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開始隱約明白,一開始沈約行蹤很神秘,隻是因為沈約還不夠強大,他需要許多巡王和神將那樣的後人來幫他修行,而那些人越是強大,對他修行的好處就越大。


    但他同樣生怕這些人因為覬覦他的功法,全部聯手起來對付他,所以在他不夠強大時,他不會輕易出現在他們所有人的視線裏。


    那些分散進行的恩惠般的賜予,也分別收獲了不少人的感激和忠誠,於是漸漸習慣成自然,等到許多人和他一樣反應過來時,沈約已經足夠強大,已經對他們所有人擁有強大的控製力。


    哪怕宇文家和賀氏一開始是例外,但宇文獵幾乎可以肯定,雖然他們並不像其餘人一樣,需要在時刻的修行中給沈約提供真元,但恐怕隻是沈約自己並沒有打開這個通道。


    沈約應該也可以像汲取其餘人修行時產生的真元一樣,汲取他們的真元,隻是沈約並沒有這麽做而已。


    他沒有這麽做,或許隻是想保持那種微妙的平衡。


    因為無論在任何時候,沈約都沒有展現過特別強硬的一麵,他都沒有對他們和世間表明他要成為另外一個幽帝。


    但他一定是提防著他們所有人,因為在沈念很小,剛剛感氣之後不久,他就讓那名僧人帶著沈念出海,既是尋找那他都沒有找到的九幽冥王劍,又是生怕有人對付沈念,從沈念的身上獲得他所修功法的秘密,或者抓住沈念要挾他。


    那名僧人足夠強大,尤其是在海上,在那艘貝船上,除了沈約自己和後來的魔宗之外,真的沒有什麽人能夠在海上戰勝那名僧人。


    隻是沈約已經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若是沈念再成長起來,成為像他那樣的修行者,那哪怕宇文家和賀氏聯合所有人反對沈約,也不會是這一對父子的對手。


    在宇文獵看來,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或許沈約就不會再用那麽懷柔的手段對付宇文家和賀氏。


    隻是越是明白沈約的強大和行事縝密,他便也越加不敢輕易站出來想要對付沈念。


    但至少他和賀氏很快達成了應該有的默契。


    讓魔宗帶著天命血盒逃離光明聖宗,隻是他為了將來準備的一枚兵器。


    在那時他絕對不會想到魔宗竟然能夠強大到擺脫天命血盒和他的控製,在他當時想來,隻要魔宗成長起來,成長的足夠強大,他便可以控製魔宗,讓魔宗成為他的兵器。


    而促成賀氏配合他做這件事的,便是南方出現了一名隱隱可以和沈約抗衡的修行者何修行。


    何修行是異數。


    在判斷出沈約即將和何修行一戰,而確定何修行的實力也並非沈約輕易便能擊敗之後,他便和賀氏完成了這件交易。賀氏默許和幫助他讓魔宗帶走天命血盒,而他便傾盡手中擁有的力量,和賀氏這些年暗中積累的力量,準備對付沈約。


    在他看來,當年沈約和何修行一戰,沈約最想要的結果是和收伏那名白衣僧人一樣,想要讓何修行為他所用。


    然而何修行和他的劍閣,卻遠遠超出了沈約的想象。


    何修行寧願在戰敗之後,在巔峰時期和修行最快的階段自囚荒園,也不願意改變他的態度。


    而那一戰雙方付出的代價,也超出了沈約的想象。


    沈約受傷很重,他和賀氏便等到了這個機會,將多年暗中積累的力量砸了下去。


    這些計劃,最終的結果便是光明聖宗覆滅,魔宗逃離到了漠北,而他和賀氏隱藏的力量損失殆盡,沈約重傷難愈,最後油盡燈枯,不得不拉著何修行一起離開這世間。


    在這樁世間人根本不知的隱秘舊事裏,當時再怎麽看都是他獲益最大。


    因為他如願以償的得到了魔宗這件不斷成長的兵器,而且最終也逼得沈約這個可怕的對手提早離開了人間,並沒有出現他最擔心的那種父子聯手鎮壓所有人的局麵。


    反觀賀氏,他們似乎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他們在光明聖宗修行多年的那些修行者比他積累的那些力量強大,他們的損失比宇文家大得多,但換取到的,也不過就是沈約提早離開了世間。


    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覺得占了很大的便宜,但賀氏也並未表現出特別的不滿,所以他甚至覺得賀氏是很值得尊敬和信任的夥伴。


    他和賀氏甚至也派過修行者出海想要尋覓沈念的下落,但畢竟海域太過遼闊,而且他們也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對付那名白衣僧人,所以他們最終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他們盡可能的控製人間,等到沈念回歸時,哪怕沈念已經變得十分強大,但他們也應該擁有了更為強大的力量,可以重演當年的事情,讓沈念也提早離開這個世間。


