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一十回  書房內明修棧道 牆頭上暗渡陳倉</b>


    話說文芳問臨川有何妙計,能害馮旭。臨川道:“大爺要我獻計不難,隻要依著晚生用計便了。到了二十六日,是馮旭過聘吉期,大爺坐轎往兩家恭喜。正是:


    惱人須在暗,相見亦何妨。


    如今你兩家和睦,與他和好,除他疑心,漸入佳境,晚生,自有妙策。大爺若不依晚生另請高才計較。”花文芳原是想他的婆娘,不如將計就計,把他留住在此,等我今晚與他老婆成就了再處。便道:“我大爺依你之計,隻是不放你回家。”魏臨川道:“大爺既肯依晚生,晚生怎敢不依大爺。”又說了些閑話,隻見書童擺下飯菜,二人用畢。文芳見日色尚早,怨道:“老天老天往日不久就晚了,今日如何還不晚。”叫過有憐附耳道:“如此如此。”有憐點頭知道,堪堪天將晚,花文芳吩咐拿酒,書童擺下酒肴吃了兩三杯。有憐道:“舅老爺著人來請大爺說話,就要過去。”花文芳道:“曉得,先拿飯來吃。”書童連忙送上飯來,文芳吃畢道:“老魏,你且慢慢飲,等我回來陪你。”臨川道:“大爺請便。”隨即起身去了,暗叫有憐吩咐門上,不許放魏臨川出去,又叫人取張梯子,放在花園牆邊,花有憐答應,不一時有憐走來回道:“那張梯子拿不動。”文芳道:“叫別人拿。”有憐道:“都不在花園。”文芳道:“我同你二人拿去。”走到花園費了幾多氣力,方才將梯子豎起,取了一塊石子在手,吩咐有憐去罷。花文芳爬上梯子,上了牆頭,將石子向他房屋一丟,隻聽得骨碌碌滾將下去,不一時見黑影中一人,爬上曬台來,台上放了一條板凳靠牆,口中說道:“你可墊定了腳,看仔細些慢慢下,我扶你。”文芳道:“你可扶穩了。”戰戰兢兢爬過牆頭,接著板凳挪下來,二人攜手下了曬台,進得房門,隻見房中高燒銀燭。花文芳作了一個揖道:“那個小丫頭不見麽?”婦人道:“先去睡了。”文芳道:“既蒙垂愛,萬望早赴佳期。”婦人道:“何須著急,有句話兒說個明白,倘你日後娶有妻房,將妾身放於何地?”花文芳道:“我大爺豈肯負你今日之情?”婦人道:“你口說無憑,須要發個誓兒,我才肯信。”文芳慌忙跪倒塵埃道:“老天在上,弟子花文芳若負了崔氏今日之情,叫我死於刀劍之下。”崔氏將文芳扶起道:“願君轉禍呈祥!”看官,花文芳隻說賭個口頭咒兒,誰知後來果應其言。此是後話不題。且說花文芳即欲上床,崔氏道:“且慢!你我有緣,妾身置得一杯水酒,與你同飲一杯。”文芳道:“何須如此?”那婦人親自辦下六個小菜,一壺暖酒,兩付杯筷,請文芳上坐,吃了兩杯酒,文芳在燈下觀看婦人,三杯酒下肚,臉上紅裏泛白,那有心腸吃酒,起身將婦人抱到床上,正是:


    雲鬢蓬鬆起戰場,花團錦簇布刀槍。


    手忙腳亂高低絆,唇舌相將吞吐忙。


    說不盡的萬種溫柔,百般歡暢,不覺漏下五更。正是:


    兩個歡娛嫌夜短,一人寂寞恨更長。


    婦人見天色微明,催文芳起來,起早過去。今夜早些過來,文芳起身穿了衣服,慌慌忙忙爬上曬台,婦人送上便扶住板凳道:“好生過去罷!不可失約。”文芳道:“不必叮嚀!”慢慢走過牆頭,接著梯子下去,走到自己房中去,睡到晌午方才起來。花有憐進來道:“大爺如今是相思如願了!”文芳道:“我不瞞你說,今晚他還約我過去!”話休重敘,書中要簡短為妙。花文芳自此夜夜去非止一日。堪堪到二十六日,卻是馮旭行聘之期,魏臨川催花文芳恭喜錢、馮兩家,花文芳隻得依他,坐了轎子登堂拜賀。家丁拿帖子先到馮旭家,傳進名帖下轎。馮旭道:“一向少來奉候。”文芳道:“彼此少情。”茶畢。文芳起身,馮旭道:“花兄為何匆匆而行?”文芳道:“小弟還要到錢兄那裏賀喜。”馮旭送出大門,文芳來到錢家,依然登堂。錢林道:“請坐!獻茶。”文芳笑嘻嘻的道:“兄弟方才在令親處恭喜,大禮尚未過來。”錢林道:“月老尚未過去。”文芳即便告辭回府。這且不言。單道湯彪見花文芳來,笑道:“一向不見麵。”想他為此婚姻之事,今日為何反來恭喜。馮旭道:“他是小弟的好友,心中雖惱,不好不來。”說畢隻見朱輝到了,眾人見禮。馮旭稱謝道:“又驚動老伯台駕。”旋邀同觀大禮,朱輝逐一看過,人夫已齊,兩邊吹打,家人掛紅,一盒一盒捧出,街坊上人爭看好不熱鬧。城中縉紳大人,凡有相識,與那些同學朋友,俱到兩家來賀。那個不知馮旭與錢林家做親,兩家俱是車馬盈門。等到禮畢回來時,馮旭著人下帖請酒。便問湯彪,“文芳可請他一聲,不來就罷了!”湯彪點頭道:“是!”且花文芳回書房,正在告訴臨川到兩家去的情景,忽見門公拿著名帖來道:“馮相公著人來請酒。”魏臨川接過來看,寫的是即午滌卮候光,下寫著眷同學弟馮旭頓首拜。魏臨川道:“我正要他來請大爺赴席,我好用計。”文芳依言,到晚間,竟自去赴席。暫且不言。再言花太太府中有一個丫頭,名叫春英,生得有七八分人才,今年一十八歲了,也是文芳與他做些不尷不尬的事。文芳自從與崔氏勾搭上了,那有心情理他,他每晚間私走出來尋花文芳,常看見魏臨川終日在書房,與大爺交頭接耳說話。心中想道,今日大爺往馮家吃酒去了,花有憐自然跟去。趁此無人不免到書房與魏臨川一會,免我胡思亂想。忙去搽搽粉,換了幹淨衣服,悄悄一人,走至書房門首。往裏一張,卻靜悄悄一人都無,就進門來,隻見魏臨川伏在榻上打盹,走至身旁,用手輕輕在他身上一摸道:“魏相公,你好睡呀!”魏臨川驚醒,見一個丫頭站在麵前,生得到也不俗。忙站起身來問道:“姐姐到此有何貴幹?”春英見他問,無言回答,隻得問道:“你為何終日在此歇宿,總不回家,家中娘子可不想你麽?”魏臨川乃是慣走風月的人,見他如此說來,心上便自明白,答道:“我原要回去,無奈你家大爺不肯放我回去,把我一人關在書房,寂寞不過。”春英道:“你既然寂寞,何不尋個人陪你頑耍?”臨川道:“蒙姐姐垂愛,就請姐姐陪我頑耍頑耍!”說罷,便抱著春英不放。春英道:“恐有人來不當穩便,”忙去將燈吹滅,二人就在榻上做起事來。不言他二人歡娛。且說花有憐見大爺往馮家去吃酒,心中想道:魏臨川的老婆,自從那日一見,怎麽放得他下。連日我家大爺夜夜過去,他好不受用,我欲過去,又怕我家大爺曉得。且喜今晚大爺不在家,且將他的衣服穿了裝做大爺的模樣,悄悄爬上牆去,黑夜偷情誰知真假。主意已定,忙取衣巾著起,走至花園梯旁,拾起一塊鵝卵石子,藏在袖內,慢慢爬上牆頭。黑暗之中睜眼一看,隻見那邊有個曬台,卻不甚高,欲要下去,無奈又矮,想道不知大爺怎麽下去,將袖中那石子望他屋上一丟,隻聽得骨碌碌滾將下去。崔氏正叫小紅灶前取水,房中去洗腳。聽見石子響,心中想道:今日為何來得恁早?小紅尚未去睡。忙叫:“小紅你且睡罷!”小紅道:“娘子洗腳水未倒呢!”娘子道:“水留在房中,我還要洗洗腳,你先去睡。”小紅答應一聲,便走向廂房去。不料花有憐在牆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想道:“我的符咒不靈,又將袖內五、六個石子一齊丟下,響得聲大,小紅大叫起來道:娘子,不好了,房上有賊!”嚇得花有憐在牆上,慌了手腳。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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