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批的學生從山林間湧出,分別奔赴集結地點,腳步都很急切。


    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沿著山道奔下,看到絕大多數同窗已經到了聚集處,除了一些平時根本沒有見過的教習之外,還有許多軍士、將領列隊在旁。


    “竟然是中衛雲麾將軍部下。”


    林意出身將門,隻是看了一眼,眉頭便是不自覺的微微蹙起。


    蕭衍兵變稱帝,更換新朝之後,南朝軍隊兵製共分兩種,一種是府兵,一種是世兵。


    府兵指士兵平時為農,戰時為兵,而世兵則是專司作戰的軍戶,世代為兵,甚至年老之後也不能退役,改為後方服役。


    南朝軍隊則分四種,一種是邊軍,一種是鎮戊軍,一種是家軍,一種是中衛軍。


    邊軍便是常年在外作戰的邊境軍,幾乎都由世兵組成,鎮戊軍是平時駐守各地的守軍,大多卻是府兵,家軍便是一些王侯、權貴的私軍,也都是世軍。


    中衛軍共分領、護、左衛、右衛、驍騎、遊擊等六軍,在前朝隻是負責守衛京城,但在蕭衍兵變之後,大約也是擔心內弱外強,太過容易兵變,所以中衛軍無論是數量和實力都是大為增強,遠超各地鎮戊軍。


    中衛軍中有一半軍隊都是此時南朝最精銳的軍隊,現在列隊在前的那些軍士、將領,身上的甲衣裳都有雲紋,明顯就是雲麾將軍李思旬的部將,隸屬於六軍之中遊擊。


    李思旬本身就是當年蕭衍的家將,屬於皇帝心腹,他這支軍隊,便等同於禦軍。


    現在林意一眼掃去,發現這些軍士和將領年齡都不算輕,分外有一種冷峻肅殺的氣息,恐怕大多數都是當年蕭衍起兵時的老軍。


    “吳教習。”


    林意看到吳姑織和數名教習站在一側,他便快步上前,對著這數名教習都行了一禮,接著便輕聲道:“平時這紅龍銀鯊用於煉力的確有用,但是這行軍之中卻太過不便,似乎反而成了累贅,不知是否……?”


    “怎麽,你不知曉?”


    吳姑織看了有些愁眉苦臉的林意一眼,微微有些意外,“紅龍銀鯊是南天院煉製,賜給倪雲珊,紅龍銀鯊隻要受熱,磁性便削減,故平時若不想它顯強大磁性,過了命宮境的修行者便隻要釋出真元摩擦,令它發熱。至於未過命宮境的修行者,便是用手心摩挲令其發熱,也是有用。”


    林意頓時一怔,“隻要令其發熱?”


    吳姑織語氣平淡,和平日一樣,“紅龍銀鯊煉製時本身加入了通州磷礦之中的磷晶,隻要略微發熱,便能讓內裏磷晶隨之起反應,所以即便用真元,也隻是個引子,所耗的真元極少。但紅龍銀鯊散熱極快,你若是將之投擲出去,卻會在數息時間內變冷,恢複磁性。”


    “原來如此。”


    林意頓時徹底明白。


    看吳姑織方才神色,這紅龍銀鯊在南天院恐怕名氣極大,當年賜給倪雲珊應該也是件轟動之事,所以南天院的老生應該都清楚這對手鐲功用。


    倪雲珊應該也是覺得這手鐲既然毫無秘密可言,便自然沒有在信箋中提及。


    “南天院的匠師果然厲害。”


    下一個刹那,他的腦海中便自然騰起這樣的念頭。


    隻要微微受熱,這對手鐲便自然失去磁性,隻是重量依舊。


    如此一來,平時讓它不顯磁力,投擲出去時,也不會被其中一個手鐲吸引而導致速度變緩,但出手之後,手鐲迅速變冷,磁性便立即恢複,在戰場上收回也容易。


    林意是覺得在所有這些教習前沒有任何需要隱瞞的,尤其是以這些教習的修為,他的這一對手鐲也無所遁形,所以說話間他也沒有刻意將聲音壓低。


    他和吳姑織的對話,周圍幾名教習自然聽到了。


    這幾名教習看著霍然開朗般的林意,眼睛裏卻都是湧出驚訝的神色。


    這天監六年的新生,竟是不知曉這銀鯊紅龍的用法,平日裏就完全任憑這對手鐲相互吸引,就這般帶著?


