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北方邊軍,蕭宏的大帳裏,一個青釉茶盞從蕭宏的手中掉落,在地上摔成數瓣。


    “怎麽可能!”


    “你說韋睿大軍到時,鍾離城已陷落近一日,這林意如何還能活著!”


    蕭宏看著傳遞最新軍情的部將,眼中盡是不信的神色:“林意從眉山之中出來時,也未聽說過有什麽神異,即便得了劍閣,別說何修行已經死了,哪怕是何修行還活著,親自教導,這麽短的時日,他何以殺死席如愚!”


    他身前的部將躬身身體,麵上盡是苦笑,“大帥,我先前也是不信,隻是多方消息都是如此,連韋睿部傳遞回來的消息也是一樣,便不可能有誤。他對陣殺死席如愚,連殺數名北魏神念境修行者,死在他和劍閣手中的北魏修行者不計其數,又將席如愚十幾萬大軍和楊癲的數萬白骨軍拖在江心洲和北岸,令北魏大軍無法提前布防,他領軍數千,但在韋睿部趕到之前,殺死的北魏軍隊就已上萬,這是真正的不世奇功!”


    這名部將跟隨蕭宏多年,他當然十分清楚蕭宏此時的心情,早在鍾離之前戰報連連傳來時,他就明白蕭宏是想鐵策軍和林意消失在鍾離。


    但鍾離的大捷,卻是讓他都不由得感到振奮不已。


    隻是這種欣喜振奮的情緒,他不敢在蕭宏的麵前表現出來。


    “不世奇功…不世奇功。”蕭宏連連重複兩遍,心中卻頓時生出濃濃的悔意。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那林意在他眼中早就是建康城裏一個破落戶,而且還是林望北的兒子,他當然不能讓林意和蕭淑霏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


    正是因為直到自己的女兒聰慧至極,在他看來,無論嫁入哪個大族,都會為蕭家贏得足夠的利益,蕭家在南朝的地位就會更為穩固。


    正是因為太過看重,所以才不想有絲毫意外,才會讓蕭錦特意去眉山讓林意選擇。


    誰會想到林意竟會忤逆他的意思,誰又想到,林意竟然能走到這樣一步。


    他胸口生悶,心中連轉,一時無法拿定主意,也就在此時,營帳外卻是人聲沸騰,馬聲嘶鳴,隨即許多腳步聲急如驟雨,朝著他的營帳而來。


    “鍾離大捷,韋睿大將軍又急報傳來,他所率軍隊損傷甚小,已分出一部,朝著三王堡掩殺。”


    隨著十餘名邊軍大將魚貫而入,一名老將直接對他躬身行了一禮,道:“請蕭大帥下令大軍出擊,以現在軍情,五部邊軍同時反擊,必定大捷。”


    蕭宏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心中憤怒無比,雙手在袖中不斷的顫抖。


    這是真正的逼宮。


    但他心中十分清楚,若是今日他的意見還是和這些邊軍將領相悖,恐怕頓時會引起嘩變。


    ……


    戰事緊急,將軍便不得空閑。


    數十輛馬車和五千精騎,在月夜之中朝北疾馳。


    其中一輛馬車的車廂裏,容意和韋睿挨坐在一起。


    馬車的車廂空間不大,有些局促。


    容意的神情也有些局促,有些不安。


    “陳盡如求情,讓你跟隨在我身側,你師從九宮真人,我再將我所知傳你,你在大軍中作為陣師,前途遠大,為何如此不舍?”韋睿靠在軟墊上休憩,看著他心緒不寧,便淡淡的問道。


    “我在眉山之中立過誓,這和前途無關。”容意有些難過,微垂下頭,輕聲道:“若是他們真遠去黨項邊境,也不知有多少艱險,劍閣凋零,軍力也是不足。”


    “以林意此時戰力,哪需要你做近侍,你做他近侍,我看反倒是他在戰時要時刻注意你的安危。”韋睿曬然一笑,他看著容意,眼中卻是漸漸透出些感慨的神色。


    陳盡如所說不錯,這的確是一名太過幹淨的年輕人。


    “你是真想不到陳盡如讓你跟在我身邊的意義所在?”他看著顯得有些難過的容意,輕聲說道。


    容意愣了愣。


    他不太明白韋睿這句話的意思,難道除了讓他跟隨韋睿學習陣法符文之外,還有別的更深的用意?


    “你是林意身邊的人,是和他生死與共的兄弟,你在我身邊,便相當於鐵策軍和我明威軍有了更深的聯係。將來鐵策軍要是有事,難道你會不出全力?或者將來鐵策軍和我邊軍有衝突,我也會看在你的麵子上,留些情麵。這和權貴嫁女,也無太大區別。”


    韋睿淡淡的笑了起來,“陳盡如畢竟是天下最好的軍師之一,你應該也絕對不會想到,他為什麽會定下計策,讓鐵策軍設法去黨項邊境。”


    容意完全呆住。


    “黨項軍隊好不好應付倒是在其次,身為臣子,最重要的,便是要顧及皇帝的想法。”


    韋睿看了他一眼,慢慢的說道:“劍溫侯和林意並肩而戰,死在鍾離,他之前原本就隱居在黨項和我南朝交界之處,林意若是略微主動的表達出一些鐵策軍去鎮守黨項邊境的意思,皇帝和劍溫侯本有舊情,之前劍溫侯隱居,他本身心有愧疚,再加上劍溫侯戰死,哪怕蕭宏對林意諸多不滿,哪怕有許多針對林意的言論傳到皇帝的耳中,因為劍溫侯的緣故,皇帝應該也會心軟。”


    頓了頓之後,韋睿看著完全說不出話來的容意,說道:“更何況早在數年前,陳盡如就已經提出廢重鎧,重火毒的建議。”


    “廢重鎧,重火毒,是什麽意思?”容意對於這些原本並沒有什麽興趣,但是這事關林意和鐵策軍,他便想問個清楚。


    “以真元重鎧和普通重鎧破陣,隨後重騎衝擊的戰鬥方式,在百年前就無敵於天下,時至今日,無論南朝還是北魏,都依舊將大量的財力和物力投在煉製這些重鎧的工坊,在戰鬥之中,也依舊十分倚靠這些重鎧。但陳盡如覺得,今時已不同往日,重鎧除了耗費巨大,運送不便,無法久戰之外,還有無數無法彌補的缺陷,相比重鎧,這百年間湧現的很多奇兵,若是大量配備,用在戰陣之中,卻十分有效,而且可以克製重鎧。火器是一,用一些劇毒亦可,但這兩項當然引起很多用慣了重鎧戰術的邊軍將領的抵觸,尤其火器、毒藥激發,對敵我都是一樣,殺傷有些難控。真正直接被否決的,是在皇帝看來,火毒殺傷太過可怖,有傷天和。”


    韋睿想了想,道:“黨項便精於火器,隻是黨項匠師不足,製作比較粗鄙,若是配以我南朝的優秀匠師,製作出來的東西,應該十分精致和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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