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下午的戲份尚未開拍,吃完飯一眾人也是能休息放鬆一會,幾個化妝師閑來無事,正是湊在一起熱絡的聊著天,抬眼的一個目光落在不遠處直直走來的秋華身上,愣了一下,拿手肘撞了一下自個身邊正摳著手指甲的化妝師,挪揄笑道:“瞧,那個眼淚包過來的。不會是來找你的吧?”


    “呃,不能吧。這年頭什麽奇葩都有!反正我是不想再給她上妝了,太難伺候了!”穿著米色t恤衫的化妝師撇嘴說了一句,她邊上年齡稍大幾歲的另一個也是溫和笑了一下,輕勸道:“小宋你也別意氣用事了!估摸著是來說好話的,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多個人脈多條路不是?說不得這以後還是個有造化的,不要弄得太難看總歸好一些。”


    “就她?”化妝師逗趣一笑:“趙姐你開什麽玩笑?早上你不也在嘛!就她那樣子,怎麽可能有造化?翻拍《紅樓夢》,飾演林黛玉嗎?哈哈,還是別糟蹋經典了!”


    “得,你當我沒說。”被稱作趙姐的也是無語,一眾人對視一看,沒忍住又是哈哈笑作一團,秋華已經笑容怯怯的到了幾人麵前,有些遲疑的開口喚了一聲“宋姐。”


    “嗯?”總歸也笑的差不多了,化妝師斜睨了她一眼。


    “我們,借一步說話可以嗎?”目光掠過幾個化妝師滿含戲謔的神色,秋華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慢慢道:“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


    “哈?”正想說道歉不必了,化妝師一抬眼對上她楚楚可憐期待的目光,又是莫名其妙生出些煩躁的不忍來,快語道:“得得得,邊上說好了。”


    “怎麽了?”想起早上那一出,化妝師依舊是有些怨氣難消,眼看著四周沒什麽人了,語調也是絲毫的不客氣。


    劇組好幾年,也是第一次有這樣嶄新嶄新的小菜鳥挑剔嫌棄,此刻看見秋華楚楚可憐淚汪汪的模樣,更是一陣無語。


    “小宋姐,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對。”原本就是從小在父母無微不至的疼寵下長大,平時白天發生什麽事,秋華都是會在完事後的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家裏報備,劇組第一天那樣多的事自然也是不例外。


    跑出休息室第一時間給家裏打電話,也才剛淚眼汪汪的說完早上休息室和化妝師鬧別扭的事情,就是被素來柔聲細語的媽媽給好言好語的治愈了。


    此刻回想起打電話溝通的那些,秋華細聲細語的說了一句,從自個的兜裏掏出一張填好的支票遞了過去,臉上帶著怯怯的笑,輕聲細語道:“一點心意,給你賠罪的。早上的冒犯你不要放在心上。”


    早在她掏出支票遞到眼前的時候,化妝師就是狠狠愣了一下,等定定的看清後麵跟著的五個零,更是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飛快的將十萬元支票接過去卷在手心裏,一臉震驚道:“你這是做什麽?這要是被人看見了,我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哦。我沒想那麽多。”有些歉疚的說了一句,似乎全然不在乎自己剛才幾句話的工夫送出去十萬塊,秋華咬著唇看了她一眼,期期艾艾道:“小宋姐你別生我的氣,以後你化妝的時候我絕對不指手畫腳了!下午一會還有戲要拍,我現在……”


    “嗨。我明白。原本就是想著休息一會幫你化妝呢?”不動聲色的將支票收到了褲兜裏,化妝師臉上的神色早已經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揣著飛來之財也是一點顧慮都沒有。


    這個圈子規矩原本就多,化妝、造型、燈光、攝影,明星們要完美的呈現在鏡頭上,哪一個都是不可或缺。


    有些膚色黑的明星絞盡腦汁給燈光師塞紅包,以求上鏡的時候盡可能獲得一點特殊照顧,這些事原本在圈子裏都算心照不宣的秘辛。


    她們化妝師偶爾也拿些小紅包,可再大的腕也不會出手這樣闊綽呀!


