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這邊一將陳怡玢起訴工部局這件事寫成了稿子,在報社耳目眾多的張少白就知道了這件事,他對所掌控的報社給出的指示是:務必將陳小姐這種正義的舉動進行正麵報道,讓更多的人知道陳小姐的事跡。


    第二天一早,報紙就鋪天蓋地的報道了陳怡玢起訴工部局的事,他們一行人從法院出來的樣子被拍成了照片登載了報紙上,黃薇甜拿著報紙看了半天,非常不樂意的說:“怎麽把我拍得這麽醜!當時風太大了,把我的發型都吹亂了!”


    李少雍在旁邊跟她說:“老婆你不管什麽樣都很美。”讓王綬雲和陳怡玢他們都不忍直視這對夫妻。


    一行人在陳怡玢家的客廳裏一邊喝咖啡,一邊聊接下來的行動,朱伯逸說他密切聯係工董會的李先生,請他聯係華人董事向工部局施壓,而王綬雲則淡淡的說:“我已經派了一小隊士兵在白樓花園巡邏了,放心吧。”


    陳怡玢他們倒是百密一疏,沒合計工部局會強硬執法這種事,陳怡玢衝王綬雲表示了感謝,並讚他:“隨慶想得周全,我都忘了這茬了。”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王綬雲的親兵就出現在了陳公館,向他匯報昨天半夜的時候一些地痞混混在白樓花園‘搗亂’,被他們製住了,但是因為天黑和打鬥,花園裏的一些花草已經被破壞了,圍欄都被扯開了不少,地麵上那棟白色小樓也在打鬥之中波及了一點。


    陳怡玢他們趕緊去現場看了看,發現情況並不那麽嚴重,花草壞了還可以再種,圍欄也被她帶來的園丁正在修理,花園旁的那棟白色洋樓倒是有被刀砍過的痕跡,但也可以維修。


    旁邊倒是有很多百姓圍著看,因為報紙上對白樓花園的報道,所以這裏更是引人注意了。有一些愛國的學生還跟陳怡玢喊話:“陳小姐,我們都支持你!”陳怡玢衝著學生們道了聲謝,說:“我盡我所能維護我的權利。”


    王綬雲很快從這群地痞混混嘴裏知道了指使人,竟然是東半城的沈應東,沒等陳怡玢他們找張少白領他們去找沈應東,沈應東就自己上門來了。


    他進了陳公館就先向陳怡玢告罪,並說:“我的弟兄們冒犯了陳小姐,我來向你道歉了。”


    沈應東在上輩子雖然最後沒有鬥過張少白,但也算是平城白相人裏的一號人物,他手下應該不僅僅隻是一些地痞流氓類的人物


    陳怡玢知道,沈應東這也是沒有把事情給做絕了,既不敢得罪工部局,又不敢得罪狠了她陳怡玢,但是這也不意味著她心裏就沒有氣,她說:“你能告訴我,是誰讓你這麽幹的嗎?”


    沈應東道:“幹我這一行雖然聽起來好聽,但實際上,我們也是被那些洋人捕快和工部局製轄的。”


    陳怡玢道:“你今天來隻怕不隻是道歉吧?”


    沈應東道:“我在王少將那裏被扣了8個兄弟,還希望你和王少將高抬貴手,將他們放出來。”


    陳怡玢道:“這種打打殺殺的事你還得跟他說啊,我一個女流之輩對這些實在是不太懂。”


    沈應東沉默了一下,道:“我也知道我沒理,今天這事兒我雖然是被迫的,但是也得給你一個交代。”說完,他的手裏像變戲法一樣忽然多了一把匕首。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黃薇甜嚇了一跳,大喊一聲:“你要幹什麽!!”


    沈應東卻沒說話,拿著匕首的右手就衝著他的左手割了下去,黃薇甜尖叫一聲,陳公館的傭人就衝了出來!


    陳怡玢動都沒動,看著沈應東將他左手的小手指剁了下來。


    沈應東見陳怡玢臉色都沒變,心裏也是一顫,隻聽陳怡玢說:“你在王綬雲手裏有8個人,那麽你就要割掉自己8根手指嗎?”


    沈應東一聽陳怡玢這話,拿著匕首的右手又抬了起來,給黃薇甜嚇得捂上了眼睛。


    陳怡玢卻道:“沈老板,您在這嚇唬我們這些婦孺之流,到底是什麽意思?”


