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在聞人折傲的側腰刺過,被他空著的手攔住。


    他猛然加大了抓在阜遠舟傷口裏的力道,“就單是這樣,就足夠大發闕詞了麽?”


    ——猛獸舔舐著雙唇,滿意於捕獲的獵物的美味。


    阜遠舟瞳仁的顏色在紫黑之間劇烈地變化,圖騰也在皮膚上若隱若現。


    血液流淌得越來越多,“血承”者和“肉糜”者都被壓製得無法靠近,失血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你輸了,”聞人折傲輕聲細語地道,“你看,情人的脫險,讓你的意誌變弱了。”


    ——你不夠絕望,又怎麽夠資格拿命和本座博弈生死?


    有什麽東西自靈魂剝離的疼痛讓阜遠舟瞳孔緊縮,紫色的圖騰終於完全地褪去了它的色彩。


    “肉糜”完成了它的馴服,將敵人吞食在了身體裏。


    “沒有‘血承’,你拿什麽和本座鬥?”


    阜遠舟躺在地上,失神地望著頭頂的星圖。


    聞人折傲不屑地抽出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他,然後轉向緊緊看著這邊的阜懷堯,笑容倨傲而冰冷,“陛下,你也輸了呢,”唇角勾得更深,“你的感情殺了他。”


    阜懷堯看著阜遠舟,淡漠的表麵下是赫然的擔憂。


    接到了他的眼神,阜遠舟慢慢坐了起來,然後對他虛弱地笑了笑,眼神卻十分篤定。


    阜懷堯微怔,忽然一下子就有了定住了心的感覺,他說:“聞人門主,也許是你的感情殺了你。<>”


    這句話聽起來真可笑,聞人折傲也想笑,啟唇想說什麽,可是眼神冷不丁的就變了,閃爍數下後定格,碧綠的眸子憂鬱而包容,這是聞人折月的眼神。


    碧犀表情巨變,迅速地向他靠攏——沒有人不畏懼於聞人折傲,聞人折月卻是他最大的弱點。


    謝步禦攔下了碧犀。


    聞人折傲從聞人折月變回來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冷笑起來,目光流露出了最原始的暴虐,“臨死前的最後掙紮麽?”


    這句話是對體內的另一半說的,他們同根共存,聞人折傲卻對他恨之入骨。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人毀了他的不少心血,更重要的是這個人的存在意味著無所不能的他還有著最無能的一麵。


    他想殺了他,日日夜夜都在想。


    而現在,他很清晰地能夠感覺到,被吞噬到他身體裏的“血承”在瘋狂地啃食著屬於聞人折月的那一部分——那些可笑的、軟弱的感情。


    他是如此熱烈地期待自己馬上就能拿回身體全部的主導權。


    成長後的“血承”對情緒的破壞力驚人,它就像是一頭永遠填不飽肚子的饑餓的野獸,將身體裏的聞人折月撕成碎片。


    這具身體裏,隻能存活一個人。


    的確是很快……聞人折傲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他覺得自己的力量在失控。


    他已經活了很久了,在那些無聊的歲月裏,他對他的力量的提高和控製已經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極致,尤其是曆經了一場重生的洗禮之後。


    可是現在他的力量居然開始逃脫他的控製。<>


    為什麽……是“血承”麽?可是“肉糜”明明已經馴服了它!


    ——暴躁的猛獸開始對在身體裏竄動的敵人進行撲殺。


    阜懷堯的話在耳邊回蕩:也許是你的感情殺了你。


    真好笑,真是太好笑了,那個卑微的、無能的、隻想選擇用死亡來解脫的靈魂怎麽能殺得了他?!