    這姑娘隨便一甩手都賽過她一年的收入了,這是哪裏來的土豪大小姐?有錢也不帶這麽任性的!


    神遊著揣摩了好一會,再聯想到她從頭到尾的奇葩表現,化妝師都覺得這姑娘沒準就是那巨富之家從小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跑到民間體驗生活來了,臉上的笑容越發重了一些,試探開口道:“秋華你是哪裏人?看你氣質這麽好,也絲毫沒有地方口音,京城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欽州省荷城的,可能是因為在京城念書時間長了吧,家鄉話都不太會說了。”嬌怯的笑了一下,秋華對上她探尋友善的目光,一時間也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的繼續道:“不過我們荷城也是很好的地方,而且家裏的生意也在那邊,我又想當明星,隻能一個人來京城念書了。還好我爸爸在學校附近買了一棟房子裝修的和我家裏一模一樣,要不然我都受不了。剛來的半年多天天想家,晚上哭的睡不著。”


    “呃……”化妝師心裏好奇更甚,敏感的捕捉到她說到房子的時候用的量詞是一棟。


    一棟!一棟是個什麽概念?!


    傳媒大學附近,寸土寸金的地段,這手筆,尼瑪真的土豪啊!


    攢著兜裏的那張支票,化妝師心裏狂嘯不已,又是好奇的開口道:“你家裏是做什麽生意的?”


    話音落地,化妝師靈機一動道:“荷城?你家裏不會是做煤炭生意的吧?你爸爸是煤老板?!”


    “也不全是。”秋華蹙著眉想了一下,有些歉疚一笑:“還有些其他生意,其實我對那些也不太懂。”


    “對啊!你隻管花錢就成了!”化妝師怏怏的說了一句,一時間想起網上關於荷城煤老板的一個段子。


    售樓小姐問的是:“先生你看上了哪一戶?”


    人家老板回答的是:“這一片兒!”


    買房都是連成片的,這拚爹的社會,現實真的是不要太殘酷!


    人比人,氣死個人啊!


    兩個人一路友好會話到了休息室,原本怒火中燒、氣到胃疼的柳青青靠在椅子上休息,看見兩人有說有笑的進來差點沒坐穩摔了出去。


    “那就麻煩你了,小宋姐!”某丸子羞澀笑著說了一句,一副對她熟視無睹的樣子已經是讓柳青青雙目圓瞪,早上還牛氣哄哄的化妝師更是笑容溫和道:“應該的,這麽客氣做什麽。一會我上了妝你看一下,哪裏不滿意咱們可以稍微調一下,畢竟也是你第一部作品,慎重些的好。”


    “嗯。”某丸子乖乖的答應了一聲,這下不僅是柳青青瞠目結舌,隨後進來的冰淇淋、顧凡幾個人都是見鬼一般的看著一直說笑的兩個人。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南邊?北邊?


    不能呀,早上還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轉眼能親熱說笑的跟閨蜜似的?


    是他們錯過了什麽?


    這樣的疑惑在一眾人心頭盤桓不去,直到鏡子裏秋華帶著些病容的一張臉呈現出來,休息室裏一眾人才是不得不接受了一個現實。


    奇葩的淚包子和化妝師達成了友好相處協議,就眼前這個明顯用心了的妝容就是充分驗證說明了這一點。


    清秀的眉形修剪的更加淺淡柔和了一些,眼睛周圍也是暈開了一些暗灰,看上去好像一直沒休息好造成的黑眼圈,小巧的鼻梁因為化妝效果立體許多,一雙唇瓣卻是毫無血色,配上她此刻慘白的病容,反而是看著楚楚可憐,讓人從心底裏疼惜不已。


