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糜”者的舉動讓眾人異樣的目光都落在了阜遠舟身上。


    阜遠舟這回眼珠子沒變色,身上的紫色圖騰卻是開始在皮膚上若隱若現。


    宿天門門人都帶著一種迷惑又忌憚的表情,像是野獸嗅到了空氣中天敵的味道,是一種本能的戒備。


    蘇日暮納悶,“原來子諍才是最後贏家?”呃,不對,應該要加個聞人折傲?


    他和甄偵旁邊的秦儀低聲道:“尊主身上的‘血承’果然和我們的區別甚大。”看來阜遠舟不僅僅對“血承”者是個威脅,對“肉糜”者也一視同仁。


    蘇日暮還沒來得及問個究竟,那頭阜遠舟已經五指一張,硬生生用內力將最靠近的一個宿天門門人扯了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


    這個人臉色瞬間就白得像是鬼一樣了。


    阜遠舟盯著他看了片刻,問:“你怕我?”


    對方臉色難看至極。


    “退化的本能麽?聞人門主倒是研製了樣好東西……”阜遠舟淡然道,收緊五指勒斷了他的脖子,隨手將屍體丟到一邊,道:“右使,動手,聞離,繼續找路。”


    謝步禦點出來的人居然都是能力會被壓製的“血承”者,果然在逼得不得撤退的宿天門門人手裏頻頻吃虧,甄偵正想說換人,但是場上的局勢驟然發生巨變!


    秦儀在大廳裏點燃了一個香爐,隨著一種甜膩的像是果子成熟的味道彌散開來,那些“肉糜”者的能力忽然下降了不少,“血承”者立刻見縫插針反撲而去。


    阜遠舟問:“試驗結果如何?”


    秦儀盯著場上的變化,“能夠克製二分之一‘肉糜’對‘血承’的壓製力,不過見效速度慢了些……也許應該摻進煙霧彈裏去。”


    據說宿天門右護法紅艾是和聞人折傲血統最相近的一支,“肉糜”者確實是血統越純正才能提煉出能壓製“肉糜”者的物質來。


    見謝步禦那邊應付得來,蘇日暮這頭也飛快搞定了下一條路該走哪裏,阜遠舟示意眾人先走,謝步禦他們後續跟上。


    這裏的地質斷層不少,沿著這條路走到盡頭又是一個裂縫,對岸是往下低了三十多米左右的一個平台,那邊沒有長明燈,看都看不太清楚台子上的情況,中間距離相差近二十米,這裏應該有通風的口子,時不時有大風呼嘯著卷過,在斷層間發出鬼哭般的聲音,裂縫深不見底,即使是阜遠舟和輕身功夫絕頂的甄偵都沒辦法保證自己絕不出意外。


    不少人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蘇日暮咂舌,“有這些天然的大殺器,聞人家族還要建什麽地下迷宮啊?”多找幾個這樣的斷層,有心探究之人摔都摔死了。


    甄偵走到延伸出去的平台邊緣往下看去,“是走錯了,還是另有玄機?”


    “嘖,沒路小爺也能搭個喜鵲橋來~~~”打轉了好一會兒的蘇日暮道,把他往回扯一點,自個兒往下一跳,一下子驚了眾人。


    甄偵第一反應是伸出手去拽人,拽空了之後才想到什麽,低頭往下看去。


    蘇大才子就像是壁虎一樣扒在下麵兩米左右處的岩壁上,摩挲著不知道在找什麽。


    沒一會兒,他就找到了兩個鑲嵌在石縫裏的圓環,扯了扯,然後抬頭往上看,“子諍,下來。”


    甄偵下意識道:“我下去?”


    蘇日暮嫌棄地擺擺手,“挪遠點,掉下來了小爺才不救你。”


    甄偵挑眉,嘴角彎了彎。


    阜遠舟看他一眼,縱身落到了蘇日暮旁邊,好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甄偵輕功卓絕,小小斷層崴腳都難。”


    蘇日暮虎著臉把一個圓環交給他,“囉嗦什麽,小爺說拽,就一塊兒使力。”


    阜遠舟麵無表情。


    蘇日暮翻了個白眼,“一,二,三,走!”


    字音還未散在空中,兩人就一同使力,伴著巨大的摩擦聲,兩根精鋼鎖鏈就順著兩個圓環被扯出來,與此同時,對岸的那個平台也開始向往延伸,因為用力甚巨,阜遠舟和蘇日暮都沒利用身體重量往下墜,而是腳踏岩壁步步使力。


    大風將兩人的衣袂卷得飄搖不定,像是風暴裏搖擺的枯葉子。


    對岸的平台平平向前延伸,直到轟隆一聲撞上對岸的岩壁時,阜遠舟和蘇日暮兩個人也剛好落到台子上了。


    長明燈在靠裏避風的地方緩緩亮起。


    謝步禦他們已經趕上來了,上麵的眾人得到許可的指示,也紛紛順著兩根鎖鏈向下滑來。


    蘇日暮甩了甩酸軟的手腕,看向自己紅了一片磨破皮的手掌心,火辣辣的感覺,又跺了跺腳下特製的精鋼平台,嘖嘖稱奇。


    其實圓環不止兩個,是他低估了這玩意兒的重量,還好他們兩個頂得住,不然中途一泄力,整個鎖鏈都會往回彈。


    甄偵走到他麵前,握著他的手看了看,然後默不作聲地掏出藥來。


    蘇日暮糾結,“你這個藥會不會滑手?我不方便整機關。”


