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老人想了想,喚來了府中一名管事,道:“今日無論什麽人來,都告訴我染病不能見人。”


    這名管事根本不問緣由,隻是點頭稱是,然後退下。


    片刻之後,這名管事卻是又返回到了這名老人的書房前,然後臉色十分難看道:“我已和來人這麽說了,但來人卻說有病就要治,他能治大人的病,而且若是大人還是不肯見,那他就隻能強行闖進來了。”


    這名老人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寒意,隻是他臉上的神色卻依舊隻是淡淡的,“來的是什麽人?”


    “是個年輕人,他說他叫齊珠璣。”管事回道。


    這名老人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然後道:“請他進來。”


    踩踏雪地的聲音不斷響起。


    不速之客進入了這座庭院,來到了這名老人的麵前。


    齊珠璣看著這名老人,沒有行禮。


    這名老人搖了搖頭,道:“現在建康的年輕人,都是這般蠻橫了麽?”


    “也不一定個個人蠻橫。”齊珠璣微諷的說道:“我也不代表所有建康城裏的年輕人。”


    老人淡淡的一笑,“我已不在朝堂為官,像你這般蠻橫的年輕人必定是要做大事的,在這種時候來找這個老人做什麽?”


    “話不能這麽說,有些人不在位子上,但他的手段可比在位子上的人還要高明。”齊珠璣也笑了笑,說道:“今日像你的那名學生,新任的司徒祭酒大人,他恐怕到死都不會想到,他是怎麽會無形之中被你擺布,被你推到了這風口浪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老人的臉色終於難看了些。


    “透露出你要那株靈藥的意思,又煽動了幾個老朋友的情緒,結果你的學生要報答你提拔他的恩情,所以他便跳在最前,極力促成此事。隻是你心中大致清楚,無論陳家還是我們鐵策軍,都是你們惹不起的,你們隻是想陳家和鐵策軍行事略微收斂,以免也付出不必要的代價,但是今日之事…今後必定要有人承受怒火,那承受的自然就是被你擺布的學生。”


    齊珠璣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新任的司徒祭酒大人很快就成為犧牲品,他和許多像他一樣的蠢蛋和倒黴蛋們沒有你們這些老狐狸陰險,他們死後,他們的很多位置和位置上能夠得到的利益就又會空出來,到時候你們雖然為了表明你們的


    態度,要從我們和陳家手中失去很多東西,但是你們還能好好的活著。”


    “就如你,老的司徒祭酒大人,你雖然請退了,但你的學生,新的司徒祭酒大人死後,那司徒祭酒的位置便又空了出來,說不定你便又可以千推婉辭但推卻不掉,又重新坐回去。說不定還有更為重要的位置空出來,你順便坐到更高的位子也不一定?”


    齊珠璣冷笑起來,“若論玩弄權謀,你的學生和像他一樣的蠢蛋們自以為已經學會了,卻沒有想到他們還差得遠,他恐怕怎麽都想不到從半年前開始他的老師或許就已經開始算計他和算計今後大變後的建康了。”


    老人陰沉的看著齊珠璣,他知道齊珠璣很出色,但對方的出色,卻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沒有想到在自己這個年紀,竟然能夠遇到如此年輕但又如此可怕的對手。


    他沒有去辯駁什麽,隻是道:“你想要做什麽?”


    “要誅惡就要誅首惡,若是所有人都覺得像你這樣躲在後麵的主謀會沒事,那我們回來之後也不會坐的安穩,睡的踏實。”齊珠璣看著這名老人笑了起來,“所以你可能要失算了,你那名學生他現在應該被蕭謹喻嚇得不輕,但他會明白事實的真相,所以他會好好的活著,他還會做司徒祭酒。但你今天就必須死…今天城裏會死一些像你這樣的人,你學生的生,你的死,會讓這個城裏的人知道該怎麽做,該守什麽樣的規矩。”


    這名老人突然也笑了起來。


    隻是他的笑容迎著白雪,有些慘淡。


    “如果換了我,我想我也應該會和你一樣做,隻是我年輕的時候,哪裏能和你想得一樣清楚,而且即便和你一樣看得清楚,玩得懂這些規矩,也沒有鐵策軍和陳家這樣的力量。”


    他有些無奈,有些感慨的看著齊珠璣,說道:“你們來重整建康,的確要比我們這些老人厲害得多。”


    他看得出齊珠璣眼中的決心,他也知道齊珠璣必定不會心慈手軟,也就是說,他很快就會被殺死。


    但願賭服輸,他此時對齊珠璣和鐵策軍並沒有多少恨意,心中反而有些祝福之意。


    他隱然覺得,南朝在這些年輕人的手中,或許倒是也會如今天這些年輕人表現出來的氣息一樣,變得更為強悍。


    ……


    風雪之中,太子詹事和幾名也知道內情的中州軍將領靜默的站在


    城南的城牆上,眺望著藥局門前那條大道周圍不斷湧起的火光。


    那人是容意。


    得到九宮真人和韋睿真傳的大陣師。


    按照不久前傳來的訊息,這人甚至和林意座下的其餘人一起從魔宗的布局之中從北魏殺了出來。


    他對於陣法的理解和控製之強悍可見一斑。


    這樣的人在軍伍戰陣之中對於軍隊的殺傷,遠比超越他境界的數名大劍師都可怕。


    但今日裏,這名年輕的大陣師根本沒有動用他擅長的手段,甚至連真元都動用的很少,他隻是連續不斷的打出些匪夷所思的火器。


    這些火器輕易的吞噬了很多修行者的生命。


    這場針對此人的刺殺,反而變成了鐵策軍的軍備展。


    尤其對於那些很久未到邊軍的中州軍將領而言,他們心中已經隱然覺得,哪怕隻是來上數百人,隻要配備足夠的火器,或許現在他們鎮守建康的中州軍便真的很難應付。


    城中的火光熾烈,也就在此時,風雪如怒的天空裏,也出現了明亮的火光。


    太子詹事和這些中州軍的將領,包括城牆上對於今日之事根本不明就裏的城門衛將領和軍士,他們都無比震驚的抬起了頭看向天空之中透出的那些光焰。


    他們看到了之前軍報之中傳說的火焰浮屠。


    在此之前,他們心中隻覺得這種軍械即便能夠上天,也不可能大規模的動用,更不可能在惡劣的環境之中還能動用。


    一場大風不就把火給熄了?


    而且在他們的想象之中,這種所謂的火焰浮屠即便能夠升空,也不可能有多大,更不可能載很多人。


    大了,便自然沉重。


    沉重,如何能在空中飛翔。


    然而今日裏,鐵策軍和這些年輕人卻再次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一道道陰影隨著耀眼的火光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裏。


    這些火焰浮屠,就像是一頂頂巨大的營帳漂浮在天空之中。


    它們的陰影,甚至就如烏雲一般遮蓋了城牆上方的天空。


    而且更讓這些人心中駭然的是,在這樣的氣候裏,這些火焰浮屠依舊飛得十分穩定,而且數十頂火焰浮屠,就朝著太子詹事和這幾名中州軍將領的所在位置飛來,陣型絲毫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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