能說出話了。


    沈多意伏在床邊:“爺爺,你想要什麽?”


    沈老半闔著眼睛說:“要你放心,就成。”


    沈多意緊抿著嘴唇點點頭,然後伸手捋了捋沈老幹枯灰白的頭發:“我放心,你也放心,醫生說沒事了。等會兒咱們轉到軍區總醫院去,那邊有單獨的病房。”


    戚時安也俯下身來:“爺爺,你再睡一會兒,時間還早。”


    沈老望著他:“小戚也來了,麻煩你。”


    天大亮後,軍區總醫院的救護車來接沈老轉院,沈多意坐在車廂裏陪著,戚時安開車在路上跟著。


    高級病房安靜又寬敞,沈老喝了碗米粥才躺下,輸上液後又閉上眼睡了。戚時安和沈多意挪到外間的客廳吃早飯,兩個人都頂著黑眼圈。


    “再吃點,你昨天晚上就沒吃。”戚時安把糖餅掰成小塊泡進豆漿裏,弄了滿手油,“聽話,我洗完手回來你得吃完。”


    沈多意妥協道:“哪能吃那麽利索。”


    戚時安站起身朝外走:“我去外麵的水房洗,順便打壺熱水,夠你吃完的。”


    他開門出去洗手,洗完沿著走廊往回走,樓下就是花園,隨便一瞥竟然看見了遊哲。遊哲拿著份檔案袋,行色匆匆地走了,估計是做了例行體檢,抽空過來拿結果。


    沈老一點點恢複著,但這種突發性病症誰也說不好下次是什麽時候,所以沈多意始終提心吊膽的。期間他把文件都挪到了病房來做,護工能幫助他減輕一些負擔,但無法令他完全放心。


    又一天過了大半,沈多意看看時間,問戚時安:“你今天是不是有會要開?”


    戚時安應道:“是,不過我想往後順延一下,等會兒不是要會診麽。”


    “我在這兒就行。”沈多意坐在病床邊,腿上放著電腦,“你做得很多了,別再耽誤其他事兒了。我這邊把方案已經發給了客戶,爭取明後兩天抽時間回公司約談一下。”


    戚時安想了想:“發章以明的郵箱吧,讓他去談。情況特殊,他會樂意幫忙的。”


    沈多意每天陪床照顧,偶爾抽空回公司處理工作,基本沒有多餘喘息的時間。但沈老在一點點恢複,哪怕隻是從臥到做,都令他的意誌也跟著一點點增強。


    “爺爺,手疼不疼?”


    因為每天都要輸液,沈老的手背上紮著留置針,他靠坐在床頭上擺擺手:“不疼,我也不難受,你別老供著我似的。”


    沈多意攪動碗裏的蛋羹,說:“誰供著你了,你以為自己是菩薩啊。”


    沈老白瞪他一眼:“班也不上,成天守著我,你不是剛當了主管麽,人家同事和領導都該有意見了。對了,還有小戚,他每天往醫院跑,我心裏過意不去。”


    沈多意舀起一勺蛋羹喂給沈老:“爺爺,亂七八糟的事兒你就別擔心了,我能處理好。工作耽誤了可以補,甚至丟了還能再找,但我隻有你一個爺爺,丁點都不能馬虎。”


    沈老剛想歎口氣,結果被沈多意用勺子給堵住了。


    “別唉聲歎氣的,我不愛聽。”沈多意認真地看著老頭,“快國慶節了,如果恢複得好,節前咱們就出院,所以你得高高興興的,該吃吃,該喝喝。”


    “知道嘍。”沈老眼皮鬆弛,看上去格外沒有精神,但他其實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沈多意。而此刻沈多意冷靜的三兩句話讓他放了心,他覺得自己的乖孫很堅強。


    住院的一禮拜度日如年,沈多意拿來了家裏的收音機,沒事就放評書陪沈老一起聽,有時候戚時安來了就三個人一起聽,還能討論一番。


    周末醫院人少,但住院部和平時沒什麽區別,沈老換洗了一身新住院服,坐在床邊衝著窗戶撒癔症。


    秋天天涼,沈多意又穿上了他那件針織衫,挽著袖子進來時正好望見沈老佝僂的背影。已經形銷骨立的老人看上去脆弱不堪,隻安靜地坐著就能讓人揪心又鼻酸。


    “爺爺,撒癔症呢。”他走近繞到沈老的跟前,“今天太陽可好了,你是不是想出去?”


    沈老扶著床尾:“想,咱們北方秋天愛刮風,今天沒聽見風聲,我想出去曬曬太陽。”


    沈多意找護士要了把輪椅,然後推著沈老去樓下的花園放風。長亭七拐八拐,草坪上聚著十來隻灰色的鴿子,出來曬太陽的老人很多,全都病懨懨的。


    他們找了片人少的地方,旁邊是大槐樹,樹葉過濾掉一部分陽光,也沒那麽曬了。沈多意沒有出聲,安靜地伴在沈老左右,好像小時候他扒著書桌寫作業,沈老安靜地坐在旁邊陪伴他。


    “多意!”