    哪怕賀拔度在北魏皇宮裏死去,哪怕賀拔度對他隱瞞了幽冥神蠶的事實,他當時也並沒有產生更多的聯想。


    誰都有私心。


    賀拔度過去謀劃了很久,甚至讓宇文家得了不少好處,是一心想要謀奪幽冥神蠶,這也無可厚非,更何況他還敗在了皇宮裏那名老婦人的手中,死在了那裏,他對賀拔度也恨不起來,倒是有些同情。


    然而當賀拔度死後,賀拔嶽很自然的成為關隴賀氏的掌控者,他突然開始覺得事情並非那麽簡單。


    魔宗在擺脫了他的控製之後,很快開始殺人,甚至很快進入了海外追蹤到了沈念。


    哪怕是在其餘那些巡王和神將看來,魔宗能夠很快找出那些人,隻是因為魔宗的修為太過強大,隻是因為魔宗利用天命血盒感應到了那些人的氣機。


    但他覺得太過巧合。


    因為他當年仔細研究過沈約,他很清楚當年那些修行者之中,誰最感激沈約,誰最忠誠於沈約。


    那些第一時間被魔宗找出來和殺死的人,便就是那些最忠於沈約的人。


    換句話而言,若是沈念從海外歸來,返回人間,這些人也是應該第一時間迎接,第一時間會和那名白衣僧人一樣守護沈約的人。


    然而這些人逐一的被魔宗殺死,接著魔宗便去了海外,很快就又鎖定了沈約的所在。


    人世間哪裏來那麽多巧合。


    他再次嗅到了有人在背後推動這些事情的氣息。


    在這種事情麵前,最大的得利方自然最值得懷疑。


    賀拔嶽便是最值得懷疑的那個人。


    嚴格意義而言,賀氏和他便是真正謀殺了沈約的凶手,沈念回歸,若是得知真相,那他和賀氏便是沈念最大的敵人,這些極為忠誠於沈約,必定會站在沈念一邊的人,自然是賀氏的敵人。


    賀拔嶽不僅借助魔宗之手除去了這些人,而且他甚至利用其餘剩下的那些人的恐慌,迅速將那些不太可能團結在一起聽從一個人號令的巡王和神將們迅速的召集在了一起,然後便發動了關隴大戰。


    北魏皇室已經展現出了足夠的力量,即便之前在他看來,關隴的這場戰爭他們應該能夠取得勝利,但肯定雙方都會死掉不少強大的修行者。


    這恐怕也是賀拔嶽喜歡見到的結果。


    最令他覺得不寒而栗的,是賀拔嶽憑借什麽能夠借刀殺人?


    他憑借什麽,能夠讓魔宗逐一的感知那些人的存在,然後讓魔宗去除掉那些人,甚至很快追蹤到沈念?


    等他到了這小鎮上之後,他隱約想明白了,他自己恐怕也是賀拔嶽想要除去的人之一,隻是或許他手中有克製魔宗天命血盒的那件法器,他不想這件法器直接又落入魔宗的手中,再加上宇文家擁有獨特的隱匿氣息的法門,或許讓魔宗發現他的所在也有些困難,所以他才沒有在那些被魔宗殺死的人裏麵。


    無論是和他們的氣機感應,還是挑撥出一些可以讓魔宗感知到的氣息,這種手段,賀家怎麽可能會有。


    他可以肯定的是,恐怕沈念都不會有這種手段。


    如果說這世間曾經有人有這種手段,那近千年之前便是幽帝,而近千年之後,便是也已經離開世間的沈約。


    沈約不可能將這種手段傳給賀氏,否則他將沈念安排在海外修行全無意義。


    賀氏也不可能自己領悟出這種手段,因為當年的幽帝也不可能給人留下這種機會。


    有些法門之所以成為至高,便是根本不可能逾越,除非能夠超過當時幽帝的境界。


    這種種的巧合和不可思議,卻讓他推斷出隻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當年的賀氏在謀殺沈念的那場陰謀裏,並非一無所獲。


    或者說賀拔度有可能一無所獲,但隱藏得極深的賀拔嶽,卻並非一無所獲。


    他或許便利用了某種手段,從沈約的身上得到了這種手段。


    而這樣的可能讓他不寒而栗的同時,也讓他真正明白,若真是如此,那不隻是他,不隻是關隴的那些人,不隻是魔宗,就連賀拔度都被賀拔嶽所利用。


    他隱約便覺得,沈念會落在賀拔嶽的手中,而魔宗不管如何強大,或許賀拔嶽也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對付和利用魔宗的手段。


    …….


    小冊子已經翻到盡頭,最後隻剩下了幾行字。


    倪雲珊冷靜而耐心看著。


    但即便不看,她也已經猜出了恍然大悟的宇文獵最後想要說的是什麽。


    若真的是賀拔嶽帶著沈念來。


    那他猜測的恐怕便是事實。


    此時和這個小冊子在一起的那個鉛盒之中,應該便是可以克製天命血盒力量的法器,或許在賀拔嶽的計劃裏,這件法器對於對付魔宗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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