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逼我。”


    沈念叫出了聲。


    他有些痛苦,但也隻是有些而已。


    他對雲棠原本就沒有太多的印象,即便明知道對方應該真的是自己父親留在世間的唯一真傳弟子,但當雲棠開始出手,當雲棠的力量鋪天蓋地朝著賀拔嶽而去時,他對雲棠那一份基於師門和親情的情感便已經又被削弱了很多。


    他一直都認為賀拔嶽已經將最為寶貴的真元渡給了他,他很自然的覺得賀拔嶽此時很弱,不可能和雲棠對敵,所以和賀拔嶽預料中的一樣,他對雲棠出手。


    他的真元數量很龐大,所以施展的法門氣勢也很磅礴,爆發的力量也異常強大。


    轟!


    就像是有無數的海浪憑空湧起,一股股澎湃的元氣不斷的衝擊著雲棠這個小世界的元氣法則,在不斷的衝撞之中,數條由元氣組成的青色巨龍在他和賀拔嶽的身周顯現出來。


    巨大的樹影婆娑而動,枝葉在幾條巨龍的撞擊下紛紛灑落。


    雲棠的身體裏不斷響起如雷般的轟鳴聲。


    他不斷往後退去,隨著那巨大樹影的不斷崩塌,他的口中也沁出明顯的血線。


    他沒有再出聲。


    他看著沈念的目光裏,充滿了痛苦和失望。


    因為此時他發現,沈念真的和賀拔嶽所說的一樣,他在此時和他交手時,真的沒有任何的留手。


    “嗯?”


    也就在此時,賀拔嶽微微仰起頭來,他感知到了一股出乎他意料的氣機。


    倒飛撞入糧倉之中的賀蘭黑雲沒有停止戰鬥,她的身體還在散發出那種奇異的光線,但這些明亮的光線卻並未向天地之間散發,而是不斷的匯聚。


    天地之間出現了一道亮光。


    那是一枝由光凝成的箭。


    光沒有什麽分量可言,然而這支箭在他的感知裏,卻是都帶上了沉重的意味,都帶著一種可怕的氣息。


    這種可怕的氣息來自於幽冥神蠶不可磨滅的本源氣息,來自於千年之前那名帝王的帝息,來自於光明聖宗的意誌。


    這支箭很快。


    他覺得恐怕此時和雲棠交手的沈念也無法阻止這一箭。


    他很驚訝這裏竟然還有在關隴大戰之中並未出現的手段,然後他便決定借著這支箭讓沈念陷入更為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氣海之中的真元波動起來。


    他的右手五指微動。


    一朵黑色的曇花在沈念反應過來之前便已經在虛空之中綻放。


    曇花最為出名的不是美麗,而是存在的短暫。


    這朵黑色的曇花在空中也隻出現了短短的一瞬,但這一瞬間的綻放卻無比精準的抓住了那枝光箭的箭路,元氣的劇烈匯聚和劇烈綻放的威能,都在那一瞬間落在了那道光箭的箭尖上。


    由無數聖潔的光線匯聚而成的這枝箭矢就像是被抽繭拔絲一般,表麵的光線不斷的散逸。


    沈念有些震撼,接著是更多的敬佩,但接下來卻是憤怒。


    因為這朵黑色曇花無論從法門本身還是從出手的時機都十分完美,他可以肯定,哪怕自己用同樣的法門,也絕對不可能做到賀拔嶽的這種程度。


    所以他真的很敬佩自己的這名“賀師”。


    然而那支光箭並沒有完全消失,在力量被層層削弱之後,依舊有一條細細的光線無比頑強的穿過了那朵黑色曇花綻放的區域,落了下來,落在了賀拔嶽的身上。


    賀拔嶽的身上出現了一圈透明的漣漪,這條細細的光線在這圈漣漪裏消失,但與此同時,賀拔嶽的口鼻之中,便都流淌出刺目的鮮血。


    他不可遏製的憤怒起來。


    因為他覺得若不是賀拔嶽將大部分真元渡給了自己,若不是賀拔嶽此時的力量已經被大幅度的削弱,否則憑借這樣的一箭,怎麽可能將賀拔嶽重創。


    “你們太過分了。”


    他憤怒的厲嘯起來。


    伴隨著這聲厲嘯,四麵八方的天空之中,驟然湧起了風暴,狂暴的罡風不斷擠壓著那株正在倒塌的樹影,將之頃刻間瓦解。


    轟!