    沈應東聽陳怡玢吱聲了,拿起匕首的右手才停了下來,說:“我不是來嚇唬你的,我是向你道歉,可是我沈應東身無長物,隻能靠自己來取得你的滿意,若是一根手指不能讓你滿意,我會砍到讓你滿意。”


    陳怡玢道:“你這是讓我滿意嗎?你這是逼迫我吧?要麽你就找王綬雲去,讓他放了你的人,看你在他麵前剁下你的手指頭,他會不會皺一下眉頭的?要麽你就正經的跟我談條件,就算你在我眼前把血流光了,我還覺得您把我的地毯弄髒了呢。”


    沈應東聽陳怡玢這話,就知道今天在她這裏是沒什麽辦法了,沈應東收起匕首,起身說道:“陳小姐,早點收手吧,對你有好處,我相信以你的實力和你的這些朋友們,從工部局那裏爭取到足夠的補償金的,你一個婦道人家,又何必去冒這個險呢?”


    許是因為陳怡玢剛才說那句怕他的血髒了她的地毯,沈應東拿衣服袖子將流血的手指捂住了,說了一句:“告辭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黃薇甜繪聲繪色的給大家講了今天沈應東的事,尤其講了沈應東剁自己手指頭的時候,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那血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王綬雲還說:“沈應東這人倒還有點道義之氣,讓他來找我好了。”


    李少雍說:“我們嘉和哥當時是不是嚇呆了?”


    黃薇甜白他一眼:“我們嘉和當時帥呆了,臉色都沒變,沈應東的手指嘩嘩流血的時候,她還能端杯子喝茶水呢!”


    李少雍這一聽,才說:“果然不愧是嘉和哥!”成功獲得了眾人白眼。


    晚上張少白特意過來看陳怡玢,也跟陳怡玢告罪,說他沒想到工部局竟然會派人來破白樓花園,是他考慮不周,現在他也加派人手,派人去將那裏圍了起來,王綬雲的兵太顯眼了,可以撤回去了。


    王綬雲卻道:“一事不煩二主,我的人暫時還不撤回來,張兄的人加派在外圍,這樣有了雙重保障,豈不是更好?”


    張少白看了一眼坐在對麵沙發裏的王綬雲,心裏卻想著王兄弟跟陳怡玢的關係也很好啊……他想再提點別的,陳怡玢卻已經說:“嗯,隨慶說得對。”張少白也隻得同意了。


    第二天,二哥通知大使先生已經回來了,他們一行人就一起去大使先生家裏拜訪,上回李少雍見的那位女秘書還在,趁著大使先生不注意,還給李少雍一個媚眼。


    大使先生五十多歲,頭發有點白,但是穿著很考究,一看就是那種在沙弗也是有點爵位的紳士,一聊天之後發現他們竟然還是校友,大使先生道:“我之前還看過陳小姐寫過的康頓大學的遊學日記,很有趣,讓我想起了我在康頓大學的求學時光。”


    陳怡玢和黃薇甜於是就先跟大使先生敘了敘同校的情誼,尤其是那些傳承了百年的傳統,比如聖伊凡學院開學時候的新生跑大鍾,還有每年畢業生在六月舞會上發生的那些事情等等,這麽聊下來之後,幾人感覺親近了不少。


    大使先生後來很直接的跟她倆說:“你們這事在平城告是沒用的,除非告到沙弗的法院去,可是沙弗距離平城那麽遠,你們能承受得了嗎?我建議你們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兩位小校友。”


    陳怡玢他們從大使公館出來之後,她就去郵局將起訴文件寄給沙弗的蘇珊娜大小姐一份,並且給她發了一封電報,越洋電報很貴,除非急事,一般也不會用,陳怡玢給大小姐將大意說了一下,最後寫到:“本來以為在平城就能解決的事,非得鬧到沙弗去,沙弗那邊就靠你了。”


    黃薇甜還在旁邊說:“早就應該跟她說了!”


    平城法院很快向陳怡玢發出了通知,竟然通知她平城法院沒法受理起訴工部局這種級別的案件,說是隻有到沙弗那邊更高級別的法院才能受理這種案件,並同時勸她和工部局進行和解。


    陳怡玢收下文件,什麽都沒說。


    緊接著,工部局的那位張華辦來陳公館造訪,並且帶來了消息說:“工部局決定對陳小姐補償十萬塊大洋。”


    張華辦一臉笑容的跟她說:“這還是因為因為我跟張少白的關係,才幫忙申請下來的補償款,陳小姐就不要再鬧了,鬧得太嚴重了,你也下不來台,到時候連這些補償都得不到了,那就太難看了。”


    陳怡玢先謝了張華辦的幫助,並說:“可是您這補償還是說晚了,我已經向沙弗法院遞了起訴文件,過日子工部局就會收到沙弗法院的通知了。”


    張華辦一聽,竟然真的告到了沙弗,臉上笑容不變,卻說:“陳小姐還是年輕啊,年輕人啊辦事容易衝動,你以一人之力去起訴整個工部局,猶如蚍蜉撼大樹,有一點用嗎?”


