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冬青的臉色瞬間慘白,比自己受了傷還要難看,幾步走到傅雲杉身邊,查看了她的胳膊情況,握住垂晃的手臂,抬眸看傅雲杉,聲音有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會有點疼,姑娘忍一忍!”


    傅雲杉點頭,笑道,“這點疼,我還受得住。”


    冬青咬著壓,手下一用力,“哢嚓!”清脆的接骨聲響起。


    “啊……”傅雲杉忍不住輕吟出聲,牙齒用力將唇咬成了梨白色,真……特麽疼!


    冬青頭上冒出虛汗,退後兩步,“姑娘試試。”


    傅雲杉緩緩抬起,左右前後微微晃了晃,眼睛一亮,“不疼了,謝謝你冬青。”


    “都是我的錯,姑娘……”不用謝!冬青自責的垂下頭。


    傅雲杉笑,“我這一身髒汙可是沒法見人的,你去將咱們準備在車裏的備用衣服找出來……”


    “是。”冬青走去散落的車廂裏翻找,傅雲杉揉著剛接上的右手去查看剛死去的馬。


    顧淮揚蹲下身,在馬背上摸了一下,抬起手,看到馬背上的雞糞後,沉了臉,“三姑娘,咱們的馬先被雞驚了,又聞到雞的糞便,才發了狂。”


    傅雲杉看顧淮揚,顧淮揚慎重的點了頭,壓低聲音道,“那幾隻雞是突然冒出來的!是有人蓄意為之!”


    傅雲杉雙眸微冷,“一會兒到一品居,你找劉掌櫃的去打探一下,那幾隻雞的來路。”


    那邊,男子已下了馬車,五官清晰,棱角分明,紅唇微抿,泛著淡淡的笑意,一襲錦白大氅,將他的溫潤氣質展露無遺,這男人確實適合白色。


    “傅三姑娘!”


    傅雲杉迎上男子擔憂的目光,又瞧了眼他那輛退在安全位置的馬車,眉眼疏淡,福身,恭敬道,“段小侯爺。”


    段少府一怔,張口解釋,“方才我……”並不知道馬車裏坐的是你!


    話未說出,便覺不妥!


    因為不知道你在車裏所以沒出手相救嗎?這話真說了還不如不說!


    他無奈的笑著歎了一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個青色小釉瓶,遞過去,“這是外傷藥,三姑娘……”


    “謝段小侯爺,我們車裏有備藥,不敢勞煩。”傅雲杉不鹹不淡的拒絕,瞧見冬青已將車廂內的東西整理出來,朝段少府福了福,“告辭。”


    她可沒忘記這人早知道傅明孝搶了自家爹的身份還故意隱瞞的事,今天又見死不救,再加上在清河鎮他的馬險些踩死自己的那次,數罪並罰!她哪裏還有好臉色給他看!


    段少府瞠目,看著傅雲杉的背影直到她進了一品居,才好笑的搖了搖頭,順手將青色小釉瓶裝進袖口袋中,抬腳朝一品居走過去,留給府中的車夫一句話,“將馬車趕去一品居後院。”


    車夫應聲。


    “三姑娘……您這是……”


    劉掌櫃從櫃台前迎過來,“今日怎麽有空過來?樓公子今日也來了,三姑娘可要見上一麵?”


    聞言,三人同時一怔,顧淮揚道,“劉掌櫃,六……樓公子沒有收到我家姑娘的信嗎?”


    “信?”劉掌櫃疑惑的搖頭,“樓公子今日是約了段家公子來喝酒,並未聽他提及傅三姑娘。(..tw棉花糖小說網)”


    “姑娘?”冬青臉色不虞,小聲道,“咱們院子外守著的人除去索羅門和傅大公子的人,剩下的皆是樓公子派來的人,那個黑衣人肯定是樓公子這邊的人,她沒有把你寫的信轉交……”


    傅雲杉看了冬青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了,抬頭看著劉掌櫃笑道,“勞煩劉掌櫃,幫我們準備一個雅間,等樓公子與段公子談完事情,再告訴他我有事找他,讓他到雅間一續。”


    “這是自然,三姑娘請。”


    劉掌櫃親自帶著幾人上了樓,送進房間,送了炭火茶點茶水,又喚了夥計端了兩盆水給傅雲杉和冬青梳洗,才告辭退了出去。顧叔跟著去後院找地方換衣服。


    “姑娘,你給六殿下的信那人肯定沒轉交給他,你剛才為什麽不讓我說?”冬青擰著帕子幫傅雲杉擦拭臉頰。


    “我想起那個人是誰了。”傅雲杉輕聲道。


    冬青蹙眉,“姑娘認識那個人?”