    所有的糧倉在此時炸裂。


    那些從糧倉中湧出的黍米衝擊在糧倉外的那道牆壁上,堅厚的牆壁都瞬間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量,轟然往外倒塌。


    “你真的卑鄙。”


    雲棠看著賀拔嶽,憤怒的厲喝了一句。


    沈念因為賀拔嶽的受傷而內疚,而憤怒,但在雲棠的眼裏,賀拔嶽的受傷,卻充滿了刻意。


    隻是他知道此時已經沒有選擇。


    在此之前,沈念便已經沒有任何的留手,若是他自己猶豫,他肯定自己會死在卑鄙的賀拔嶽手裏。


    他的腳下發出了奇異的裂響。


    那些施壓在他身上的力量,似乎都順著他的身體經絡被他轉移到了地下,又似乎地下有巨大的樹根在生長。


    他右手淩空虛握,當日關隴大戰之中,西方巡王是淩空虛握拔劍,但他此時的淩空虛握,卻是有許多道氣機從他的身體裏釋放出來。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根樹心。


    他修行地那株樹木的樹心此時在林意的手中,但是他的手中,卻出現了一根完全由元氣凝成的樹心。


    林意的那根樹心是前人所留,而此時出現在他手中的樹心,卻是他在前人的基礎上,自己的本命元氣匯聚而成。


    “唰!”


    他揮動著這根樹心擊了出去,他前方的空氣裏瞬間出現了無數道裂紋般的晶紋,朝著沈念蔓延而去。


    他用出了自己最強的手段。


    他這一擊不是針對賀拔嶽,而是沈念。


    他此時確定,隻有徹底將沈念擊敗,賀拔嶽才會露出真正的麵目。


    “連你都要逼我!”沈念眼瞳深處的怒火就像是實質般的燃燒起來,瘋狂的殺意如潮水一般朝著四周翻卷。


    他的手掌朝著雲棠虛空按去。


    當他的手掌按出時,四周的風暴便似乎全部匯聚在了他的掌心。


    所有從那根樹心湧出的力量,全部被他看似毫無花巧的一掌擊碎。


    那一段段倒塌在地上的斷牆,都被他這一掌的掌風刮了起來,就像是毫無分量的紙片飛起,然後在空中繼續崩碎。


    雲棠的元氣力量看似被沈念一擊擊潰,然而這片天地裏卻有更多的元氣力量蛻變而生,此時賀蘭黑雲的光明消失,但天空裏,卻瞬間大放光明。


    伴隨著無數的轟鳴聲,無數道閃電從空中就像是真正的春雷來臨,如無數天神的巨鞭朝著沈念抽打下來。


    掌控雷電,這當然是很強大的手段。


    雲棠在黨項蛻變重修,他借助那些密宗僧人引落下來的天地靈氣修行,這些純淨的天地靈氣之中,便自然有雷電洗練的味道,所以他此時的真元施展這種雷電法門,便更加的強大。


    他很想借此擊敗沈念。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看著滿天墜落的雷光,沈念的臉上反而浮現出了濃厚的嘲諷神色。


    數十道真元沿著他的經絡釋放出來。


    從空中墜落的這些閃電,被一場突然出現的風暴牽引,反而變成了他這場風暴的一部分。


    雲棠並不清楚,但是沈念卻很確定,那名陪伴自己在海上很多年的白衣僧人,他才是世間操控風雲雷電的第一人。


    轟!


    無數股鐵索一般的罡風和被罡風卷動,就像是一片瀑布般的雷光湧向了雲棠。


    雲棠的身前出現了數萬片玻璃碎片一般的晶瑩元氣碎片。


    他身外帶著的場域力量被硬生生擊破。


    他的口中噴出一蓬血霧,整個身體就像是一塊隕石般往後倒飛了出去。


    他的身體足足飛過了數條街巷,然後墜入一間尋常宅院的後院,再撞破了這座宅院的院牆,摔入了後方的一條小河裏。


    他連連咳血。


    沈念的修為進境超出了他的想象,然而此刻,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欣喜。


    他的身體裏,以氣海為中心沿著數條主要的經脈,出現了數道深深的裂痕。


    他此時無法再戰,否則身體都會直接和他的場域力量一樣崩碎開來。


    然而也就在此時,河水隨著一股奇異的波動翻騰起來,將他的身體推向岸邊。


    他的呼吸徹底停頓。


    他看到一個人就站在岸邊。


    他之前從未和魔宗真正碰過麵。


    然而此時即便看著那個人在黑夜之中的側臉,即便那個人的氣機隱匿得比他之前還要完美,他都可以第一時間確定,這個人就是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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