    “小宋姐,這看著比上午白了些,這樣的效果,導演不會生氣嗎?”心裏對這個妝容滿意了許多,秋華卻是被許卿的疾言厲色訓斥的有些後怕,期期艾艾的問了一句。


    “不會。憔悴的妝容也分好些種,眼下這樣更像是大病初愈,配上你的人物形象,也說得過去的。”化妝師也是沒了早上的厲害勁,直到暈暈乎乎的出了門,一眾人也是無法從這倏然間的轉變中回過神來。


    “我勒個去,難不成化妝師敗給了淚包子的眼淚攻勢?”冰淇淋撓著頭說了一句,邊上的顧凡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無語道:“淚你妹呀!你沒發現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嗎?”


    “我擦!班長大人你竟然蹦粗話!”冰淇淋誇張的說了一句,顧凡更是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撂了一句“蹦你妹!”大跨步揚長而去。


    “哈哈。作死吧你!他心情不好,別惹他!”涵紫韻哈哈笑了一聲跟了上去,冰淇淋轉頭瞧見憨憨笑著的尚平,也是脫口蹦了句:“笑你妹!”


    話音落地,揚眉吐氣的蹦跳著追了上去。


    尚平:“你妹啊!我招你惹你了!不就中午比你多吃了兩個盒飯麽!”


    一路插科打諢,幾個人說笑著到了片場正準備拍戲的地方,嚴肅的氣氛讓他們不由自主放低了說話聲。


    “出現在十字路口以後,駐足環顧街道,恍若隔世!徐堯你記住這個感覺,恍若隔世!伊人台詞很多,不要求你每個字都一模一樣,最起碼該表現的絕對不要忘記,新奇的、雀躍的、第一次進入一個繁華喧囂之地,女孩子的那種欣喜沒問題吧?”語調頓了一下,許卿看了點頭的徐伊人一眼,繼續道:“台詞之外,你的肢體語言、眼神都很重要!走點心!”


    “許導,知道了!”徐伊人看著認真的點點頭。


    許卿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徐堯身上,同樣一臉認真道:“你靜她動。這一塊兩人關係裏你應當是主導地位,沉穩幽冷明白嗎?一定要表現出來,買煙、吃飯、買衣服、理發、買蘋果,你的台詞就那幾句,能簡短你琢磨著再簡短一些,搭配好,爭取一條過!別一會浪費膠片!”


    “我明白的。”徐堯同樣是一臉鄭重的點點頭,許卿微微鬆了一口氣,揮手道:“你們先去邊上找找感覺,再對對台詞。”


    話音落地,許卿又是拿著喇叭大喊了一句:“兆文!道具,道具組都過來!”


    “嗨,在這呢。”柳兆文收回搜尋的視線,湊到他近前回了一句,許卿繼續一臉嚴肅道:“這條街上再檢查一遍,不該出現的東西千萬別出現。一會要用的自行車之類的,也再清點一下。”


    眼見著柳兆文點頭離去,許卿又是忙著對上一邊的張石:“群演都清點完了沒?每個人的妝容服飾讓他們都走走心,還有身上的耳機、手表、小飾物什麽的,別忘記摘掉!還有鞋子,近些年才有的款式統統不要穿!甭管一會會不會出現在鏡頭裏,服飾打扮上都不能馬虎!”


    “放心吧,都檢查過了!”張石笑嗬嗬的說了一句,眼看著邊上幾個年輕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咧嘴道:“別緊張!習慣了這種節奏就好!眼下剛開始已經算的上輕鬆了!”


