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一輛輛木車上繃直的屍體,靈汐麵露焦急之色,連忙拉著荼辰衝進了城內。


    陽城之內,大街巷人流稀薄,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偶爾有幾個人匆匆走過,身上也是蓋的嚴嚴實實完全分不出男女老幼。放眼望去,此時的場景與千年前荼辰所看到的極為相似,隻是缺少了那遍地的屍體而已。


    愈發深入,他們連一個可以問路的人都找不到,人與人之間似乎都害怕自己被感染所以相距甚遠。一連走過幾條長街,一家人來人往的店鋪出現在眼前,店鋪內十分熱鬧,一直有人進進出出,與奚落冷清的街道格格不入。鋪子裏更是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十人,一名身穿灰衣的青年男子手中拎著個藥壺正在忙左忙右。


    荼辰走進細看,才發現這是一家藥鋪,門庭藍色的牌匾上大大的寫著四個紅字‘寰名藥記’。


    靈汐正欲快步走進去查探,卻被荼辰一把拉住:“等等,這裏有魔氣,雖然似有似無,但一定存在!”


    “魔氣”靈汐吃了一驚:“你是……這藥鋪裏有魔!?”


    辰頭沒有話,隱去自身所有氣息率先踏進了藥鋪之內。


    見到兩個穿著打扮如此超凡脫俗的人,藥鋪裏的灰衣男子也有些吃驚,但隨即便快步迎了上來:“二位可是也得了瘟疫?請在一旁稍後,後院正在煎製湯藥。”


    荼辰雙手抱拳行了個禮:“我們隻是路過陽城,略懂醫術,得知城內瘟疫四起,所以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灰衣男子聽罷沉沉的歎了口氣:“唉,這次的瘟疫很厲害,若是沒染上瘟疫,就行二位盡快離開吧,以免也惹禍上身啊。”


    辰目光犀利,出口反問:“既然瘟疫厲害,閣下為什麽依然平安無事?”


    “我?”灰衣男子一時語塞,但很快又給出了回答:“我家世代為醫,自在草藥堆裏長大,身體自然就有了抗性,一般瘟病是奈何不了的。”


    話間,藥鋪後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咕嘟咕嘟’聲響,灰衣男子聞聲連忙快步走向後院,邊走邊道:“湯藥好了,二位請便,我先去忙了。


    靈汐將藥鋪內所有病人都掃視了一便,隨即蹲在一位女子身旁為她號脈診病。那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女子,身旁還躺著一個十幾歲的男童。兩人應該是母子關係,皮膚均成鐵青之色,七竅紅腫指甲發黑,雖有意識卻無法行動,全身皮膚稍微碰觸便疼痛難忍。


    荼辰也走進了幾步看著那婦女開口詢問:“這場瘟疫持續多久了?為什麽你們都來這裏醫治?”


    婦女雙目已經接近失明,掙紮著動了動嘴唇:“半個多月了,原本隻有幾人染病,但之後越來越多。其他藥鋪的大夫都死的死逃的逃,隻剩下這寰家還開著門……”


    靈汐看了看周圍其他病人,症狀大同異,均是通體發青七竅紅腫:“你們都服用一些什麽藥,有效果嗎?”


    婦女搖了搖頭,表情痛苦:“不知道,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他還……他還啊……”


    靈汐起身皺眉看著荼辰:“她的脈象很亂,精氣嚴重流失,從症狀上來開應該是鸞疾之症。可是鸞瘧症雖傳染極快,卻並不致死,怎麽會在半月之內就要了千人性命?”


    鸞疾症又稱鳥媣病,是由鳥類專門攜帶的一種疾病,其症狀輕則上吐下瀉渾身乏力,重則皮膚發青七竅紅腫。但雖然如此,卻並不會危及性命,用湯藥完全可以治愈。


    這時去後院取藥的灰衣男子端著一個藥罐又走回了前堂:“是啊,往年患鸞疾症的人也不在少數,開幾副湯藥三天之內就能痊愈。這今年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染病三天九成人都不治而亡,這陽城恐怕又要成為一座死城了……”


    “嗯?”荼辰走近了幾步:“為什麽要‘又’?難道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


    灰衣男子一邊將湯藥分給大家一邊擺了擺手:“唉,那也是老祖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一千年前也發生了一場災難,整個陽城的人都死光了,具體是真是假沒人知道。”


    藥鋪內所躺的病人,雖個個麵如死灰表情痛苦,卻全部意識清醒,對這個忙前忙後的寰大夫也是異常尊重。湯藥送到近前,無論身體多麽疼痛都掙紮著爬起來,連聲感謝。陪伴在病人身旁的家屬也是滿眼感激,連連誇讚寰良大夫真是個好人。


