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十六回 節孝難忘半就半推愁忤逆 死生說破大驚大喜快團圓</b>


    詞雲:


    眼耳雖然稱的當。若盡憑他,半是胡塗帳。花事喧傳風雨葬,誰知原在枝頭放。死去人兒何敢望。花燭之前,忽見他相傍。這喜陡從天上降,早驚破現團圓相。


    右調《蝶戀花》


    話說江閣老算計定,要送二小姐入蜀,因命家人打點行裝,備具舟揖,擇日長行。彩雲與夫人作別而去,且按下不題。卻說雙星進京複命,一路府縣官知他是欽差,又是少年狀元,無不加禮迎送,甚是風騷。雙狀元卻一概辭免。一日行到了天津衛地方,雙狀元因念小姐死節於此,遂吩咐住船,叫手下在河邊寬闊處,搭起一座篷廠來,請了十二個高憎,做佛事超薦江蕊珠小姐。道場完滿,又親製祭文,身穿素服,著人擺設祭禮,自到河邊再三哭奠。因命禮生讀祭文道:


    惟某年某月某日,新科狀元賜一品服奉使海外封王孝夫雙星,謹以香燭庶饈之儀,致祭於大節烈受聘未婚雙夫人江小姐之靈日:嗚呼!夫人何生之不辰那?何有緣而又無緣耶?夫人鍾山川之秀氣,生台閣之名門,珠玉結胎,冰霜賦骨,閨才傾絕代,懿美冠當時。使皇天有知,後土不昧,先播淑風,早承聖命,則今日友配青宮,異日母儀天下,安可量那?奈何父兮母兮誤許書生,又恨貧兮賤兮未迎之子,適聖世之流采無方,忽一旦而寵詔自天,乃貞女之講求有素,不終日而含笑入地。嗚呼,痛哉!何能已也,不知其可也!夫人未嚐蹈其轍,是誰之過歟?雙星安敢辭其辜!至今夫人遊魂已散,而姓字生香;雙星熱麵雖存,而衣冠抱愧。百身莫贖,徒哀哀而問諸水濱;一死未償,實難容於世上。嗚呼!問盟則言猶在耳,問事則物是人非,問婚姻則水流花謝矣。有緣耶?無緣耶?夫人何生之不辰耶?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祭文讀罷,雙星涕泗交流,痛哭不已,見者無不垂淚。祭畢,雙星隨即起旱進京複命。


    到了京中,次早五更入朝,進上各國表章,又將各國貢獻的奇珍異寶,一同進上。天子親自臨軒,先看了雙星的奏疏,知海外百餘國,盡皆賓服,又各有進奉,龍顏大悅。因宣雙星上殿,親賜天語道:“遐方恃遠,久不來王。今日一旦輸誠納款,獻寶稱臣,實古所稀有。此皆爾才能應變之所致也,其功不小。” 雙星忙俯伏奏道:“皇恩浩蕩,聖德汪洋,四海皆望風而向化,微臣何功之有!”


    天子聞奏愈喜,因又說道:“爾不辱君命,又有跋涉之勞,其功不可不賞。特賜爾為太子太傅,黼黼皇酞,佐朕之不逮。”雙星連忙謝恩,謝畢,因又奏道:“臣草莽蒙恩,叨居鼎甲,雖披瀝肝膽,亦不能報皇恩於萬一。但出使經年,寡母在堂,未免倚閭望切,乞陛下賜臣歸裏,少效烏鳥三年,再展終身之犬馬,則感聖恩無盡矣。” 天子聽了大喜道:“不盡孝焉能盡忠,準爾所奏。三年之後,速來就職可也。” 賜黃金百鎰,美錦百端。雙星謝恩退出。


    官聞知,盡來恭賀。


    雙星恐怕在京耽延,又生別議,遂連夜收拾,次早即辭朝出京,及屠附馬聞知,再打點同公主入朝懇天子賜婚狀元,而狀元已離京遠矣。無可奈何,隻得罷了。正是:


    夜靜休將香餌投,鼇魚早已脫金鉤。


    洋洋圉圉知何處,明月空教載滿舟。


    雙星請告出京,且按下不題。


    卻說江閣老同了彩雲小姐並侍從,望四川而來,喜得一路平平安安,不日到了雙流縣,尋了寓處住下,隨命家人到雙家去報知。家人尋到了,因對門上人說道:“我是浙江江閣老老爺家的家人,有事要稟見太夫人。” 門上人見說是江小姐家裏人,便不敢停留,即同他到廳來見夫人。江家人見了夫人,忙磕頭稟道:“小人是浙江江太師老爺家家人,雙狀元與家老爺是翁婿。前日雙狀元已在本府,與小夫人結過親了。今狀元爺進京複命,故家老爺親送小夫人到此,拜見老夫人。今已到在寓處,故差小人來報知。” 雙夫人聽了這番言語,竟不知這小夫人,又是誰人,心中疑惑,一時不好回言,隻得起身入內,與小姐說知。


    小姐聽了,又驚又喜又狐疑,想道:“終不成我父親直送彩雲到此。” 因對雙夫人說道:“婆婆可叫來人見我。” 雙夫人忙著人去叫。江家人見叫他入內,隻得低著頭走進,到了內廳前簷下。小姐早遠遠看見是江安,忙叫一聲:“江安,你可知我小姐在此麽?”那江安忽聽見有人叫他名字,不知是誰,忙抬頭往廳上一看,忽見蕊珠小姐,坐在雙夫人旁邊,再看是真,直嚇得魂魄俱無。不禁大叫一聲道:“不好了!” 就往外飛跑去了。小姐忙叫家人去趕轉。家人因趕上扯住他道:“小夫人叫你說話,為何亂跑?”江安見有人扯他,忽得隻是亂推亂掙道:“爺爺饒了我罷!我一向聽得人說,四川相近酆都城,有鬼,今果然有在你家。嚇殺人也!嚇殺人也!”雙家人笑道:“老兄不要慌,鬼在哪裏?”江安道:“裏麵坐的小姐,豈不是鬼?”雙家人道:“老哥不要做夢了,小姐雖傳說投河死了,卻喜得救活在此,你不要著驚。”


    江安聽了,又驚又喜道:“果是真麽?你不要哄我。” 雙家人道:“我哄你做甚,快去見小姐!” 江安方定了神,又跑進來,看著小姐,連連磕頭道:“原來小姐果然重生了,這喜是哪裏說起?”小姐道:“且問你,老爺為何到此,夫人在家好麽?”江安道:“老爺與夫人身體雖喜康健,隻因聞了小姐的死信,也哭壞了許多。老爺此來,是為二小姐與雙狀元已結過親,因雙狀元進京,故送二小姐來侍奉老夫人。誰知無意中遇著小姐,真是喜耶!待小人快去報知老爺與二小姐,也使他們歡喜歡喜。” 小姐聽了,也不勝歡喜。因吩咐江安道:“你先去報知也好,我這裏隨後就有轎馬來接。” 江安急急去了。小姐就與雙夫人說明,忙差青雲、野鶴,領著轎馬人夫去迎請。江閣老已有江安報知,喜個不了,巴不得立刻就來相見。及轎馬到了,一刻也不停留,就同彩雲上轎而來。小姐聽見父親到了,忙親自走到儀門口,接了進來。到得廳上,先父女抱頭大哭一場,又與彩雲執手悲傷了一遍,然後歡歡喜喜說道:“今生隻道命苦,永無相見之期,誰知皇天垂佑,又得在此相逢,真人生僥幸也。” 小姐先拜了父親,就與彩雲交拜。拜畢,方請雙夫人帶著雙辰出來相見。相見過,彼此稱謝。蕊珠小姐又與雙夫人說明彩雲小姐續盟之事,又叫彩雲拜了婆婆。雙夫人不勝之喜,因命備酒,與親家洗塵,合家歡喜不過。正是:


    當年拆散愁無奈,今日相逢喜可知。


    好向燈前重細看,莫非還是夢中時。


    大家吃完團圓喜酒,就請江閣老到東邊廳裏住下。彩雲小姐遂請入後房,與蕊珠小姐同居,二人久不會麵,今宵乍見,歡喜不過,就絮絮聒聒,說了一夜。說來說去,總說的是雙狀元有情有義,不忘小姐之事。蕊珠小姐聽了,不勝感激。因暗暗想道:“當日一見,就知雙郎是個至誠君子,故賦詩寓意,而願托終身。今果能死生不變,我蕊珠亦可謂之識人矣。但既見了我的書,肯與彩雲續盟,為何又坐懷不亂?隻這一句話,尚有三分可疑。” 也不說破,故大家在閨中作樂,以待狀元歸來,再作道理。


    過了月餘,江閣老就要辭歸,蕊珠小姐苦苦留住,那裏肯放。又恐母親在家懸望,遂打發野鶴,先去報喜。江閣老隻得住下。又過不得月餘,忽有報到,報雙狀元加了太子太傅之銜,欽賜榮歸養親,大家愈加歡喜。


    江小姐聞知,因暗暗對雙夫人說道:“狀元歸時,望婆婆且莫說出媳婦在此,須這般這般,試他一試,方見他一片真心。“雙夫人聽了道:“有理,有理,我依你行。” 遂一吩咐了家下人。


    又過不得些時,果然狀元奉旨馳驛而還。一路上好不興頭,十分榮耀。到了成都府,早有府官迎接。到了雙流縣,早有縣官迎接。雙夫人著雙辰直迎至縣城門外。雙星迎接到家,先拜了祖先,然後拜見母親道:“孩兒隻為貪名,冬溫夏涼之禮,與晨昏定省之儀皆失,望母親恕孩兒之罪。” 雙夫人道:“出身事主,光宗耀祖,此大孝也,何在朝夕。” 兄弟雙辰,又請哥哥對拜。拜畢,雙夫人因又說道:“浙江江親家,遠遠送了媳婦來,實是一團美意。現住在東廳,你可快去拜見謝他。”雙星道:“江嶽父待孩兒之心,實是天高地厚。但不該送此媳歸來,這媳婦之事,卻非孩兒所願,卻怎生區處?”雙夫人道:“既來之,則安之,有話且拜見過再說。”


    雙星遂到東廳,來拜見江閣老道:“小婿因歸省心急,有失趨侍,少答劬勞,即當晨昏子舍,怎反勞嶽父大人跋涉遠道,叫小婿於心何安?”江閣老道:“兒女情深,不來則事不了,故勞而不倦,狀元宜念之。” 說不完,彩雲早也出來見了。見畢,雙星因說道:“事有根因,我雙星與賢卿所續之盟,是為江非為雙也。賢卿為何遠迢迢到此?”彩雲因答道:“事難逆料,狀元與賤妾所守之戒,是言死而非言生也,賤妾是以急忙忙而來。”


    雙星聽了,一時摸不著頭路。因是初見麵,不好十分搶先,隻得隱忍出來,又見母親。雙夫人因責備他道:“你當先初出門時,你原說要尋一個媳婦,歸來侍奉我。後秋試來家,你又說尋著了江家小姐,幸不辱命。今你又僥幸中了狀元,江閣老又親送女兒來與你做媳婦,自是一件完完全全的美事,為何你反不悅?莫非你道我做母親的福薄,受不起你夫妻之拜麽?”雙星道:“母親不要錯怪了孩兒,孩兒所說尋著了江家小姐,是大女蕊珠小姐,非二女彩雲小姐也。” 雙夫人道:“既是大小姐,為何江親家又送二小姐來?”雙星道:“有個緣故,大小姐不幸遭變,為守孩兒之節死了,故嶽父不欲寒此盟,又苦苦送二小姐來相續。”