    這血肉骨骼,竟能承受?


    “吳教習,我在靈寶…”林意不去注意這些教習,便想抓緊時間問那片隕晶之事。


    “禁聲!”


    但他這次才剛剛開口,吳姑織的聲音卻驟然轉厲,直接喝止。


    林意怔住。


    吳姑織沒有多言,隻是擺手讓他回到學生陣中。


    “應該是這些軍中人物在場,不便讓軍方注意到這些原材也需掌控。”林意想到這個可能。


    他在退下時雙手交替伸入袖中,用掌心摩挲這對手鐲。


    果然和吳姑織所說一樣,他隻是覺得掌心微熱,這對手鐲便開始發熱,讓他覺得手腕都微微發燙,接著互相的吸引力便迅速消退,隻是重量依舊。


    他本身聰明,很會舉一反三。


    當驚喜情緒湧起的瞬間,他便心髒劇烈跳動數下,想到或許可以憑借無漏金身修行法的分寒暑來控製這對手鐲。


    分寒暑究其原理,便是利用凝心觀想,先假想身體某處發熱或是發冷,之後身體氣血調節,便自然會令某處真的發冷發熱。


    這對於身體體內某些脆弱竅位而言有些困難,但對於身體肌膚血肉,卻隻需在觀想的同時,用五穀之氣控製氣血,若是流淌到手腕上的氣血加劇,肌膚血肉自然會比平時更熱一些,但若是氣血虛少,手腕自然冰冷。


    林意心中如此動念,他便幾乎下意識的不管周圍紛擾,試了起來。


    一縷縷五穀之氣被他凝成束流,不朝著體內那三處竅位湧去,而是順著他的心念,湧向雙手手腕。


    隻是幾個呼吸之間,他便感覺到自己的雙臂都熱了起來,有種要發汗的感覺。


    “有用。”


    他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肌膚一熱,他手上這一對手鐲便也自然發燙。


    “這種五穀之氣運用,和修行者控製真元也是類同,吳教習說命宮境之上一般都用真元來令這手鐲發熱,隻是因為黃芽境體內真元稀少,太過珍貴,所以即便消耗甚少也不值得,但到了命宮境之上,這點真元消耗卻顯得極少,便不用多在意了。”


    林意嘴角微微上翹,他自覺又撿了大便宜。


    五穀之氣對於他而言便是吃食,平時本身都要在體內推動氣血修煉,根本不必像黃芽境的修行者珍惜真元一般珍惜。


    他現在就可以像命宮境的修行者一樣控製這對手鐲。


    “已到時,為何還有人不到?”


    也就在此時,一聲冰冷肅殺的聲音響起,場間便瞬間如有寒風凜冽刮過。


    林意眉頭一跳,這種氣息他很熟悉,這是那種真正在戰場上殺伐多年的修行者,心中殺機大盛時,體內真元也同時激蕩,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在昔日父親許多部將用山林中的猛獸修煉時,也感受過。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他父親的副將赫連秋鶴身材矮小,比他當年看上去還要幹瘦,貌不驚人,但是一日在山林圍獵時,一頭獨狼竟是一個照麵,直接被赫連秋鶴的殺意逼得渾身瑟瑟發抖,甚至不敢逃走。


    “報!”


    林意循聲看清,那是一名身材高大,左臉有一條猙獰刀痕的將領。而此時出聲回報的,是一名身背雙劍的青年將領,看上去最多也隻比他大出五六歲年紀。


    “缺兩人,蕭複迢、陳平羅。”


    這名青年將領背對著林意,林意看不清麵目,但在這說話間,一股冰冷肅殺的氣息也迎麵而來。


    “如此重的殺意?”


    林意深深皺起了眉頭。


    “嗯?”


    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似笑非笑,慢慢垂首,半截臉都埋在陰影之中。


    所有已經聚集的天監六年生都是心中寒意繚繞,一片死寂。


    片刻過後,後方山道上傳來紛雜聲音,林意轉頭去看,隻見數名軍士便如提小雞一般,押著兩名新生前來。


    這兩名新生林意並不算熟,但至少也記得名字,正是蕭複迢和陳平羅。


    “蕭複迢在舍中,衣物並未整理妥帖,應是故意拖延,陳平羅已至後山,故意逃脫。”一名軍士身影一動,幾個起落便已經到了陣前,半膝跪地,對著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稟報道。


    眼見這一個動作,林意頓時呼吸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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