    荼辰和靈汐見也過去幫忙,把湯藥分給大家。


    靈汐接過藥罐放在鼻下輕輕問問,發現的確是治療鸞疾症的草藥配方,倘若這場瘟疫真的是平常所見的鸞疾症,服用這個一定會有效果。


    幫助所有病人喝完湯藥,三人均忙的滿頭大汗,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寰良放下空空的藥罐拱手道謝:“多謝二位幫忙,若是我一個人,還真不知要忙到什麽時辰。現在天色已晚,我這藥鋪裏外都是病人,實在沒有多餘的空地。不過家中尚有空房,如若二位不嫌棄,可前去安心休息。”


    荼辰正欲開口拒絕,寰良卻已經拉著他們走出了藥鋪,沿街往正東方向走了不遠便在一座府邸門前停了下來。


    這座府邸不算富貴彷徨,但牌匾很大,‘寰府’兩個大字雕刻在其中。兩扇暗紅色木門上釘了三排金色門釘,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鎖扣在中央。寰良上前去掉門鎖推開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家中正房三間,側房六間,二位可隨意挑選。藥鋪無人,我還去回去照顧病人,不能行待客之禮,還行多多擔待。”


    看著略微陰森的寰府,靈汐感到十分好奇:“你一個人住這麽大地方?”


    寰良苦笑一聲:“一言難盡,半月前這裏還是兒孫半圓,一場瘟疫過後,連我家中父母也不治而亡。如今寰家隻剩下我寰良一人,也無更多期盼,隻希望能幫助城中百姓渡過難關。”


    正著話,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氣喘籲籲的從遠處跑來,見到寰良後急聲叫道:“寰良哥,我娘又開始幹嘔了,求求你快去看看。”寰良拍著少年的肩膀應了一聲,對麵前的荼辰和靈汐了頭:“二位早些休息,不必客氣,府中資源尚可隨便使用,我就先回藥鋪了。”


    看著寰良和少年急匆匆離去的背影,靈汐輕歎口氣:“這個寰良可真是個好人,都這個時候了還願意留在城中救治百姓,實在難得。”


    荼辰微微搖頭,若有所思:“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有些不太對勁,而且從藥鋪到這裏魔氣時有時無。這場瘟疫,鸞疾症或許並不是關鍵,而是有魔物趁此作亂!”


    “有魔物?你是寰良?”靈汐抿嘴笑了笑:“除了魔君之外,難道還有你這魔界大將軍察覺不到的魔物?”


    “他確是凡人,但必有古怪。你先休息,我去城中走走,看能不能查探到魔氣源頭。”完荼辰飛身而起,踩踏著屋消失在夜色之中。


    陽城內百姓走的走逃的逃,剩下患病無法行動的都躺在藥鋪,深夜降臨萬家燈火隻亮起了半,放眼望去除了黑暗就是荒涼。


    荼辰在靠近城中心的位置找到了一座五層高塔,單腳站在塔尖之上凝神靜氣感受著那絲縷魔源。


    臨近午夜,探尋了許久的荼辰依舊無法定位,那魔氣時隱時現,有時仿佛來自四麵八方,有時仿佛又在瞬間完全隱匿。就在他準備下塔離開的時候,猛然察覺到某種不同凡人的力量在城中突現,並且周圍魔氣也開始呈爆發狀態遞增!


    荼辰立刻閃身追蹤,直接躍上雲霄,站在高空俯覽全城,向著魔氣源頭急速飛去。


    轉眼間來到近前,荼辰冷笑一聲,暗道自己的懷疑沒有錯,寰良果然有問題!因為那陣陣魔氣的散發地正是來自於寰家藥鋪的後院!


    落在寰家藥鋪屋,荼辰忽然停了下來,因為除了魔氣之外他還感受到了另外一股強大的凡人氣息,此時兩股力量正在後院激烈搏鬥,一聲聲粗獷的喝罵響徹半空。


    當然,對於荼辰來,哪怕是這兩股氣息合力,在他麵前也猶如螳臂當車不堪一擊。讓他真正好奇的,是那股凡人氣息,不知道是什麽人竟然敢與魔較量!


