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外的荒山之上,白雪皚皚,一座孤寂大墳突兀的浮在半山腰處,一行人身穿素縞俯身跪拜在墓碑前。


    莫父軀體顫抖的將頭撞在地上,淚水模糊了雙眼,心中承載著無法言語的悲痛一下子噴湧而出,像是一個受了傷的孩童,終於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聲嘶力竭的抒發著內心的悲嚎,悔恨的雙眼哭的通紅,這是一個十九年未曾給母親的墓碑上過一柱清香的悔恨,一個遊子被逼無奈,有家不能回的無限悲涼。


    曾起何時,那一抹歡聲笑語的浮現,曾起何時,那一聲悲戚而淚的麵容,曾起何時,那恍然一夢的絕然與消亡。如今,落葉歸根,可是昔日倩影卻已化作一破黃土!子欲養而親不待,遊子歸來,生死兩茫茫,何處話淒涼!


    望著父親從未露出的軟弱,眾人都是胸腔像堵著什麽東西一一般,父親曾經一定有一個沉重萬分的故事,心如刀絞的壓抑在內心深處,有不可磨滅的記憶與悲傷。


    莫邪嘴唇微動,低聲的誦著古經,借用無邊的願力,望著這從未見過的祖母,能得到往生。


    突然,遠處的崎嶇小路上緩緩走來一道身影,白色的道袍晶瑩如玉,滿麵風霜的臉上,依稀帶著一絲悲容,踏著沉著的步伐,來到了大墳的墓碑跟前,沉默不語。


    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哽咽的莫父雙目通紅,發白的手掌支撐著軀體,緩慢的立起身子,盯著這名不速之客,麵色變冷,質問道︰“你來幹什麽?”


    氣氛徒然變得怪異,眾人看著兩張極為相似的麵孔,略帶驚詫之下,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來到墓前的是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聽到莫父冷漠的話語,嘴唇微顫之下,卻是無言以對。許久,才略顯孤寂的開口道︰“我......隻是聽說......你回來了,擔心之下......來看看你......還有你娘!”


    莫父冷漠的一笑,絕然道︰“你的心中,莫非還有我和我娘的位置?”


    老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眸光之中閃過一抹悲涼,良久,才歎了口氣道︰“你雖然一直不說,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恨著我,從你母親離開的那天開始,你的心中怕是已經沒有父親這兩個字了!”


    一旁的莫母和莫家兄妹都是頓時一驚,雖然早就猜到,這兩張如此相似的麵孔之中,定是有著很深的關係,但當聽到這個老者就是莫父之親的時候,一行眾人還是驚詫莫名!


    “是,我的父親,是個能守護好母親,一個能盡作為丈夫應做的責任,一個頂天立地,敢拿性命去維護家人的蓋世英雄,而不是一個為了家族利益,可以犧牲一切的懦夫小人!”往日溫文爾雅的莫父,嘶聲力竭的吼道。


    老者心中一睹,軀體微顫,背後的雙手攥的發白,宛如一個孤苦無依的老朽,略帶哀求的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不過,落日城險境重重,怕是許多人都知道了你回來的消息,局勢未明之際,你還是不要在牽扯在裏麵了。”


    看了一眼身旁幾人,繼續勸道︰“如今,你也成家立業,作為一個父親,你應該考慮一下妻兒的安全,不要在呆在這冒險了!”


    莫父思量許久,才調轉眸光殷切的問著一旁的莫邪︰“邪兒,有很多人虧欠你祖母的,你是否願意替為父拿回來?”


    莫邪微微一怔,當即答道︰“負債子還,天經地義!”


    “好!”莫父轉身盯著老者,冷冷一笑,道︰“上天待我不薄,幾個兒女至情仁孝,更有一子能力非凡,我母親的東西,自有我的兒子會親手將其拿回,至於我們一家的安危,就不勞你莫家主來操心了!”


    老者苦笑,望著神色堅定的莫父,無奈的歎了口氣,深深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墓碑,眸子之中似乎下了某種決定,當即邁著步伐,一道略顯淒涼的身影緩緩而去。


    莫父盯著漸漸消失的身影,沉默不語。


    “父親,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一旁的家人神色好奇,卻又略帶小心翼翼的問道。.tw[棉花糖小說網]


    莫父眸光閃動,仿佛沉浸在回憶之中。


    許久,才嘴唇微動,感慨的說道︰“瞞了你們這麽多年,有些事情,的確也該告訴你了!”


    “此事,還要從四十年前說起......”


    四十年前,繁榮依舊的落日城兀然的出現了一名絕色少女,這名少女仿佛是從天外而來的世間精靈一般,身份神秘非常,連一些覬覦其美貌的世家子弟,都查不到一絲線索,宛如鏡花水月,一切的一切都不可琢磨!


    當時的落日城有一個世家大族的嫡子,名叫林墨煙!此人修行天賦驚人,以不到二十歲之身,竟然成就了空明境界上階,乃是林家數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俊傑,如此之人自然是集萬般寵愛於一身,但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卻也因此而生下禍端,夭折而亡。


    記得那年踏春的季節,城中各族的世家子弟齊聚當時附近的第一名勝九華山談經論道,卻偶遇這名少女,其中一人當即出言輕佻,最終引爆了衝突,這群所謂的公子哥大多數都帶著世家子弟的傲氣,隻見那人竟然被一女子所擊敗,頓時掛不住臉麵,同氣連枝之下自然出手比試,沒想到這麽少女不過空明境初階的修為,在場的眾人竟然沒有一招之敵!


