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依舊帶著黑玉麵具的碧犀將停仙宮傳來的訊息一一稟報給躺在榻上的男人。


    碧犀身邊還有一個女子,一身殷紅長裙,朱唇如血,相貌妖異,她聽罷,眼角勾出露出諷刺,“一個外人在停仙宮呆了兩天,都抓不到人,鍾磬書的腦子已經完全被他師兄糊住了嗎?”


    “紅艾,慎言。”碧犀隨意提醒道,他們左右護法和停仙宮宮主是平級,不太好評論對方什麽。


    紅艾不屑地“嘖”了一聲,對於這個出賣師門半道加入宿天門坐到高位的同門之人,她向來是看不起的。


    當然不是覺得他卑鄙,野心勃勃是好事,可是把這野心都淹死在溫柔鄉裏,可窩囊透了。


    榻上拿著玉杯的男人似乎並沒在意紅艾的評論,杯沿靠近唇,飲下一口醇酒之後才慢悠悠開口:“去停仙宮的,是刹魂魔教的左右使?”


    碧犀頷首道:“根據判教的丁思思的說法,潛入內宮的就是秦儀和謝步禦,至於另外四個是朝廷中人,她並不認識,謝步禦作為領頭人,對她頗有忌憚。”


    “謝步禦……”男人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刹魂魔教左使秦儀倒是有查到些資料,但是謝步禦這個人就差不多算是隱形人不見天日,一直被刹魂魔教教主當做一張底牌來用,這回居然跑去停仙宮,果然如他想的那般,魔教是準備去找那把鑰匙?


    碧犀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略顯擔憂:“門主,東西……”


    “他們拿去又何妨?”男人卻是不甚在意的模樣,眼神詭譎,“反正最終都會回來的。”


    “有門主在,自然是不必擔心的。”紅艾看向他,眼神狂熱。


    “魔教左使不肯合作?”男人笑了笑,問起另一件事。


    碧犀道:“他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一隻兔子敢跑進狼窩,自然是有所依仗。”男人淡淡道。


    “魔教左使在醫毒上造詣極高,如果他不肯合作,該如何是好?”宿天門裏醫者無數,其中天才者比比皆是,可惜天才和天才之間也是有差距的,他們的試驗也確實到了一個瓶頸期。


    紅艾笑得狠毒,“等魔教覆滅了,哪由得他不肯?!”


    即使知道宿天門的實力,男人倒是沒有托大,“讓鍾磬書陪他們玩玩吧,總是要知己知彼的。”


    潛伏十幾年,魔教的實力一直是個謎,他雖自信,卻不自負,這打探消息的活兒一樣都不能落下。


    “門主,”紅艾想起一件事,麵露憤恨,“玉衡皇帝真的是刹魂魔教教主?他最近可殺了不少去試探的門人!”


    碧犀補充:“申屠先生似乎暫時並不打算離開京城,而玉衡皇帝幾次和他接觸,都有試探之意。”


    而且那個帝王身上也有蠱王,如果他真的是刹魂魔教教主,那麽可就比想象中要麻煩多了,畢竟他們對付的不再是一個教派,而是一個王朝。


    男人不置可否,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冷不丁地翻身坐了起來,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永寧王現在在哪裏?”


    碧犀一愣,“應該已經出了雍州的地界了。”他們的重點都在京城和刹魂魔教周旋,倒是沒怎麽注意一個前往了封地的王爺。


    “派人去追,查清楚那個是不是真的永寧王。”男人沉聲道。


    紅艾反應過來,“門主懷疑永寧王沒有去宿州?”又聯想到停仙宮的事情,驚了驚,“難道謝步禦就是阜遠舟?!”


    天儀帝手中那把最鋒利的刀,紮在了他們的尾巴上了?!


    ……


    嚴輿,榆次山脈,停仙宮。


    “吃人了。”


    宮清驚魂未定地說完之後,整個房間霎時沉默一片。


    蘇日暮掏了一下耳朵,確定沒有問題了才呆呆地道:“背刀的你再說一遍。”


    連晉把茶遞給宮清讓他定定驚,沉著臉道:“不是開玩笑的,我們看到有人吃人了。”


    蘇日暮和甄偵對視一眼,頗有些麵麵相覷的感覺。


    “停仙宮的食譜都這麽凶殘麽……”蘇日暮嘀咕。


    甄偵瞥他一眼,隨即看向連晉和宮清,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連晉露出牙酸一般的表情,“剛才沒什麽事做,我和宮清就四處溜達溜達,結果看到我們隔壁的兩個仆人拖著一個女子進房間了……”


    不管是外宮還是內宮,仆人都是隻工作半天的,剩下半天多是在特定的隱蔽之處練功休息,所以內宮情況暫且不提,就外宮來說武功最高的指不定不是那些江湖人,而且某個深藏不露的仆人。