    雙夫人道:“續盟之意,江親家可曾與你說過?”雙星道:“已說過了。” 雙夫人道:“你可曾應承?”雙星道:“孩兒原不欲應承,隻因大小姐有遺書再三囑托,孩兒不敢負她之情,故勉強應承了。”雙夫人道:“應承後可曾結親?”雙星道:“親雖權宜結了,孩兒因忘不得大小姐之義,卻實實不曾同床。”雙夫人道:“你這就大差了。你雖屬意大小姐,大小姐雖為你盡節,然今亦已死矣。你縱義不可忘,隻合不忘於心,再沒個身為朝廷臣子,而守匹夫不娶小節之理。江親家以二小姐續盟,自是一團美意。你若必欲守義,就不該應承,就不該結親;既已結親,而又不與同床,你不負心固是矣,而此女則何辜?殊覺不情。況你在壯年,不遂家室,將何以報母命?大差,大差!快從母命,待我與你再結花燭。” 雙星道:“母親之命,焉敢有違。但不必同床,卻是孩兒報答蕊珠小姐之一點癡念,萬萬不可回也。”


    雙夫人笑一笑道:“我兒莫要說嘴,倘到其間,這點癡念,隻怕又要回了,卻將如何?”雙星說到傷心,不覺淒然欲哭道:“母親,母親,若要孩兒這點癡回時,除非蕊珠小姐再世重生,方才可也。” 雙夫人聽了,又笑一笑道:“若是這等說,我要回你的癡念頭便容易了。” 雙星也隻說母親取笑,也不放在心上。


    雙夫人果然叫人檢了一個黃道吉日;滿廳結彩鋪氈,又命樂人鼓樂喧天,又命家人披紅掛彩,又命禮生往來讚襄,十分豐盛熱鬧。到了黃昏,滿廳上點得燈燭輝煌。禮生喝禮,先請了狀元新郎出來,然後一陣侍妾簇擁著珠冠霞披閣老小姐出來,同拜天地,又同拜母親雙夫人,又同拜泰山江閣老。拜畢,然後笙蕭鼓樂,迎入洞房。正是:


    白麵烏紗正少年,瓊姿玉貌果天然。


    若非種下風流福,安得牽成蘿菟緣!


    狀元與小姐到了房中,雖是對麵而坐,同飲合歡,卻麵前擺著兩席酒,相隔甚遠。席上的錠盛糖果,又高高堆起,遮得嚴嚴,新人雖揭去蓋頭,卻纓絡垂垂,掛了一麵,哪裏看得分明。況雙星心下已明知是彩雲小姐,又低著頭不甚去看,哪裏知道是誰。左右侍妾,送上合巹酒來,默飲了數杯,俱不說話。又坐了半晌,將有請入鴛幃之意,雙星方開口對著新人說道:“良宵花燭,前已結矣。合巹之卮,前已飲矣。今夕複舉者,不過奉家慈之命,以盡賢卿遠來之意。至於我雙星感念令先姐之恩義,死生不變,此賢卿所深知,不待今日言矣。分榻而寢,前已有定例,不待今日又講矣。夜漏已下,請賢卿自便,我雙星要與令先姐結夢中之花燭矣。疏冷之罪,統容荊請。”說罷就要急走出房去,隻見新人將雙手分開麵上的珠絡,高聲叫道:“雙郎,雙郎,你看我是哪個!你果真為我蕊珠多情如此那?你果真為我蕊珠守盟如此耶?我江蕊珠獲此義夫,好僥幸耶!”雙星突然聽見蕊珠小姐說話,吃了一驚,再定睛一看,認得果是蕊珠小姐。這一喜非常,便不問是生是死,是真是假,忙走上前,一把抱定不放。道:“小姐呀,小姐呀!你撇得我雙星好狠耶!你想得雙星好苦耶!你今日在此,難道不曾死耶!你難道重生耶?莫非還是夢耶?快說個明白。” 小姐道:“狀元不須驚疑,妻已死矣,幸得有救,重生在此。”雙星道:“果是真麽?”小姐道:“若不是真,小妹緣何在此?”雙星方大喜道:“賢妹果重生,隻怕我雙星又要喜死耶!賢妹呀,賢妹呀!且莫說你為我雙星投河而死之大節,即遺書托令妹續盟這一段委曲深情,也感激不盡!”小姐道:“狀元為我辭婚屠府,而甘受海上風濤之險,這且慢論,隻舍妹續盟一段,而狀元既念妻之情而不忍違,又守妾之義而斷不染,真古今鍾情人所未有,叫我小妹如何不私心喜而生敬!” 雙星道:“此一舉,在賢妹可以表情,在愚兄可以明心,俱得矣。隻可憐令妹,碌碌為人,而徒享虛名,毫無實際。她一副嬌羞熱麵,也不知受了我雙星多少搶白;她一片懇款真心,我雙星竟不曾領受她半分。今日得與夫人相見,而再一回思,殊覺不情,不能無罪。明日還求賢妹,率我去負荊以請。” 蕊珠小姐道:“這也不消了。舍妹前邊的苦盡,後麵自然甘來,何須性急。可趁此花燭,著人請來,當麵講明,使大家歡喜。”侍妾才打帳去請,原來彩雲此時正悄悄伏在房門外,聽他二人說話,聽到二人說她許多好處,再聽見叫侍妾請她,不待請竟揭開房幃,笑嘻嘻走了入來。說道:“二新人幸喜相逢,我小妹也隻得要三曹對案了。狀元疑小姐的手書是假,今請問小姐是假不是假?姐姐疑狀元與妹子之花燭,未必無染,今請問狀元是有染是無染?”雙星與蕊珠小姐一齊笑說道:“手書固然是真,而續盟亦未嚐假。從前雖說無染,而向後請將顏色染深些,以補不足,亦未為不可。二小姐何必這等著急?”彩雲聽了,也忍不住笑將起來。雙星因命撤去套筵,重取芳樽美味,三人促膝而飲。細說從前許多情義,彼此快心。直飲到醉鄉深處,方議定今宵巫峽行雲,明夕陽台行雨,先送彩雲到高唐等夢,然後雙星攜蕊珠小姐,同入溫柔,以完滿昔日之願。正是:


    人心樂處花疑笑,好事成時燭有光。


    不識今宵鴛帳裏,癡魂消出許多香。


    到了次夜,蕊珠小姐了無妒意,立逼雙郎與彩雲踐約。正是:


    記得聞香甘咽唾,常羞對美苦流涎。


    今宵得做鴛鴦夢,這段風流豈羨仙。


    雙星閨中快樂,過了三朝,然後重率大小兩個媳婦,拜見婆婆。雙夫人見他一夫二婦,美美滿滿,如魚水和諧,怎麽不喜。又同拜見嶽丈,江閣老更是欣然。大家歡歡喜喜,倏忽過了半年。


    江閣老見住久,忽思量要回去。雙星因與母親商量道:“兩個媳婦,本該留在家中,侍奉母親。但嶽父母老年無子,教他獨自回去,卻於心不安。” 雙夫人道:“江親家將兩個女兒嫁你,原圖你作半子之靠,著一旦留下兩個媳婦,豈不失他之望!況你自幼原過繼與他為子,就不贅你為婿,也不該忘恩負義。何況招贅之後,又有許多恩義,怎生丟得下。你自同兩個媳婦,去完你之事,不須慮我,我自有雙辰侍奉。況雙辰已列青衿,又定了親事,自能料理家事。” 雙星聽了,一時主張不定。轉是兩個媳婦不肯。道:“豈有媳婦不事婆婆之理!既是叔叔料理得家事,何不連婆婆也接了同去,隻當隨子赴任,庶幾兩便。” 雙夫人卻不得媳婦之情,隻得矣了。便急急替雙辰完了親事,然後一同往浙,到了江府。


    江夫人久已有野鶴報知,今日母子重逢,其樂非常。又見雙星同雙夫人俱來,知是長久之計,更加歡喜。從此兩家合作一家,骨肉團圓,快樂無窮。後來雙星的官,也做到侍郎,無忝父親書香一脈。又勉勵兄弟雙辰,也成了進士。蕊珠與彩雲各生一子,俱登科甲。江閣老夫妻,俱是雙星做了半子送終。又以一子,繼了江姓。雙星恩義無虧,故至今相傳,以為佳話。有詩為證:


    眼昏好色見時親,意亂貪花處處春。


    惟有認真終不變,故今傳作定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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