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豐景一年,六月中旬,遲尤國進攻突厥。


    緊接其後,沙番和大莽對玉衡宣戰。


    六月下旬,遲尤占領突厥三分之二國土。


    六月下旬,一天之內,各國突發大『亂』,皇室子弟、朝廷大員陸續遇刺,武林劇烈動『蕩』,商、糧、行俱有不安分勢力作祟,沙番和大莽正式拿下免戰牌,和玉衡打下了第一場戰役。


    同日,玉衡天子親自抵達前線鳧黎關督戰,京城由端寧皇後垂簾聽政。


    同日,遲尤國新任國主完顏遂簡遭暗殺身亡,因無皇儲兄弟,遲尤國師申屠謖雪奪權繼任。


    同日,迦藍國主在刺客行刺中受驚逝世,迦藍國大王子上任後第一個命令便是下令發兵助陣玉衡。


    六月底,遲尤國和突厥國休戰言和。


    七月上旬,玉衡大敗沙番和大莽軍隊,拿回二十年前武威元帥最後一戰中失守的藍翎州,神才永寧王的徒弟柳天晴和武狀元沙臨誌、連晉軍下的雙胞胎花寒花烈在幾次戰役中表現突出,奇怪於永寧王沒有出戰的人們便恍然大悟,覺得原來是神才想要鍛煉徒弟、培育新人。


    七月上旬,各國武林勢力清牌結束,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神秘的雪朔山莊和天下宮在這一次動『蕩』中首當其衝,最終隕歿,新生派係夙建幫崛起,其餘種種為人稱道之事便不再一一細數。


    ……


    七月,邊關,藍翎州,驕陽如火。


    這裏被玉衡重新奪回,玉衡軍隊駐紮在城外,城內已經被清洗了一輪,將奴隸了這裏二十年的大莽貴族都趕了出去,剩下的大莽人歸降則一視同仁,天儀帝也親自住了進來,對和玉衡分離了二十年的玉衡子民進行安撫,穩定糧米供應,解除奴隸身份,重新登記戶籍……消去了戰爭的痕跡,整座城池都一派安寧之意。<>


    百姓都這樣的,他們不在意統治他們的人是誰,但是隻要讓他們安居樂業,他們就會感激涕零。


    阜徵的屍骨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了,城裏有敬佩他的百姓給他立了個武神廟,供了他的衣冠塚,崇尚強者的大莽人也沒砸,便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蘇日暮這段時間都跟著阜懷堯和軍隊一起走,甄偵則是被派去和刹魂魔教合作清除聞人折傲死後暴動的宿天門門人了。


    不得不提的是當時聞人折傲為了身體的崩潰殺了一大堆自己人,碧犀沒事卻『自殺』獻身了,他的表弟、天下宮宮主阮鳴毓卻是僥幸逃過一劫,在抓住之後還饒有興致地給刹魂魔教的人提供了他的天下宮的藏身位置,然後在看守過程中逃走不知所蹤。


    比起他的主子聞人折傲的無惡不作,阮鳴毓簡直善良得像是個隻會搗蛋的鄰家孩子,於是眾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說起來聞人折傲這個人果然很討厭,死都死了,還帶來一大堆麻煩,這幾個月各個國家都『亂』作一團,完全就是這廝的傑作。


    大莽和沙番在玉衡和迦藍的夾擊下已經連連敗退,戰事停了幾天了,看形勢應該是快要談和了,連晉大呼還沒打過癮,被宮清拖出去在練武場和十個親衛聯手一起好好教訓了一頓,孫真看得直樂。


    楚故和燕舞代表不少天儀帝的親信發來雞血寫的大大的血書,要他們趕緊把親愛的陛下綁回去,皇帝不在家,他們扛著文武百官真的是鴨梨山大,然後被軍隊裏的武將們一致無視,陛下在,他們根本不擔心士氣什麽的好不好~~~