    突如其來的一聲洪亮叫喊,沈多意和沈老同時抬起了頭。幾步外的長亭下,霍老筆挺地站著,還拿著一份檔案袋。


    沈多意立刻起身迎過去:“姥爺,您怎麽來醫院了,身體不舒服嗎?”


    霍老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看上去渾身都挺舒服,他拍拍沈多意的肩膀以作安慰,說:“我來拿體檢報告,聽時安說你爺爺住院了,順便過來看看。”


    霍老走到沈老的輪椅前,俯下挺直的脊背打招呼:“老哥,感覺怎麽樣了,還想著約你去釣魚呢。”


    沈多意對沈老介紹道:“爺爺,這是時安的姥爺。”


    沈老伸出如柴的右手,和霍老握了握,回道:“沒事了,國慶節就出院了。”


    “那不錯,歡度國慶。”霍老聲如洪鍾,直接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多意,時安去病房找你了,你去瞧瞧吧。”


    沈多意走了,沈老不知對方的年紀,為了方便稱呼,問道:“你今年高壽啊?”


    霍老說:“七十多了,具體多少我也不記,但我煙酒不忌,估計有點顯老。”說著打開了檔案袋,抽出了裏麵的體檢報告,“每年查兩回,麻煩死了。活得這麽小心幹什麽,時候到了都得走,老哥,你說是不是?”


    沈老點點頭:“我大概已經到時候了,老天爺待我不薄,這回沒讓我直接走,這是留了告別的時間呢。”


    “您也甭太悲觀。”霍老湊近一些,“咱們這個歲數的人,早看開了,吃肉嚼不動,看景兒又老花眼,聽個戲還耳背。要不是為了孩子們,真沒什麽可留戀的。”


    沈老如實吐露道:“我兒子兒媳走了二十年了,我沒有一天不惦記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滋味比六九天下冰窟窿裏還難熬。但我發病的時候是真怕,我怕一句話不留就走了,我家多意受不住。”


    霍老拍拍沈老的手背:“老哥,你覺得我家時安怎麽樣?”


    沈老回答:“哪哪都好。”


    “他確實哪哪都好,他對多意也哪哪都好。”霍老壓低聲音,鄭重了許多,認真了許多,“時安是我的寶貝外孫,以後你家多意也是我的寶貝外孫,時安的爹媽就是多意的爹媽。你得好好活著,但如果時候到了也不用擔心,我們家接著多意,不讓他孤苦伶仃。”


    沈老嘴唇翕動,似有千頭萬緒,又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隻變成握住霍老雙手的一股力量,和一份難以言明的感激。


    沈多意半路上就遇見了戚時安,他們倆一同折返回去,然後站在長廊下望著不遠處的二位老人。霍老不知道說了什麽,沈老沒幾分精神的臉上竟然一直掛著笑容。


    後來終於起了陣秋風,沈多意準備推沈老回病房去,霍老也要回幹休所了。


    “老哥,我就不送你上去了,等你出了院咱們一起去釣魚。”


    “哎,好好。”沈老頻頻點頭,仿佛接下來的日子都有了盼頭。各分兩路,沈多意推著沈老回住院樓,戚時安把霍老送到了醫院門口。


    霍老說:“行了,勤務兵等著呢,你回吧。”


    戚時安問:“姥爺,您跟多意他爺爺說什麽了?”


    霍老吹胡子瞪眼的:“你管我們呢,我們聊得高興著呢。”


    等候的軍車逐漸駛遠了,戚時安轉身往回走,把霍老說的話猜了個**分。回到病房後,他輕輕推開了裏間的門,望見沈老已經躺在了病床上,沈多意手臂交疊趴在床邊。


    就像晚輩聽長輩講故事。


    沈老說:“出事的時候我動彈不了,但心裏特別害怕,我還什麽都沒交代呢,真怕就那麽著走了。”


    沈多意瞅著老人花白的鬢發:“你走哪去啊,也就我要你。”


    “嘁,我要走肯定是去天上,地下我不去。”沈老半闔著的眼睛閉上了,說話也像哼哼,“活到這把歲數,不受罪地走了,是最大的福氣。何況你爸媽還等著我團聚,我一路上都得敲鑼打鼓的。”


    沈多意低頭枕住被角:“你瞧瞧自己那迫不及待的樣兒,我缺你吃還是短你穿了?”


    沈老不答,忽又睜開了眼睛:“多意,這毛病來得急,沒準兒連句話都沒工夫留,所以咱們得提前都說好了。”


    沈多意死死攥住了被子:“說什麽說,我不想聽你說。”


    沈老問:“我見了你爸媽,有什麽話要捎麽?”


    沈多意的牙關都在發抖:“你肯定隻顧著高興,就忘了。”


    沈老不樂意道:“你當我是老糊塗啊,我肯定給你記著。”


    戚時安抓著門把手,聽著那祖孫倆你一言我一語地道別,心中百感交集。他見趴了很久的沈多意終於抬起頭來,柔和又沉靜的目光下,其實藏著濃濃的不安與難過。


    “那就捎兩句吧。”沈多意說,“告訴我爸媽,我過得很好。”


    “嗯。”沈老問,“還有一句呢?”


    沈多意動動嘴唇:“好好照顧你,衣要穿暖,飯要吃飽。”


    他已經哽咽:“你們,別讓我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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