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月光,太陽落山,四周依舊明亮。


    那些倭寇的長刀被提前熏黑了,隻有刀刃那一線會有亮光,混亂中不易分辨。


    兩人後背緊緊相貼,一刀一劍共同對付十幾個身材矮小卻異常靈活的倭寇,一時間隻聽得風聲與金鳴之聲。


    “這些不是普通倭寇,是殺手!”樓璟冷聲道。


    “小心!”蕭承鈞揮劍當去砍向樓璟頭頂的長刀,於此同時,樓璟躬身,一刀砍殺了匍匐而來偷襲下盤的倭寇。鮮血濺到了臉上,來不及擦拭,騰身而起,橫刀砍向撲殺而來的黑影。


    站在高處的黑衣倭寇見事不對,語氣冷硬地大聲說了一句。


    那些個倭寇又“嗨”了一聲,手上的動作驟然狠了幾分,十幾條黑影如同瘋狗一般撲殺上上來,招招致命,似乎是不打算活捉他們,而是要速戰速決,把他倆結果在這裏。


    樹林那邊,十幾個幽雲衛百無聊賴地在路邊拔草,眼看著天色暗下來,主人也沒有來喚他們的意思。


    “主人會不會遇到麻煩了?”雲一蹙眉看著遠處。


    “這你就不懂了吧?”雲九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那海灘上什麽人都沒有,主人自然要忙活一會兒。”


    雲一哼了一聲,“主人離得遠,總得看一眼才行,你們誰去?”


    眾人不由得想起了在臨江破廟的那讓人臉紅心跳的一夜,頓時止了聲息,有的看天,有的看地。


    雲九轉了轉眼珠,從自己手下幾人臉上掃過,雲十已經裝作勘察地形了,專司暗殺的雲十一陰沉沉的使喚不動,兩個近衛跑去找食材了,不由得把目光移到了老實的弓箭手——雲十二身上,“十二,你目力最好,你去遠遠的看一眼。”


    “哦。”在破廟那晚雲十二出去打野鴨,回來得晚,並不明白這群人守在外麵的難熬,於是雲十二點點頭,背著弓箭就去了。


    雲一衝雲九比了個“佩服”的手勢,雲九得意一笑,“承讓,承讓。”


    雲十二穿過密林,藏在一棵大樹後遠遠地看向海灘遠處,這一看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了,就見樓璟與蕭承鈞被黑壓壓的幾條人影團團圍住,刀光劍影,危險之極。


    眼看著兩把長刀就要砍刀蕭承鈞,樓璟援救不及,一腳踹開一人,同時用後背擋住了另一人的攻擊。


    雲十二果斷地搭弓,兩箭並射,“嗖嗖!”兩把烏黑的箭矢在半途分開,一箭射中了砍向主人的那隻手,一箭射中了從背後攻擊蕭承鈞的人眼。


    “啊——”倭寇淒厲的叫起來,箭矢力量十分大,那人頓時捂著眼睛從石頭上跌了下去,抽搐了幾下就沒了性命。


    有了雲十二的幫助,樓璟的壓力驟減,那些倭寇折損了好幾人,依舊戰意不減。


    樓璟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這些個倭寇,刀法並不高明,但勝在夠快,而且人多,十分難纏。


    雲十二不敢離開,隻得匆匆從懷中掏出一個響炮,穿在一支箭上,點燃,射向高空,同時自己向樓璟那邊跑去,邊跑邊朝那群黑影射箭。


    站在高處的黑衣人見狀,立時朝雲十二擲出幾顆形狀奇異的暗器,雲十二就地一滾,躲過那些飛鏢,半躺在地上,射出一箭。


    站在高石上的黑衣人一驚,翻身跳下了石頭。


    “咻——嘭!”響炮在空中炸開,發出嘹亮的聲響,密林另一邊的幽雲衛頓時起身,鬼魅一般紛紛竄入林中。


    一旦人數相當,倭寇的快刀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幽雲衛的上乘刀法很快打得他們不抵招。


    “濯玉!”蕭承鈞摟著樓璟退到一邊,觸手一片粘膩,頓時一驚,“你受傷了!”


    “留兩個活口!”樓璟交代了一聲,靠在了蕭承鈞身上,“不打緊。”


    樓璟方才替蕭承鈞擋了一刀,砍中了脊背,這會兒安靜下來,頓時火燒火燎地疼起來,怕身邊人擔心,便忍下了疼痛,故作輕鬆地與他說話。


    “還說不打緊!”蕭承鈞看著他被鮮血浸濕的後背,心疼不已,矮身蹲下來,“上來,我背你走。”


    樓璟頭上已經冒冷汗了,也不再硬撐,俯身趴了上去。


    烤魚是吃不成了,一行人帶著兩個活捉的倭寇,迅速返回汀芷縣城,蕭承鈞調了縣城的兵,迅速圍住了那片海灘。


    “唔……疼……”樓璟趴在床上,由著大夫給上藥,哼哼唧唧地呼痛。


    大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這撩人的痛呼倒在其次,身後閩王殿下那幾乎要把人凍起來的目光,實在駭人。


    好不容易上完藥,這汀芷縣的名醫差點昏過去,把一些外敷的藥留在了屋中,戰戰兢兢地下去煎藥。


    蕭承鈞坐到床邊,摸了摸樓璟的額頭,沾了一手的汗水,不由蹙眉,“疼得厲害?”


