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了房產的事,陳怡玢又和黃薇甜去看望了卡文迪許老太太,跟老太太亦是四年未見了,這四年裏陳怡玢還一直跟她繼續保持通信,老太太現在年紀大了,已經很少去康頓大學裏教書了,大多的時候是在家裏修養,看看書、種種花、曬曬太陽。


    自從陳怡玢在平城給她寄了一些華夏的精美刺繡之後,老太太就喜歡上了收集華夏繡件,陳怡玢經常在過節和她的生日寄繡件當禮物給她,老太太每次都特別高興。


    在卡文迪許老太太這個級別的人物而言,金錢已經不是太大的問題了,不僅她的丈夫去世時留給她大量的財產,甚至卡文迪許家族本身就是望族,所以老太太經常也給陳怡玢回禮,有時候會是一件卡文迪許家族的古董首飾,有時是一些小擺設,陳怡玢也是頗為喜歡的。


    陳怡玢和黃薇甜的造訪讓老太太極為高興,老太太特意將老花鏡戴上,將許久未見的兩位女郎仔細打量了,說:“我的姑娘們,你們都變漂亮了,見到你們很高興。”老太太一頭銀絲整齊的梳在腦後,說話的語調仍是不緊不慢,帶著一絲貴族特有的節奏。


    陳怡玢和黃薇甜將從華夏帶來的禮物送上,倆人都帶的是繡品,黃薇甜說:“我這件繡品是從兩位在我們國家伺候過皇帝和妃子的高級女官那裏得到的,她們從小就被皇室訓練,能繡出十分精美的繡品。”


    老太太將黃薇甜的手帕展開一看,竟是兩隻小貓在戲球,那兩隻小貓憨態可掬、栩栩如生,一下就讓老太太喜歡上了。


    老太太招待倆人吃點心喝茶,聊了這幾年大家生活的變化。老太太特別感慨的說:“若是你們能不走多好啊,塞德現在甚至比他的父親還忙碌,已經沒有人能陪我這個老婆子聊天咯。”


    陳怡玢說:“那我們這些天常來陪您聊天。”


    老太太拍著她的手,說:“有時候覺得膚色啊、種族啊、階層這些都是一些外在的東西,我認為這些都不重要,可是這些事卻是卻到老才能體會。”


    陳怡玢回了一句:“也許在將來,人們就不那麽在乎種族和階層了,貴族和平民亦沒有太大的區別了,大家都是平等的,可以坐在一起做朋友了。”


    老太太說:“希望會有那麽一天。”


    接著幾天,陳怡玢和黃薇甜經常來看卡文迪許老太太,老太太每天都帶著期待的心情在等著她的兩位東方小朋友,連管家都說夫人這幾天變得開心了很多。


    那天陳怡玢去的時候竟然還遇到了卡文迪許部長,這幾天她們造訪的時候甚至連塞德都遇不到,因為聽說塞德也特別忙碌,經常很晚才能回家。


    與部長先生幾年不見,他仍舊十分儒雅,如果按照塞德的年齡來算的話,部長先生也應該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但是他看起來就像四十歲出頭的樣子,一頭金色的頭發梳得十分整齊,他在家裏穿著一件白襯衫和西裝馬甲,看見陳怡玢的時候露出了微笑。


    陳怡玢甚至覺得,塞德將來老了的話,也許就是這個樣子,即使年紀大了也是沙弗貴族裏最英俊瀟灑的中年男子。


    部長先生說:“親愛的陳小姐,幾年不見,你漂亮得我差點忍不出來了。”


    陳怡玢道:“親愛的部長先生,隻怕您得叫我王太太了,我嫁人了。”


    部長先生笑:“恭喜恭喜啊。”然後他也加入到陳怡玢和老太太的聊天之中,聽陳怡玢講了很多在華夏的事情,包括這個國家現在的□□勢等等。


    臨走的時候,部長先生還送了她一些禮物,說是給她和她的家人,還說他很喜歡上次她托拜爾森大小姐送來的鼻煙壺,那些鼻煙壺很精致,他愛不釋手,所以希望感謝這麽掛記著他的克裏斯。


    見陳怡玢推辭,他還說:“我聽說在華夏的禮節當中,長輩贈送的禮物是不能推辭的。”


    陳怡玢聽他這麽說,隻得收下了禮物。


    後來聽黃薇甜說這些日子沙弗最勁爆的新聞就是有一位二十歲出頭的貴族女郎在追求部長先生,追得滿城皆知,部長先生甚至被逼得避回了家裏,黃薇甜還說:“這要是真的成功了,塞德得叫一個比他還小的女孩媽媽嗎?”倆人想到那個畫麵,都不厚道的笑了。


