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簡單幹淨的一句話。


    陳子雲沒有說什麽豪言壯語,但這句話卻代表著堅定不可動搖的意誌。


    “我不是沈約,我不會用那麽柔和的手段等待著你們的臣服。”


    賀拔嶽的麵色驟然寒冷了起來,他看著陳子雲,冷笑起來,“如果你們讓我覺得太過麻煩,我不會隻是像他一樣,將你們困鎖荒園就算了,我不僅會殺死你們,而且還會殺死和你們站在一邊的所有人。”


    聽著賀拔嶽這樣的話語,陳子雲的嘴角浮現出嘲諷的意味。


    誘降不成便變成恐嚇?


    這真的沒有什麽新意。


    他隻是用一種看不起的目光看了一眼賀拔嶽,說道:“那你追上我再說。”


    賀拔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他直接就開始跑。


    無數縷獨特的氣息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周,他的整個人就像是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提了起來,變得毫無分量,然後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提著一樣,直接擺了出去。


    賀拔嶽愣了愣。


    然後他開始憤怒。


    他也並不是特別愛說話的人,但在這樣的場麵,似乎至少也得說上幾句?


    而且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對方哪怕明明不是他的對手,和他談話時,卻始終是一種藐視他的態度。


    他開始憤怒,轟的一聲,天空之中就響起了一聲巨大的轟鳴。


    一道恐怖的威壓,就像是一座真正的巨山砸了下來。


    方圓數百丈的地麵直接凹陷了下去,沒有任何的塵土飛揚,就連空氣裏麵的水汽都反而被這種力量壓入了泥土的深處。


    就如魔宗所說的一樣,他已經是進入了真正的神惑領域。


    進入了這種領域的修行者,甚至能夠利用自身的元氣來引聚自己感知之外的天地元氣力量。


    但是他這一擊卻並沒有能夠將陳子雲留下來。


    他這一擊造成的地麵凹陷處的邊緣,有一雙肉眼難見的淡淡腳印,而陳子雲的身影,則又在這雙淡淡腳印的數十丈之外。


    賀拔嶽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他沒有想到陳子雲竟然擁有如此的速度。


    他看著陳子雲連頭都沒有回的,在他的眼瞳裏更顯嘲諷的身影,他感知到陳子雲此時的遁法,利用的竟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天地元氣,而是一種來自這方天地和諸天星辰之中的獨特牽引,或者說他都不能理解的奇妙磁力。


    他可以肯定陳子雲連妙真境都並未真正的登堂入室,在元氣法則的理解上,和他有著極大的差距,但這樣的身法中蘊含著的玄妙之理,卻反而在他之上。


    沈約在離開世間之前,特意教了陳子雲這樣的身法,這對於世間而言,自然是秘密,隻有林意等極少數人知曉,但此時,賀拔嶽卻在一個呼吸間就猜了出來。


    他的怒意瞬間消失。


    他決定要追上此人。


    因為這種身法必定是沈約在離開世間的最後那段世間裏所悟,對於他而言,和幽冥神蠶以及九幽冥王劍一樣重要。…….


    荒野的天空裏不斷生出異樣的雲氣,伴隨著天地元氣的突然劇烈波動,雷電、暴雨、冰雹、甚至含著大量水流的水龍卷,都在北魏的春光裏不斷的出現。


    這些極為怪異的帶著巨大破壞力的天地異相之中,一前一後,兩道人影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


    陳子雲逃遁的路線上沒有任何的村莊和城鎮,他甚至連尋常的道路都避免經過,死死追在他身後的賀拔嶽必須時不時的用些特殊的真元手段來對他的逃遁造成一些阻礙,否則他的身影很有可能逃出賀拔嶽的視線和感知。


    賀拔嶽不想給他任何休憩的時間。


    即便在這樣的追逐之中,賀拔嶽同樣會不斷消耗真元,但在賀拔嶽看來,自己體內的真元數量要比陳子雲不知雄厚多少倍,哪怕雙方都沒有補充真元的機會,這樣追逐下去,最先耗盡真元的也應該是陳子雲。


    這一場危險的追逐遊戲一直持續到了夜晚來臨,終於,在月上中天的時候,陳子雲停了下來。


    他停在了荒野裏的一條小溪畔,他喝了些水,看著再次出現在視線裏的賀拔嶽,問道:“你不累?”