    顧凡幾個人對他報以一笑,張石樂嗬嗬的又轉身去忙。


    幾分鍾的運動長鏡頭原本就十分考驗人,不說主演,光是要出現在一條街上的群眾演員都是少說上百,站著的、坐著的、走動的、跑步的、騎車的,每個人的語言、動作、神態、服裝,任何一方麵出了紕漏指不定都需要重新拍攝。


    在這之外,更別提偶爾疏忽造成的布景、道具不得當。


    人數越多,拍攝所麵對的問題越多,難度係數自然也是越大,基本上想一條通過根本就是不可能。


    電影以小說那一句引言的字幕開始,繁華喧囂的街景從模糊到清晰、從無聲到有聲,一行字破碎著隱去在屏幕的右下方,沉默英俊的滄桑男人帶著天真爛漫的好奇女孩出現在十字路口。


    運用推、拉、搖、移、跟的拍攝手法,運動長鏡頭展示出的畫麵應當是相當流暢而順遂,一種情緒直接從開始貫穿人心,在影片播放之初就能緊緊的攫取人的情感和注意力,調動起每一個觀眾的情緒。


    腦海裏想象著可能會形成的畫麵,徐伊人似乎已經不由自主的走進了那樣的情境之中,一聲沉穩的“action”之後,兩人入畫。


    徐堯穿著略微緊身的黑色t恤,舊舊的牛仔褲膝蓋處都是有些泛白磨損的痕跡,身形高大俊挺,麵容卻是沉默中帶著些微的肅殺之意。尤其讓人滿意的是,他的沉默幾乎是如影隨形,肅殺幽冷、警惕防備種種情緒卻隻有在偶爾看人的時候才會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十九年,從陽光俊俏的男生一路走到如今,他所經曆的,並非一般人所能承擔和忍受。


    腳步頓了一下,他靜靜駐足,目光在周圍五花八門的街口牌匾上一掃而過,神色間一瞬間的茫然重歸於寂。


    這個世界,他好像曾經存在過,卻好像又是第一天認識它。


    “秦初,你看那個!”


    “秦初秦初,你看那個,看那個!”


    “哦,還有那個,那邊那邊!”


    在桃花穀的時候一直都是披散著美麗的長發,此刻的徐伊人身上穿著刺繡的短袖,配了一條束腰的刺繡長褶裙,清亮澄澈的一雙眸子亮光閃閃,歡呼雀躍的樣子讓看見她的每一個人都是不自覺的要被她吸引視線。


    “卡!”驟然響起的男聲讓一眾人如夢初醒,許卿拿著喇叭已經不悅的開口道:“穿藍色布褲子的那個,拿著新掃帚過去的那個,還有商店門口站著的那個!眼睛都往哪裏看呢?剛才沒有說清楚啊!沒有台詞的路人甲乙丙,統統不能對他們兩人投去一絲一毫注視的目光!聽見了沒有!不要讓我再重複第三遍!影片一開始要傳達出的感覺隻有四個字!格格不入!他們是突然闖入安穩社會秩序的人,人物情感需要的是孤獨感!孤獨感明白嗎?不要抬眼看他們,按著剛才說的,你們每個人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要受影響,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賣煙的!賣煙的那個小姑娘!不要盯著徐堯給我流口水!”


    “端飯的,端飯的那一個,有什麽好笑的?端個飯有什麽好笑的?!”


    “理發的!誰準許你憑空冒出那麽多台詞來!話癆你!浪費膠片!”


    “不要笑!誰讓你們笑的!浪費膠片!”


    “卡卡卡,不準笑也不要呆著明不明白!”


    “浪費膠片!”


    許卿嚴肅又一絲不苟的聲音透過喇叭傳遍全場,一個長鏡頭拍了兩遍,所有人又演了三遍,繼續擺開機器再拍,最後一聲“卡”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所有人都是有些崩潰了。


    五月多的天,喋喋不休的說話說了兩個小時,徐伊人喉嚨眼都是直冒火,一下戲,接過邊上月輝遞的水瓶,就是猛灌起來。


    “別急別急,你喝慢點!”看著她忙不迭說了兩聲,月輝一臉無奈,等接過空了一半的水瓶都是有些哭笑不得道:“今天算是見識了何為魔音灌耳!生生將你都能逼成女漢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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