    陳怡玢道:“我就算是一隻渺小的蚍蜉,也要試一試這大樹的根係到底有多深。”


    張華辦聽她說這話,知道他再勸也沒用了,但也還是又說一句:“你這麽做,有可能地皮和補償款都得不到,你做好準備了吧?”


    陳怡玢雖然知道他是在工部局和張少白之間兩頭撈好處,但是也還是顧及到他是張少白的朋友,便說了一句:“我不太在乎錢,我很在乎這件事能不能成。”


    張華辦道:“何必爭這個義氣呢?你不是跟一個人在爭,你是跟整個工部局在爭。”


    陳怡玢道:“我知道。”


    張華辦道:“你知道沙弗法院一旦受理了這個案件,工部局這邊會怎麽對你嗎?這些你都考慮過嗎?”


    陳怡玢道:“這些我都考慮過,不過我就想試試,我若是成功了,將對多少想做而不敢做的人提供一個榜樣,能啟發多少人呢?”


    張華辦一歎,“年輕人呐!”也不再說了。


    陳怡玢還是客套的說:“若是此事不成,也希望張大哥到時候能幫忙從中斡旋。”張華辦抬了抬手,客套了兩句,也走了。


    第二天,陳怡玢在平城的幾處店鋪竟然都受到了工部局的刁難,先是說她辦理開業的手續不合格,又說‘美食鋪子’的食品不衛生,給人吃壞了肚子,還有人在店鋪門口鬧的,很多人圍觀。


    有些關注報紙的人知道這是這家店的老板惹到了工部局,工部局在報複,但是更多不明就裏的老百姓真的以為‘美食鋪子’裏的食物有問題,站在門口指指點點,很多正在吃的客戶都不吃了,一下就沒了人。


    陳怡玢沒有讓人閉店,立刻讓人在門口寫上:“本店自開業以來,本著童叟無欺、盡做慈善的念頭,不僅為大家提供美味的食物,還將部分盈利捐助給需要幫助的窮困戶,絕不存在衛生和食物有問題的情況,歡迎大家來參觀我們的廚房,我們的廚房對外開放!”


    黃薇甜跺腳道:“這些人也太欺負人了!”


    雖然寫了牌子,但是客戶也比往日裏少,連‘蝶戀花’的客流都比往日裏少。但是陳怡玢想著過一陣慢慢就會恢複客源了,結果,這些店鋪的房東都紛紛來找陳怡玢,說是不租房子給她了!


    陳怡玢租房子的時候是簽了合同,她拿出合同跟房東們說:“我們簽了合同的,若是違約,諸位是要多付我幾倍的錢的,不知道諸位是受了哪位的所托來為難我,但請你們想一想,多付這幾倍的錢到底值不值得?諸位很多也都是做買賣的人,有些人可能也聽過我陳怡玢的名字,知道我陳家的名聲的,這麽得罪我,到底值不值得?”


    房東之中有人說:“陳家有什麽了不起,你陳怡玢又是哪個名牌上的人物?”


    有人說了一句:“她大哥叫陳嘉國,二哥叫做陳嘉興,大哥是製定我們國家憲法的人物,二哥想必諸位做買賣的應該聽過,中樞銀行副總裁!”


    大部分做生意的人想了想,也就沒再堅持,畢竟做買賣誰沒有資金周轉不開的時候?中樞銀行是國內最有良心的國家銀行了,怎麽也不能因為這事得罪陳嘉興啊。


    但也有人當場掏出了違約金的,陳怡玢一看這個店麵是‘美食鋪子’新擴張的店,是她在平城開的第四家,陳怡玢也沒猶豫,收了錢就讓手下人去店鋪裏收拾東西。那人還頗為得意的說:“陳嘉國、陳嘉興跟我這升鬥小民有什麽關係!我拿了工部局的錢,就得替工部局辦事!”


    第二天,大小姐的電報發出來,寫到:“看來你的智商離開了我,下降的速度太快了,這種破事,為什麽不早點說?艾伯特現在就在法院裏當跑腿的,賽德昨天還跟*官一起共進晚餐呢,還用我出手嗎?”


    接到大小姐的電報,這一群人都鬆了一口氣。


    然而,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敲開了陳公館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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