    悠閑的坐在房簷上俯看下方,隻見院內原本整齊擺放的幹草藥爐已經散落遍地,大大的陶罐碎裂無數,兩個看似力量懸殊很大的身影正激戰在狼藉之中。


    瘦弱的身影正是寰良,此刻他完全沒有了之前那副彬彬有禮的書生模樣,而是雙眼緋紅指甲暴漲,一縷縷青黑之氣環繞周圍,這正是荼辰先前感受到的那股魔氣波動。而另一方則是個麵生的肌肉大漢,大漢穿了一件敞懷的汗衫,長長的胸毛幾乎覆蓋住了肚皮,雙臂和大腿肌肉暴增如同四根鐵柱一般!陽城上空回蕩著的句句喝罵便是源自他口。


    荼辰到達之際這場激戰似乎才剛剛開始,寰良目露凶光麵色猙獰的盯著大漢卻好像在顧忌著什麽,遲遲沒有出手。而大漢手握一把三尺餘長的錐形武器同樣目光凶狠的盯著寰良,口中不停喝罵:“大膽妖孽,竟然趁陽城瘟疫之際為禍百姓,看毛爺爺今天不剁碎了你回家包餃子!”


    寰良也不甘示弱,露出口中兩顆五寸獠牙怒聲回到:“你這廝人雖臭,不過魂魄上佳。既然是自己送上門的,就為本仙所用吧!”


    姓毛的大漢狠狠吐了口唾沫:“妖孽竟然鬥膽稱仙,今天毛爺爺就讓你看看到底誰為誰所用!”罷舉起手中武器猛刺了過去。


    大漢速度極快,隻是眨眼間便去到近前,錐尖正指向寰良眉心。寰良雖麵色凶狠魔氣纏身,卻似乎格外害怕那把錐形武器,不敢正麵迎擊直接閃身跳開。大漢不放過任何機會,緊追不舍,一時間不大的院內四處都是兩人的殘影。


    畢竟是魔物,所以寰良的實力在荼辰意料之中,不過大漢卻著實讓他吃了一驚。且不最後勝敗與否,單單從身手上來看,其移動速度就不是普通凡人所能達到的。


    幾個回合下來,寰良似乎被徹底激怒了,不再閃躲而是開始正麵迎擊,周身魔氣化為道道實體長鞭揮舞著抽向大漢。大漢雖體魄壯碩,但行動尤為靈敏,左閃右跳竟躲過了所有攻擊!


    人魔大戰,魔卻占了下風,這還是荼辰幾千年來第一次遇到。盡管能在幾秒鍾內迅速解決戰鬥,但他卻並不打算出手,反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津津有味看了起來。


    大漢打鬥起來嘴裏也絲毫不閑著,一邊躲避著魔氣長鞭一邊咧著嘴巴挑釁:“哎呦,沒打著!啊呦,又沒打著!呦嗬,還沒打著……媽呀!疼疼疼!!!……”


    得意忘形,一記鞭子重重抽在屁股上,魔氣沾身血肉腐爛,疼的大漢呲牙咧嘴,迅速從身上摸出一個巴掌大的藥瓶,從中倒出一把白色粉末貼在傷口上破口大罵:“毛爺爺有心跟你玩玩,你tm還蹬鼻子上臉了!”


    罷,大漢反手握住長錐在屁股上蹭了一下,望著錐尖上沾染的鮮血和白色粉末大吼一聲:“破魔!”


    吼聲過後,帶著血跡的長錐突然自己飛上半空,接著在瞬間化作無數根,從四麵八方紮向寰良。寰良見狀麵色大驚,連忙將魔氣凝聚成護盾蓋住身體。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魔氣形成的護盾在碰觸到錐尖的鮮血後即刻破碎,無數根虛無的長錐深深刺進寰良體內,遠遠看去像極了一直人形刺蝟。


    長錐入體,雖是虛無,但寰良表情十分痛苦,在原地晃了幾晃一縷讓人不易察覺的黑光自天靈蓋飄了出來,悄悄流向遠方。但是大漢似乎早已看穿了這一切,又是一聲大喝,單腳地跳上半空,與此同時在身上摸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方盒口中念念有詞。


    已經飄向遠方的黑光在盒蓋敞開的瞬間便不受控製的又飄了回來,緊接著重新落回到庭院中幻化成了一隻巨大的狸貓!大漢冷笑一聲,將手中方盒放在腳下:“魔靈離體還敢造次,收!”罷單手指了指狸貓又指了指方盒。


    狸貓聞聲滿心不甘的慘叫一聲,接著迅速收攏湧入方盒之內,最終陣陣魔氣凝聚成了一顆櫻桃般大的黑色珠子。大漢見狀撿起方盒,滿意的塞入懷中,在狼藉的庭院中找了處幹淨的台階坐下休息。


    見到那被收進方盒的黑色珠子,荼辰眉頭一緊:“魔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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