    甄偵瞟他一眼,拿出一雙和之前詹無傷用的差不多的白色手套給他,“戴著。”


    蘇日暮感興趣地拿過來研究研究。


    而不遠處的阜遠舟看了看他們,然後收回目光,盯著自己手上的磨破皮的地方,輕微地蹙眉。


    痛感……似乎開始在消失了。


    趙衡在不遠處似乎想走近,不過已經另外有人搶先了,他也就止了步去整理人馬了。


    “尊主?”被李大兆帶下來的秦儀靠近來,探究性地看著他的手,然後臉色凝重了幾分,“痛感開始消失了?”


    “嗯。”阜遠舟頷首,放任那些紫色圖騰往手上蔓延,那些磨破皮的地方都被比皮膚更堅韌的鱗片狀的東西覆蓋。


    秦儀見狀,把勸他上藥的話全部吞了回去。


    蘇日暮作為機關好手已經在開路了,他看向眾人往裏走的那條幽幽過道,伴隨著裂縫裏的風聲,顯得詭譎無比,“尊主,聖神……”


    阜遠舟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愈發淡漠,“不過是畜生而已,人怎麽會鬥不過畜生?”


    說罷,便往前走去了。


    秦儀看著他堅韌如山的背影,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甄偵本來就覺得這次進長生殿的人數有點多,果然在下一個岔路的時候,阜遠舟將人分作了兩批,其中一批由隨見忡、蜚語和李大兆領頭,負責長生殿裏麵的宿天門門人。


    兩批人就此分開。


    阜遠舟帶在身邊的人數比較少,但基本個個都是精銳人手,走得也還算順利。


    可惜有著“別有洞天”這個名號的長生殿不是好闖的,沒多久之後他們就碰上了大麻煩。


    事情發生在蘇日暮破解一個看起來是死路的過道機關的時候,當他解到一半時就發現機關被人動過手腳了,四周的石壁遽然移動起來,稍有不慎就會被壓成肉餅,眾人紛紛躲閃或者是打碎石壁,等到蘇日暮停下機關,大家將人數清點了一下,霎時間臉色都不太好了。


    不見了幾個人,其中之一就是阜遠舟。


    在絕活兒上被陰了一道的蘇日暮陰沉得能在眼裏燒出火來。


    趙衡不安地在兩塊石壁的縫隙間扯出一塊藍色的衣角,“以殿下的武功不可能會和我們失散……”


    他的話沒說完整,不過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神才永寧王的身法怎麽可能被小小石壁的移動難倒,他之所以不見了,恐怕是被人引開了。


    ……


    眾人的想法確實沒錯,阜遠舟是被人單獨引開的。


    石壁移動的時候場麵比較亂,大家都沒注意到身邊躲閃的人是誰,也就難怪紅艾站在陣法的死角衝他詭秘笑著的時候,隻有作為目標的他注意到了。


    那個紅衣妖異的女子亮了亮自己的手指,上麵戴著的正是阜懷堯這次出京有戴上的銀戒,做了個“跟我來”的口型,然後轉身離去。


    阜遠舟當然知道前路未卜,可惜涉及到了阜懷堯,他不得不去。


    百年時間也不是白活了的,紅艾身手極好,上次都是李大兆帶著十幾個高手放倒她的,阜遠舟一路疾行,對方都能在亂七八糟的岔道或斷層奇石間保持一個相當的距離吊著他。


    阜遠舟也不急,跟緊便是,一路都有留意著四周地形。


    但是片刻之後,紅艾的身影就倏然消失了。


    阜遠舟將琅琊握在手裏,拐過一個轉角,然後眼前的視線一下子從狹窄的過道變得豁然開朗。


    隨之撲麵而來的是龐大的腐朽肅穆的陰森氣息。


    ——墳場。


    一個巨大的墳場出現在了他麵前。


    沒有墓碑的墳包一個個林立在一個偌大的圓拱頂的石室裏,一眼看去約莫有上千個,瞧起來似乎堆得很淩亂,不過看得出來是有一種奇特的規律。


    阜遠舟看了一會兒,然後走進去,蹲下身去研究其中一個墳包。


    上麵的泥土經過數百年的時間,已經變得十分堅硬,像是石頭一樣。


    這裏充斥著死亡的氣息,陰然地貼著人的後脊梁傳遍全身,阜遠舟毫不懷疑這裏的每一個墳包下麵都有屍骨。


    “這裏已經有兩百年的時間沒有入駐過聞人家族本家逝世的後裔了。”


    忽然有個女子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裏回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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