    第二天,陳怡玢和黃薇甜去了一趟法國,專門去看望了克萊恩女士。


    克萊恩女士在她的新工作室裏招待了她們,陳怡玢先是感謝了克萊恩女士在她婚禮上送給她的那件婚紗,她說:“這件婚紗十分漂亮,我非常喜歡,它讓我有了一個難忘的婚禮,謝謝您。”


    克萊恩女士跟陳怡玢亦是四年未見了,雖然一直有通信和電報聯係,但因為她的香水生產線的產品非常穩定、銷路又好,所以跟陳怡玢聯係時談的事一般都是談分紅和給她打錢等工作內容,陳怡玢是一個不多事的投資人,這點讓克萊恩女士很喜歡。


    三人在克萊恩女士的工作室吃了一點法式點心,黃薇甜隻禮貌的動用了一點,實在是前些日子試吃大小姐的婚禮喜餅吃得怕了,倒是喝了很多紅茶。


    克萊恩女士又帶她們參觀了她擴大的香水生產線和新籌備的皮包工坊,陳怡玢她們一進入這個皮包工坊就被裏麵濃厚的工作氣息感染了。隻見工坊前麵的黑板上貼著克萊恩女士的設計圖和製包的打版圖,每個製包師傅手裏都有一份分毫不差的打版卡,一位戴著眼鏡的老師傅正在細致的用刀裁著手下的黑色小羊皮。


    陳怡玢和黃薇甜參觀了製包師傅的工作流程之後,陳怡玢向克萊恩女士詢問了包的產量和成本等問題。待聽到克萊恩女士的回複之後,陳怡玢表示這個產量有點低。


    克萊恩女士說:“之前設計了一款包的銷量很好,但因為銷量好,所以那款包的製包師傅尚且忙不過來,新款的皮包隻能抽出一小部分老師傅,再打算招一部分新人來加入,現在苦於資金不足,沒法擴大生產……”


    陳怡玢一聽,露出職業性微笑,說:“關於擴大生產的事,我跟薇薇安很有興趣聽你繼續講一講的。”


    克萊恩女士也露出矜持的笑容,開始講述她設計的第一款包的銷量是多麽的好,多麽受法國女士的歡迎等等。到晚上離開工作室的時候,陳怡玢又花重金投資了克萊恩女士的皮包生產線,這一次因為比香水投資多了很多,在利潤紅利上也談了很久。


    出來之後,黃薇甜跟陳怡玢說:“嘉和,你是打算逐漸將這個公司給買下來嗎?”


    陳怡玢想了想未來的發展,想到二戰時歐洲的混亂和這個品牌在二戰時的中斷,她跟黃薇甜說:“如果時機合適的話,將來能作為這個公司最大的股權持有者這一點還是可以考慮的。”


    當晚她們在法國住了一宿,第二天黃薇甜領著陳怡玢去了她當年實習過的《vogue》雜誌社來拜訪。當年黃薇甜在這裏實習的時間很長,她性格開朗、手頭又大方,雜誌社裏的女士們對她的感觀都還不錯,尤其是黃薇甜這幾年還重點鞏固了與雜誌的總編路易莎的友情,每年到聖誕節和路易莎生日的時候,她都會給這位總編寄一份來自古老華夏的華美禮物。這幾年下來,黃薇甜跟路易莎的友情也是還是不錯的。


    總編路易莎知道黃薇甜要來,特意約了她們到辦公室裏來坐一坐,還跟黃薇甜說:“我看過華夏的《玲瓏》和《閨閣》雜誌,這兩本雜誌上經常登載你們二位女士的照片,我打算在下一期《vogue》做一個‘女權時代’的專輯,將一些權貴女性的著裝和思想記錄下來,展現給我們的讀者,不知道二位女士有沒有興趣接受我們雜誌的采訪?”


    黃薇甜和陳怡玢自然是同意的,能上《vogue》雜誌是多少時尚女性的夢想啊,黃薇甜幾年前還被《vogue》選為華夏最會著裝的女人,當時這件事在平城的太太圈子裏引起了不小的震動,黃薇甜還為此辦了一場派對呢。


    黃薇甜和陳怡玢倆人單獨拍了幾張平麵照片之後,又合在一起拍了幾張,鏡頭前的黃薇甜穿著一身華美的絲綢繡花旗袍,陳怡玢穿著一身職業女性的褲裝,她的淺灰色羊呢高腰褲下穿著一雙小羊皮的高跟鞋,上身穿了一件真絲高領堆蕾絲的燈籠袖襯衫,脖子上戴著當時最流行的層疊長珍珠項鏈,手上拿著一隻c.c的羊皮包。


    黃薇甜坐在一把黑色牛皮楓木曲線的大椅子上,陳怡玢站在她身邊,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揚起下巴,斜睨的眼的樣子看著鏡頭。


    黃薇甜一臉慶幸的說:“幸虧我這幾天沒好好吃飯,將那幾磅肉給餓瘦了下去,否則上鏡之後我是那麽胖,我會受不了自己的醜陋的。”


    拍完照之後,倆人本來想在法國多呆兩天等著照片出來看看效果的,結果她們在駐法的華夏大使那裏看到了幾天前的華夏報紙,報紙上頭版頭條登著“東北軍閥許偉和被暗殺,少將軍許開疆能否順利接掌權柄?”