    事情都在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大家都很歡樂……除了某人。


    蘇日暮在城裏的酒館雅間裏,抱著酒壇子看了看城主府的方向,不過沒說什麽,懶洋洋地聽著坐在他對麵雪青衣袍的秀雅男子說話。<>


    甄偵也是今天才到藍翎州的,他用詹無傷的身份在江湖上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鏟除宿天門的勢力,幫刹魂魔教收拾尾巴,期間還和秦儀一起研究用長生殿裏巨蛇的血解除“血承”並且非常成功,忙得不亦樂乎。


    “這麽說來,‘肉糜’是一種抑製正麵情緒放大負麵本『性』的東西,‘血承’則是無差別吞噬情緒,”蘇日暮消化著他的話,“所以聞人折傲壓抑著壓抑著就搞出了個分身,兩者平衡,結果他好死不死地去搶子諍的‘血承’,平衡打破了,他就掛掉了?”


    “可以這麽說吧,”甄偵點頭,“我和秦儀的看法就是這樣的,人的不同情緒會在身體裏產生不同的物質,維持身體的平衡,就像是怒傷肝悲傷心笑養身一樣,‘血承’就利用這些東西生存,當它們被吞噬之後,人的情緒也會跟著失控,變得暴躁嗜血,極限的情緒也讓人潛能爆發……我想喝血這一點應該是人體本能想要補充這些物質。”


    蘇日暮有些不解,“那麽照這麽算來,‘血承’者應該很短命才對啊。”


    他見過很多暴虐的人,他們控製不住殺欲,控製不住毀滅的衝動,這樣的人有著可怕的破壞力,不過都活不久。


    甄偵道:“我覺得應該是‘血承’起了作用,情緒越失控,它長得越快,它的生命力旺盛得足以讓人保持很長一段時間不老不死的狀態。”


    可惜畢竟是毒,就像是刹魂魔教的人自己說的,這樣活著,就像是在過一個怪物的生活。


    蘇日暮嘖嘖稱奇。


    至於聞人折傲的“肉糜”倒是好理解,就像是很多武功高手都清心寡欲的原理似的,他用“肉糜”壓製了大喜大悲的情緒,最大程度地開發人的潛力,不過聞人折傲的方向顯然不太對,正麵情緒被壓製,負麵情緒隻會越來越多,所以“肉糜”者需要“血承”者的血肉就是因為這一點,他們需要把體內過多負麵情緒帶來的傷害吞噬掉一些,才能維持住機能的不崩潰。<>


    聞人折傲本人顯然就是一個極端的例子,“肉糜”已經將正負麵的他分為了兩個個體,又巧妙地平衡了下來,就像是被分成兩半的心髒,捏死一邊都會死人。


    總而言之,聞人折傲就是玩著玩著把自己玩死了。


    他果然活得莫名其妙也死得莫名其妙。


    對於這個結果,蘇日暮真的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甄偵把玩著手裏粗獷的酒杯,淡淡道:“不管怎麽樣,他死了,宿天門也被消滅了,一切都結束了就別去管他了。”


    蘇日暮側眼睨他,“放心,小爺想得很開。”事到如今皆大歡喜,他還有什麽不滿意?


    甄偵睫羽彎彎,“我隻是不想我的屬下心裏有什麽疙瘩,影響了任務。”


    蘇大酒才有不太好的預感,“什麽屬下?”


    甄偵抿唇而笑,眼波流轉,無盡魅『惑』,“陛下說過讓你入我巨門幫忙。”


    “我不進!”蘇日暮無視他的美人計,立時眼皮子直抽——平時在家被他欺負就算了,憑什麽做事的時候還要被他壓一頭?


    甄偵不甚在意,“決定權在陛下那裏。”


    蘇日暮齜牙,“你的陛下是我弟夫!”阜遠舟已經把他吃定了!