    賀拔嶽看著他說道:“如果覺得終究能夠追上你,連你這樣的身法都會屬於我,那就不會覺得太累。”


    陳子雲道:“有些晚了。”


    賀拔嶽覺得他很古怪,皺眉道:“隻要能追上,什麽時候都不晚。”


    陳子雲搖了搖頭,道:“這個時候都追不上,你便已經晚了,你已經來不及阻止魔宗和他想見的人見麵。”


    賀拔嶽也搖了搖頭,他的臉上反而出現了嘲弄的神色,“我想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既然我之前可以在修行者時間躲藏很多年,若是出現對我有些不利的局麵,我也依舊可以好好的躲藏很多年,我擁有天命血盒,哪怕出現驚天的意外,我無法得到其餘的法器,但幽帝的至高功法隻有我一個人會,哪怕隻有天命血盒在手,我的修為還會不斷的增長,我的境界隻會越來越高。但你們卻遲早會一一死在我的手中。”


    “你很自信,但你有沒有想過,沈約一開始應該也是和你一樣並不著急,但他後來卻一定要和我師尊一起離開世間,這是為什麽?”陳子雲並沒有要賀拔嶽回答這個問題,他自己便接著說了下去,“因為他發現他的修為雖然不斷增長,境界越來越高,但還是有被我師尊超越的可能,既然如此,擁有沈約功法的你,憑什麽覺得你隻要隱匿得足夠好,就不會被人超越?”


    賀拔嶽微微變了臉色。


    “我比你快,我師弟在很多方麵也比你強,魔宗在很多方麵也比你強,你憑什麽覺得你一定會贏?”陳子雲緩緩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斬釘截鐵的說道:“再見!”


    賀拔嶽愕然。


    他真的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這種驚愕的情緒。


    他真的無法適應陳子雲的這種說話方式。


    在陳子雲緩緩的吸氣,認真的和他說話時,在任何人的潛意識裏,陳子雲似乎都應該還要好好的和他說話,然而誰會想到,陳子雲剛剛還在和他辯論著道理,但這接下來的一句話,他卻是用這樣的語氣,直接說了“再見”這兩個字?


    他無法理解,但陳子雲卻是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的停頓,他的身影已經變成了荒野裏的一道流光。


    這道流光的速度,比他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快!


    賀拔嶽的雙手不知自覺的震顫起來。


    他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他醒悟過來,陳子雲真的比他要快很多,之前的追逐裏,陳子雲隻是故意在一直引著他,隻是在給臨死前的魔宗創造見某人的機會。


    他不知道魔宗到底要想幹什麽,但他覺得陳子雲之前的話語有道理。


    他覺得如果讓陳子雲離開,自己或許真的會陷入一些莫名的危機之中。


    “你真的覺得你就可以這樣戲弄了我然後離開?”


    “你真的覺得,我追了你一天,便隻是這樣追著,什麽都沒有做?”


    他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兩句話的聲音是同時響起,一個聲音從他的喉嚨裏發出,一個聲音從他的氣海之中響起。


    他的身體裏,就像是有兩個人同時在說話。


    陳子雲化為流光的身影似乎就要徹底消失,但就在此時,隨著他這兩道聲音在天地間震響,許多道迷離的晶瑩光線卻突然在陳子雲的身周亮起。


    陳子雲的身體周圍,就好像突然出現了許多看不見的堅冰。


    陳子雲渾身的骨骼都發出了異響。


    在他的感知裏,就像是有數個龐大的法陣驟然在他身周的天地裏形成,然後疊加起來,一齊朝著他的身體擠壓過來。


    他也瞬間明白了賀拔嶽那些話的意思。


    在之前的追逐裏,賀拔嶽雖然無法直接感悟出沈約的這種身法蘊含的玄妙法則,但他不斷的追逐著陳子雲身上流散出的真元的氣息的變化,他已經可以牢牢的捕捉陳子雲一刹那的身位,已經可以讓自己的力量追著那些流散的氣息,瞬間在陳子雲的身周形成強大的場域。


    陳子雲此時很清楚,和這個場域的力量相比,如果說這個場域是一個鳥籠,那自己真的不過是鳥籠之中的麻雀。


    他隻有一種機會可以破開這個牢籠。


    在下一刹那,他的身前綻放出一道可怕的劍光。


    這道劍光就像是一道突然出現的魔淵,將他的整個身體也吞沒了進去。


    嗤的一聲裂響。


    無形的牢籠出現了一道裂口。


    陳子雲的身影隨著那道劍光一起衝了出去。


    賀拔嶽的呼吸沉重起來。


    那是九幽冥王劍。


    九幽冥王劍的氣息在他此時的感知裏異常清晰,但是距離他所在的位置越來越遠,那種遠離的速度,他真的追不上。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這一擊之下,陳子雲恐怕也遭受了很致命的創傷,但他今夜真的追不上了。


    方才那一擊耗費了他太多的真元,在他自己看來,此時已經不夠強大,他沒有勇氣在沒有時間補充真元的情形之下,持續不斷的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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