    而最新的那張報紙的頭條是:“宋定海裁軍,鄭遠山中途憤怒離席,裁軍令何去何從?”


    雖然兩位女士不太關心政治和軍事上的事情,但是倆人已經出國多日,陳怡玢心係王綬雲,而黃薇甜也想念自己的兒子小福寶,倆人就決定早日回國。


    再一次登船離開,送別的人還是塞德和艾伯特,艾伯特還把黃薇甜拉到了一邊,說:“你呀以前挺有眼色的人呐,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沒有眼力了?”


    黃薇甜“哼”了一聲,跟他嘟囔一句:“要你管?”


    艾伯特自嘲一笑,說:“是啊,我想管也管不到啊。”一下就讓黃薇甜沒了聲息。


    艾伯特又輕聲的對她說:“薇薇安,我不會再等你了,不會了。”


    黃薇甜看了他一眼,從小到大,艾伯特總是在她的身邊的,他們相識的時間甚至比她跟李少雍認識的時間還久,他們很熟悉彼此,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互相都在照顧和遷就著對方……可是隻有這些,是不夠的。


    黃薇甜說:“嗯,我知道的。”


    艾伯特伸手揉了揉黃薇甜的腦袋,黃薇甜不樂意的喊了一句:“我新做的頭發呢!”


    不遠處的塞德和陳怡玢站在港口前,塞德說:“這就走了?”今天海風有點涼,塞德還係了一條駝色的羊絨圍巾,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用手指往後攏了攏,卻無損他英俊的容顏。


    陳怡玢說:“嗯,國內有太多事,我得回去了。”


    塞德說:“還什麽時候再來?”


    陳怡玢道:“許是明年或者幾個月後很快就會來。”


    塞德失笑,說:“騙蘇珊娜的話也拿來對我說。”


    陳怡玢道:“相信我,我也希望帶著我的家人和朋友留在沙弗,可是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塞德沉默了一下,一歎:“是啊,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看著陳怡玢,也張開了雙臂,說:“我的朋友,離別總是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的。”他摟住了陳怡玢。


    塞德寬厚的肩膀遮住了冰涼的海風,他微微低下頭,將嘴唇印在陳怡玢的額頭上,然後放開了她,他說:“一路順風。”


    陳怡玢露出微笑,說:“好的。”


    塞德又摘下了脖子上係著的圍巾圍在了陳怡玢的脖子上,他說:“今天海風有點大。”


    陳怡玢感覺到塞德的圍巾帶來的溫暖,她向他說:“謝謝。”


    塞德又說:“我想,我們會很快相聚的。”他露出微笑,他是那麽的英俊,以至於他露出微笑的時候,在不遠處的一些淑女都會發出驚呼的聲音。


    陳怡玢說:“再見,塞德。”


    塞德說:“快上去吧,要開船了,再見。”


    黃薇甜和陳怡玢站在發出轟鳴汽笛聲的輪船甲板上看著岸邊向她們揮手的親友人群們,離得很遠了,但是陳怡玢仍然能看見塞德站在岸邊向她們擺手,他穿著淺灰色的大衣,挺拔的身姿讓他顯得更加高大,依稀還能看見他英俊的臉龐。


    黃薇甜說:“塞德真的很英俊,雖然文瀾也很英俊,但是我得客觀的評論一下,文瀾比塞德還是少了那麽一分貴族與生俱來的氣質,塞德身上還有一股卡文迪許家族曆史沉澱下來的學識素養的氣質,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能讓女人的心頭怦怦亂跳啊。”


    陳怡玢白她一眼,說:“那你當年怎麽不向塞德示愛呢?”


    黃薇甜道:“我也就是純欣賞的角度說一說而已,塞德作為卡文迪許家族的接班人,沙弗財務大臣的獨生子,我一個黃皮膚的華夏人得有多大的膽子敢去挑戰啊?”


    她看了一眼陳怡玢,說了一句:“嘉和,你當年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嗎?”


    陳怡玢幽幽的說:“是啊,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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