    “已經不疼了,”樓璟偏頭看他,無辜道,“這是熱出來的汗。”


    刀口很長,但並不深,這會兒已經不怎麽疼了,隻是樓璟憋著嘴很不高興,好不容易把胳膊養好了,這又傷到了背,要知道,他們兩個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親熱了。


    蕭承鈞推開了窗子,這裏是縣衙的客房,乃是個兩層小樓,推開窗,海風便夾雜著些許鹹濕吹進來,屋裏頓時清涼了不少,“倭寇來襲,這裏很快就不太平了,咱們得快些離開。”


    今晚那些人,不用拷問也能猜到,是先期來探路的,依據往年的規律,三日之內必然會有大批的倭寇前來。


    “唔……”樓璟不滿地把臉埋到竹席上。


    蕭承鈞失笑,拍了拍他的腦袋,“你若想來海邊玩耍,等打完倭寇我再陪你來就是。”


    “我要在沙灘上親熱……”樓璟嘟噥著。


    “什麽?”蕭承鈞沒聽清,湊近了問他。


    樓璟抬頭,咬住了閩王殿下的耳朵,“我要在沙灘上親熱!”


    “你……”蕭承鈞頓時語塞,抬頭瞪了他一眼,就見那人白皙的臉頰上,被竹席硌出了一排排的紅道道,忍不住笑出聲來,在他那一格一格的臉上親了親,“等你好了再說吧。”


    柔軟的觸感貼著臉頰,癢癢的暖暖的,樓璟頓時暈陶陶不知今夕何夕,忘了要把這事記到小賬本上去了。


    四皇子戰死,比起依舊平靜的東南,京中已經炸開了鍋。


    要知道,大皇子被廢,二皇子體弱,原本可以繼承皇位的隻有四皇子了,如今又死了,儲君之位便成了謎。


    皇後因為傷心過度,暫不理後宮,將宮中事務暫時交給地位最高的陳貴妃管製。


    陳貴妃喜笑顏開,當即整理儀容,端了羹湯去盤龍殿看望淳德帝,結果被懷忠攔在了門外,“娘娘,皇上心緒不佳,暫不見人。”


    “本宮知曉皇上傷心了,特燉了補品來給皇上,”陳貴妃滿臉哀愁道,“四皇子年紀輕輕就這麽去了……”說著就要落下淚來。


    “娘娘節哀,皇後娘娘已然病倒了,六宮之事還得娘娘支撐呢。”懷忠也不管這是真心還是假意,隻順著勸解。


    陳貴妃聞言,心中很是受用,賞了懷忠銀子,“既如此,本宮便在此處等候吧,總得讓皇上用些東西才是。”


    “可是陳貴妃在外麵?”淳德帝略顯沙啞的聲音從殿中傳來,陳氏立時應了一聲,片刻後,果然有小太監出來,傳她進去。


    “皇後娘娘身子不適,把六宮諸事交予妾身,臣妾實在惶恐,怕做錯了什麽。”陳貴妃沒有提四皇子的時,溫聲細語地說起別的事。


    “無非是些針頭線腦的小事,能犯什麽錯?”淳德帝擺手,揉了揉眉心。


    得了這句話,陳貴妃悄悄勾起一抹輕笑,她就怕皇後把大權給她是個圈套,提前知會了皇上,便是讓淳德帝知道,她並無經驗,以免出了岔子而受苛責。


    “臣妾不是皇上,管著這麽大的天下都遊刃有餘,這些針頭線腦都讓臣妾手忙腳亂了。”陳貴妃嬌嗔道。


    淳德帝聞言,不由得笑出聲來,“女人家,就是不中用。”這也是他一直不喜歡接近皇後的原因之一,在這些柔弱的女子身邊,他總會覺得自己是掌控天下的君主,而在紀酌麵前,就變成了年輕時那個軟弱無能的皇子。


    想起睿宗當年要越過他封蕭承鈞做皇太孫的事,淳德帝就氣不打一出來,而今好不容易可以自己決定儲君人選了,卻又一個一個的出事……思及此,淳德帝不由得把目光移向了陳貴妃,太子的人選,如今,可就隻剩下三皇子了。


    皇上能想到的,滿朝文武自然也想得到,四皇子之後,再無皇子出生,如今的太子人選,無疑隻有三皇子一人了。


    陳貴妃掌權,當即招了京中三品以上的外命婦進宮,知會四皇子葬禮的諸般安排,臨了,特意留了兩位丞相夫人,也就是趙家二夫人和陳貴妃自己的母親陳李氏。


    “這會兒沒有外人,本宮有些事要與兩位夫人說。”陳貴妃看著麵相恭謹的趙二夫人,緩緩勾起了唇。


    趙二夫人臉色蒼白地離開了鸞儀宮,回到府中急急找了趙端,“相爺,陳貴妃要讓三皇子娶既明!”


    趙端聞言,手中的杯盞頓時滑落,在堅硬的青石地磚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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