    甄偵似笑非笑,“據說我才是他左膀右臂。”除了連晉和左右丞相,掌管著巨門和翰林院的他基本是現今實權最大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火花四濺,盤算各自在心頭。


    ……


    藍翎州,城主府,書房裏。


    連晉跟坐在書桌後麵批閱政務的天儀帝匯報了一下現下沒什麽變化的軍情,然後抱怨道:“難得出京一趟,你就不能少看會兒奏折,出去動彈一下?”


    “幫你減少壓力,”阜懷堯頭也不抬地道,“朕一出門,你起碼要派一個營的人盯著。”這裏畢竟是剛收複的地方,各種秩序還沒有完善。


    “……”連晉抽抽眼皮子,“老子不嫌麻煩!”


    “朕嫌。”陛下大人輕描淡寫丟出兩個字。


    連晉被砸得無語,好半晌才問:“三爺今個兒怎麽樣了?”


    阜懷堯手裏的筆終於頓了頓,“早上起來的時候看到他的手在動,應該差不多醒了。”


    連晉撇嘴嘀咕:“一覺睡到打完仗,偷懶也不是這麽偷的。”


    阜懷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眼角淚痣輕動,長睫微垂,比平時少了一份肅殺之意,“他辛苦了那麽久,睡幾天也正常。”


    連晉不懷好意地掃視他幾眼,“等三爺醒了,辛苦的還在後頭呢!”


    “嗯?”阜懷堯一時沒聽懂。


    連晉笑得『蕩』漾,挪揄道:“你不是已經決定和三爺雙宿雙飛了麽,還能有什麽是不得不辛苦的?嘿嘿嘿……”


    阜懷堯保持著麵癱臉用一本書把他砸了出去。


    調侃完了人,連晉樂嗬嗬的找宮清切磋去了。


    沒辦法,不打仗的時候真是太無聊了。


    書房裏,阜懷堯無奈地搖搖頭,繼續低頭批閱奏折。


    隻是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進去。


    他拿著筆頓了片刻,還是放了下來,起身出門,去了書房旁邊的主臥室。


    常安在那裏守著,見到他的時候也不意外,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阜懷堯坐到了床邊,低頭凝視寬大的床上躺著的年輕男子。


    對方闔著眼,呼吸清淺,俊美卻鋒銳的輪廓也因著他平靜的表情而柔和下來。


    阜懷堯撫了撫他的額發。


    他也不是貿貿然帶著昏『迷』的阜遠舟跟著軍隊『亂』跑,隻是宿天門一日不除,身為刹魂魔教教主的阜遠舟就還存在一分危險,人手充足的軍隊無疑是現今最安全的地方。


    其實阜遠舟的傷不到致命的地步,隻是“血承”和他相伴十幾年,早就成了他身體裏的一部分,這一驟然剝離,他的身體就自我保護地陷入深眠的狀態下開始修複。


    這就是範行知和江亭幽所說的用阜遠舟來換聞人折傲『性』命的意思,要殺聞人折傲,就要用“血承”來讓他身體的力量崩潰,當時他吸收阜遠舟體內的“血承”時,隻要他少拿走一分,他就不至於崩潰得無『藥』可救,阜遠舟也會因為這一分殘留而逃不脫被“血承”殺死的命運。


    一場豪賭,很符合阜遠舟的『性』格。


    不過阜懷堯還是喜歡那個乖乖陪在自己身邊對自己撒嬌賣萌的他——他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能乖一點就好。


    阜懷堯喜歡博弈,可惜他實在不喜歡拿自己愛的人來作為賭注,殺聞人折傲那一次,他的心都跳累了。


    “真是不讓人省心……”阜懷堯喃喃道,見他從長生殿一直睡到現在沒個響動,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難得孩子氣地捏了捏他的臉頰。


    溫熱的力度忽然攏住了他的手。


    阜懷堯一愣。


    躺著的人緩慢睜開眼來,淡淡『露』出一個笑,握住他的手,貼在臉頰上輕輕摩挲。


    “是遠舟不好,”他柔聲道,聲音有些久未開口的幹澀,語氣卻溫綿至極,“遠舟任你處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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