    於是聞人折傲真的笑了出聲,身形一動就朝蘇日暮而去,他要用這個人的內力穩住“血承”的反噬。


    劍光如冰,妖異而過,阜遠舟提劍攔住了他。


    被剝離了“血承”的刹魂魔教教主實力確實驟降了不少,但是對付力量失控的聞人折傲還是能夠勉強一戰的。


    這樣的認知讓聞人折傲更加憤怒,放出一隻紫蝶。


    這蝴蝶長得怪異得很,阜遠舟立刻閃開,然後就聽到了幾聲**爆裂聲。


    宿天門的門人幾乎都在同時發出一聲慘叫,倒了下去,眾人驚訝,隨即便看見倒下的“肉糜”者心髒爆裂,從裏麵各自飛出了一隻小一些的紫蝶,圍到聞人折傲的紫蝶旁邊,然後一同鑽進了他的身體裏。


    這個人竟是在門人的身體裏養了蠱,在必要的時候奪了他們身體裏的“肉糜”之毒!


    聞人折傲的情況立刻看上去穩定了很多,但是卻還不夠。


    蘇日暮已經提著荊麟上去和阜遠舟配合著動手了,他們的劍法是一起學的,這等默契疊加在一起,世上能有幾人是對手?


    碧犀是全場僅剩的宿天門門人之一,他擺脫了謝步禦的攻勢,看著那些慘死的門人,有些茫茫然的感覺,似乎有些疑惑於自己為什麽沒有死。<>


    其實相比起一直跟著聞人折傲的紅艾甚至是這裏的大部分門人,他跟著聞人折傲的時間真的不長,他從兒時就瘋狂地追崇著這個人,並且恐懼著他的種種手段,這種矛盾的心情折磨了他很久很久,碧犀愛這個人,卻也恐懼,想要遠離,可是又無法脫離,等到他再大一些成了聞人折傲床上的玩物、把他當成是一個心情好的時候就逗一逗的所有物,他怕,他愛,他敬畏,這種心情更是幾欲讓他瘋狂。


    隻是他不曾恨過,也不曾奢求過。


    所以當聞人折傲幾乎犧牲了所有人的時候,而他還活著,他就忍不住升起一絲微弱的期冀——在這個人心中,他是不是有那麽一點,就那麽一點點的不同?


    可是他不會去追問這個答案,他隻需要抱著這份狂喜,此生已經足矣。


    碧犀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衝進了戰圈裏。


    “滾開!”聞人折傲不耐煩道。


    碧犀卻擋開了蘇日暮的一擊,然後跑到了聞人折傲麵前。


    聞人折傲罕見地皺了眉,“別在這裏礙事。”


    “門主,您忘了麽,子蠱在碧犀身上。”


    “本座不需要。”聞人折傲示意他走開。


    碧犀卻微微一笑,取下了麵具,露出的是一張和阮鳴毓有五分相似的臉,邪氣風流,眼神卻是一種無悔的深情,“如果有下一世,碧犀也願追隨門主,生死不棄!”


    “你……”聞人折傲的話一下子頓住了。


    碧犀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在他麵前拔出匕首,用力捅中了心髒。


    蠢蠢欲動的紫蝶瞬間衝破心髒飛了出來,朝聞人折傲的身體裏鑽了進去。


    碧犀身上的“肉糜”是從聞人折傲本源所出,這一隻紫蝶的回歸,和其他宿天門門人加起來的力量相當,讓他體內的力量很快穩定下來。


    聞人折傲卻沒有多開心,但是他也沒有難過。


    隻是碧犀倒下去的時候,有一點……心裏空空的感覺。


    有點……奇怪的感覺。


    不過他很快就將這點微不足道的情緒拋在腦後,麵前的局麵和體內“肉糜”和“血承”的失控才更需要他的關注。


    阜遠舟看了看就這麽莫名其妙為聞人折傲死了的宿天門左護法,真的覺得好笑,“倒真的有人肯為你死,就是死得太叫人覺得不值了,不是麽?”


    蘇日暮嗤之以鼻,“白活一場白死一場,某人真是造孽!”


    “與其念著別人,不如關心關心你們自己,”聞人折傲感覺著體內力量的走勢,冷笑,“如果不在本座恢複之前動手,你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阜遠舟避開他的一記掌風,譏誚道:“事到如今,閣下還認為你的力量是因為‘肉糜’和‘血承’的衝突才失控的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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