    “確切的說,那是個女人,我若沒猜錯的話,她名叫洛雪!”


    “洛雪!不可能!”冬青立即搖頭,“絕不可能是她!”


    傅雲杉看她,她幹笑兩聲,手腳麻利的幫傅雲杉換好了衣服,去折騰自己的衣服,目光閃爍就是不敢看傅雲杉,傅雲杉好笑,“你有事瞞著我?為什麽不可能是她?”


    “那個……她那次在皇宮害欣兒小姐經脈受損,爺一氣之下把她給攆走了!”冬青偷偷瞧了傅雲杉兩眼,“她……她因為自小就跟在爺身邊,脾氣有些孤傲,誰都看不上……就瞧上了……爺!爺哪裏還能留下她!”冬青留了句沒說,爺如今有了喜歡的人,哪能容忍這樣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呆在身邊!


    額……


    這丫頭故意強調最後一句話,還一副怕她生氣的模樣是做什麽?


    不聽主子命令的人留著何用!就該攆走!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冬青言語一頓,神情變了變。


    傅雲杉搖了搖頭,無視她小心翼翼的表情,道,“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話未問完,她突然反應過來,神情一滯,僵著腦袋轉向冬青,冬青瞧出她的異狀,眼睛亮了,唇角含笑,毫不遲疑的連連點頭,“就是姑娘想的那樣!”


    她想的那樣?


    她想的哪樣?


    她剛剛在想,洛雪認為樓重喜歡她!所以潛入別院要監視她?!


    真是……


    她才十四歲好不好!


    傅雲杉又好氣又好笑,瞪了冬青一眼,“換好衣服讓顧叔進來。”


    “哦。”冬青有些泄氣,看自家姑娘的表情怎麽不像是喜歡爺的模樣?不成,她得找機會把消息透露給常寺知道。


    幾人收拾停當在屋內坐定,冬青倒了茶送到二人麵前,“姑娘,顧叔,喝茶。”


    樓下,突然傳來馬蹄聲,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一品居?怎麽跟傅雲杉開的那家名字這麽像!下車,本小姐今天要在這裏吃!”


    冬青探頭看了一眼,蹙眉撇嘴,回到桌旁哼聲道,“是周氏方氏婆媳和傅迎春夫婦!逛個街車後跟了那麽多人,還真以為自己是名門望族,千金大小姐了!真不知羞!”


    傅雲杉轉了轉眼珠,招冬青過來附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冬青點頭,摩拳擦掌,“姑娘等著看好戲吧。”話落,起身出了門。


    一盞茶的功夫,冬青回來,眉眼間笑意濃濃,“姑娘辦妥了。”


    顧淮揚不解的看著她,冬青湊過去,悄悄說了幾句,顧淮揚一怔,隨即唇邊露出笑,“以傅迎春和方之行的脾氣……”


    他的話還未說完,樓下就傳來桌子被踹翻的聲音和女人尖銳的尖叫聲,“方之行,你就是個殘廢,我哪裏說錯了?!你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我讓我爹……”


    “賤人!你敢說我是殘廢?”方之行暴怒的聲音響起,“你好到哪裏去?勾引親堂妹的未婚夫,死皮賴臉的嫁進我們方家!嫁進來後不守婦道,青天白日與人成奸!你有什麽臉說我?要不是你,我的手又怎麽會殘?!你才是罪魁禍首!你這個賤人!”


    “殘廢殘廢!你就是個殘廢!我偏說!”傅迎春的聲音拔高,抑揚頓挫,“明明是你引誘我害我婚前*與你,這時候卻反咬一口,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說著,輕蔑一笑,“你都不舉了,還真不是男人……啊!”


    傅迎春高八度的慘叫聲和桌子踹翻聲同時響起,緊接著是一個婦人的尖叫,“春兒!”


    是周氏!