    原本神色淡然,被稱為落日城第一天才的林墨煙頓時坐不住了,下場親自出手之後,沒想到竟然還是敗於少女之手,而且當時被激起了火氣的少女打的狗血淋頭,狼狽至極。往日的目空一切,今日的驟然受辱,在加上一旁世家公子的幸災樂禍,巨大的落差下,這名天賦不凡但心境奇差的青年俊傑,竟然震斷心脈當即自殺了!


    如此之下,頓時引起軒然大波,勢力雄厚的林家痛失了一名數百年不世出的天才,自然是怒氣衝天,當即派出家族的長老,連同一名渡厄境高手,前去擊殺少女,以報此等血仇。卻為想到,趕到九華山後,與少女出現的,竟然有城中另一個大世家莫家的嫡子,原來少女和莫家的莫道魂早在數月前就已經相識,且兩人暗生情愫,此次在九華山就是為了一同相會而來。


    仇恨蒙蔽了雙眼的林家眾人,當然不會將一個素有摩擦的莫家子弟放在眼裏,交戰之下,不過輪台巔峰的莫道魂頓時被一掌崩飛,原本心生歉意的少女望見這一切,頓時殺機頓起,以空明境初階的修為力戰渡厄境修士高手,而且,最後的結果還是將林家眾人斃於掌下!


    此戰當年轟動了整個落日城,甚至在易國之中也廣為流傳,但是也因為此事,隱藏更重的危機又接踵而來。


    身負重傷的莫道魂被少女帶走療傷,了無音訊,又傳出二人有私情的情況下,名滿落日城甚至整個易國的另一個家族不幹了。原來這莫道魂乃是家主一脈的嫡子,天賦雖然不及林墨煙,卻也不算凡俗,被莫家當做下任家主來培養的傑出子弟,因此,他的婚事自然早已被族老們暗中訂下,正是這個名聲不小的世家諾氏。


    莫道魂已經失蹤,在經過莫家對諾家付出了一定代價後,倒也暫時讓落日城安靜了下來。誰知,十年後,消失不見的莫道魂竟然帶著少女和一個十歲大的男童回到了莫家,在生米煮成熟飯的情況下,莫家眾人也隻好妥協,畢竟這少女戰力驚人,堪比渡厄境高手,也算是間接的增加了家族的實力。


    莫道魂回來的第二天,諾家於莫道魂有婚約的那名女子聽到消息,卻鬧上了莫府,甚至當場大罵,雖然被隨後而來的諾家族人強行拉了回去,可是一氣之下還是離家出走,諾家和莫家也因為此結下仇怨,老死不相往來。


    十一年後男童長成了青年,莫道魂成了莫家之主,本以為一切都該結束了,卻沒想到,跟了少女數年的一個貼身丫鬟,竟然是一名別家勢力的暗探,不僅盜走了少女隨身的一些重要之物,甚至還宣揚出了一個重大的秘辛︰少女其實不是東域之人,乃是外域的修士,隨身之中更帶有至寶!


    東域何其之大,廣袤無垠之下遠超億萬裏,隻有一些頂級的大宗門世家才有手段橫渡虛空,若是少女真是外域而來的修士,定然身份非凡,一些有心之人甚至聯想到,當年少女以空明境境初階力敵渡厄境高手將其斃於掌下的情景,或許真的有至寶,或許........


    貪婪的驅使下,一石激起千層浪,氣氛醞釀的詭異背後,莫道魂和少女的兒子莫淵,竟然在一次外出之時被人擄走。


    焦急之下,當即有密信傳來,要少女攜帶至寶,前往城外的山巒之中交換其子。護子心切的少女不理莫道魂的反對,含淚使出手段將其困在莫家,獨自來到落日城外。可是少女的在隨身之物全部遺失,無法調和的矛盾下爆發下,早已埋伏的無數空明境修士和十數個度厄境高手當場翻臉,隨之而後爆發了大戰。


    這一戰可謂驚天動地,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一戰的慘烈,少女以空明境巔峰的修為激戰數百高手,白衣臨世,血灑長空,整座大山都被交戰的餘波崩裂開來,焦土飛濺,巨石成灰,連較近的落日城都仿佛要毀滅一般,最終少女浴血而歸,救回了其子莫淵,自己卻深受重傷,不幸數月之後命魂破散,最終香消玉殞,身死道消。


    不久,傷心欲絕的莫道魂將其葬在了城外的交戰不遠的荒山之上。一次,莫淵前往城外祭祀之時再次的遭遇了刺殺,雖然被趕來莫道魂救走,但深感此事棘手的莫道魂苦思冥想,最終決定偷天換日,以另一具身形相似麵容盡毀的屍體替代莫淵,佯裝成以被刺殺身亡的模樣,隨後暗中將莫淵送到了柳州之地隱匿,為了保護其安全,甚至從未透露出一絲消息,也未在見過一麵。


    深處陌生之地的莫淵因母親之死,對莫道魂已家族大局為重,隻口不提報仇之事,心生怨恨,隨後竟然離開了柳州,來到了一座縣城之中暫居,最終認識了當時身為鄉紳大族的小姐的莫母,二人日久生情之後,毅然私奔,最終在青葉縣隱居下來,之後才有了莫家兄妹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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