    而且監視就是監視,幹活的就是幹活,仆人一般都隻做本職工作不逾規,那兩個人突然拖著個五花大綁像是俘虜的女人進了房大有審訊的意思,讓連晉和宮清起了興趣,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小心翼翼湊過去偷看。


    幸好這停仙宮雖然是在地下,不過也沒用密不透風的石門,而是尋常人家的木門,否則他們隻有溜進裏麵去才能瞧得見東西了。


    所以宮清在一旁望風,連晉就身體力行偷偷戳了個孔往裏麵看去,反正這兩個仆人不如他們的武功高,他這番動作倒也做得隨意,也不怎麽緊張。


    不過片刻之後,連晉猝不及防地往後一彈,若不是宮清小說地抱住了他,他恐怕就該撞到石壁上驚動裏麵的人了。


    “怎麽了?”宮清做了個口型問他。


    連晉似乎受驚過大,臉色都是煞白煞白的,指了指那個孔示意他自己看。


    這忠信元帥出了名的藝高膽大,見了鬼估計都不會嚇成這個樣子,他看到了什麽?


    宮清覺得奇怪,將信將疑地放開他,湊前去定睛一看。


    然後他幾乎沒倒吸一口冷氣。


    這裏和其他房間沒什麽不同,兩張床一張桌子,連晉戳的孔正對桌子的位置,那個被抓來的女子就被放在桌子上,兩個仆人圍在她旁邊……啖肉而食!


    這肉也不是別人的,就是桌上那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的!!!


    兩個仆人裏,一個拿著匕首割下她白花花的胸脯塞進嘴裏,另一個直接在她身上撕咬著,露出陶醉的眼神。


    女子的喉嚨已經被撕破,驚懼怨恨的眼神正好對準了宮清窺探的那個孔,鮮血流淌了滿桌子,濺在了人身上,又滴滴答答砸在了地上,鮮血遍地——好一個人間地獄!


    宮清看得胃液翻滾幾乎要吐出來,和連晉輪流強忍著看下去,直到他們把女子大半個身體吃完準備收拾屍體,再無別的發現之後才和連晉白著臉離開,衝回甄偵和蘇日暮的房間。


    戰場上屍體看多了,困得受不了枕著屍體睡覺也不是鮮見的事情,連晉偶爾也會目睹禿鷹烏鴉爭先恐後啄食屍體的景象,但是都沒有這一幕生吃活人來得震撼來得惡心。


    他都受不了,更何況是連戰場都沒有上過的宮清。


    蘇日暮聽得一身雞皮疙瘩簌簌往下掉,下意識道:“他們就這麽……把人生吃了?洗幹淨沒有?煮都沒煮?”


    煮……想象著那種情形,宮清和連晉終於忍不住了,掉頭出了門找個地方吐一下。


    甄偵也被自家情人的說法惡心到了,無語地瞪他一眼,“白癡,重點是熟不熟的問題嗎?”


    重點在吃人!吃人!!人吃人!!!


    蘇日暮幹咳幾聲,“那你覺得是怎麽回事?我隻聽過有人用吃人來練功的,不過也挑地方,心肝脾什麽的,不是整個人吃哪兒算哪兒當飯吃啊~~~”


    剛吐完漱口回來的宮清和連晉聞言,差點又掉頭走了。


    甄偵皺了皺眉,宮清連晉隔壁的兩個人他也見過,看樣子並不像是練這種邪功的人。


    “該不是宿天門的什麽變態習俗吧?”連晉齜牙咧嘴道。


    甄偵看向蘇日暮。


    蘇日暮嘴角抽搐,“直說了吧,我這幾年光顧著找酒喝了,關於刹魂魔教和宿天門的事情,子諍都不會找我商量的,你們看我也沒用。”


    說完之後他就被集體鄙視了,蘇日暮眼皮子也跟著抽了。


    “那具屍體在哪裏?”甄偵問,按習慣,再過不久就是那兩個仆人換班的時候了,現在用攝魂術撬開他們嘴巴肯定不夠時間,既然不能一下子打草驚蛇抓住他們兩個人問問,不如就去查查那個屍體的身份,看看是偶然還是特例什麽的。


    宮清算了一下時間,“他們應該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跟著去吧,估計就是平時棄屍的地方。”


    那是一個地下掩埋地,被叫做拋屍坑,所有試藥死掉的人都被丟在那裏,所以在地麵上才找不到什麽痕跡。


    而且仆人和仆人之間都是不交底的,彼此沒什麽交情,他們想套近乎去幫忙都會引起警覺,隻能偷偷摸摸跟著了。


    那兩個仆人是直接用個大麻袋把人裝進去抬著走的,彌漫的血腥味根本蓋不住,路經之處甚至還有血液滴滴答答掉下來,看他們熟練又坦然的樣子,周圍經過的仆人也沒什麽反應,似乎這並不是什麽隱秘的事情。


    蘇日暮甄偵和連晉宮清分開吊在後頭跟蹤著,果然看到他們把屍體丟在了拋屍坑,然後就瀟瀟灑灑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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