    周氏衝過去,將女兒摟入懷中,抬頭怒瞪方氏和方之行,“來人,把他們給我拿下!”


    周圍的食客指指點點,不少人趁亂跑出店,不多會兒更多的人圍觀過來。


    傅迎春被踹到小肚子,後腰撞上桌沿,胸中血氣翻湧,張口吐出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瞪方之行,染血的唇張張合合,吐出一句話,“方之行,你……敢打……我?”


    “賤人,我打死你!”居然說他不舉!他那明明是對她沒興趣!


    方氏死死抱住兒子,看到傅迎春吐出血,嚇的臉色灰白,“行兒!冷靜點……她死了,咱們一家都要跟著陪葬的,冷靜點……”


    “放開我!我要打死她……”方之行雙眸噴火,一張臉完全處於盛怒之中。


    帝師府的家仆上去分開二人,抓住方之行,將他摁倒在地。


    方之從夫婦和方之路夫婦退的遠遠的,瞧見周氏惱火的目光,連連擺手,“少奶奶,這可跟我們無關啊,是三弟一個人的錯……您可不能抓我們啊……”方氏狠狠瞪了兩個兒子兒媳幾眼,才止住他們的話!


    傅迎春張口又吐出一口血,臉色慘白至極,泛白的手緊緊抓著周氏,“娘,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春兒!天啊……你怎麽樣?”周氏抱著女兒,看到地上暈染出的血,眼淚都落了下來,“來人,來人啊,回府,快回府!”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淒淒慘慘離去。


    “嘖嘖……流了好多血,不知道會不會死掉?”冬青站在樓梯口往下看,地麵和桌沿都染了紅,一張桌子幾乎被踹零散了,可想當時方之行的怒火有多大!


    這麽死掉怎麽行?後麵的故事才更精彩,缺了她……可不行!


    傅雲杉雙眸微眯,一抹冷光閃過,臉上露出笑容,燦若罌粟。


    “小丫頭,你的傑作?”


    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略帶了幾分鼻腔音,聽上去不似平日的吊兒郎當,多了幾分不常見的沉穩。


    傅雲杉回頭,黑亮的雙眸,傾城的絕顏,薔色含笑的薄唇,不是樓重還有誰!


    傅雲杉眉眼彎彎,笑,“怎麽樣?夠精彩嗎?”


    樓重點頭,伸手扯了扯她的發辮,“傅三姑娘出手,絕對精彩!”


    傅雲杉挑眉,瞟了眼他身後的段少府,問道,“你們談完了?”


    樓重回眸看了眼段少府,點頭,“談完了。你有事?”


    “嗯,有事想要問你。”


    “咱們去雅間聊。”


    說罷,抓了傅雲杉的手朝雅間走去,傅雲杉淡定從容的跟著去了。


    留下……


    驚駭的抽了幾口冷氣,臉色大變的冬青。


    神色詭異,眉間趣味叢生,唇邊掛著意味深長笑容的段少府。


    驚愕呆怔,張口不知道說什麽的顧淮揚。


    進了房間,樓重鬆了她的手,關上門,又將她拉到炭盆邊坐下,倒了熱茶送到她手中,看她抱在手中,才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撩袍坐下,低頭去啜茶的空隙問道,“說吧,什麽事?”


    “我想知道我娘和玉妃娘娘的事,還有我外祖父的事!”傅雲杉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


    樓重喝茶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怎麽會想起問這些?”


    “昨日收到清河來信,有人暗查外祖父一家的事,這些事顯然跟帝師府無關,我覺得可能與外祖父的身份有關,所以……”她沒有將外祖父和大舅二舅在可以隱瞞自己某些事的情況告訴樓重,並不是不信任樓重,而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該怎麽說。


    樓重點頭,“這些事我也正想找個機會告訴你……”他低頭飲了一口茶,身子往前探了探,白皙的手指在通紅的炭盆上拂過熱氣,開口道,“天啟五年,江南玉家先被人舉報通敵叛國,後玉家一夜間被滅門,屍體莊園均被大火燒毀,無一生還!後有刺史上諫,說楚老侯爺……”他抬頭看傅雲杉,“就是你外祖父的父親,說楚老侯爺與玉家結親有通敵之嫌,請父皇徹查楚侯府……”


    傅雲杉心一緊,“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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