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荒廢的教堂,裏裏外外都是破破爛爛的,外麵更是長滿了高高的雜草,遮遮掩掩的,加上位置十分偏僻,乍看一眼,還真很難發覺這教堂的存在,鮮少人知道這個地方。


    橘紅色的黃昏籠罩著這被人遺忘的教堂,層層疊疊的陰影下,呈現出一種荒蕪的淒美感,裏麵還隱隱傳出變了調的鋼琴聲——


    教堂裏,有兩排簡陋的木椅,但大多數不是搖搖欲墜,就是破爛不堪。祭台的正麵高高掛著一個木製的十字架,可惜荒廢太久的緣故,十字架中間爆裂出一道很大的裂紋,橘紅色的黃昏傾灑在上麵,有一種很不吉利的感妲覺


    蕭決坐在長滿青苔的台階上,懶懶的舒展長腿,高高仰著頭顱,呆望著教堂屋頂的一個大破洞,思緒卻依舊沉澱在今日中午的那一個噩夢裏,有點混亂。


    偏偏耳旁還聽著史黛拉·夏娃那破不成調的鋼琴聲,蕭決就更覺得頭疼不已了,忍不住出聲道:“別彈了,這破鋼琴就隻有幾個琴鍵能發出聲音,彈什麽曲子都是四不像,還彈個屁啊!”


    聞言,一旁無所事事彈著破鋼琴的史黛拉·夏娃,停住了兩手,轉頭看了蕭決一眼,好笑地問:“怎麽,心情不好?”


    “胡說,我心情好得很!”蕭決嘴硬否認,偏偏擰著雙眉,一臉的不爽,糾結得不行。


    史黛拉·夏娃“撲哧”一聲,笑了,很不好厚道地戳破蕭決,哼哼道:“你就繼續裝唄,我看你連髒話都罵出來了,你平時很少會在我麵前罵髒話的。”


    蕭決還是有點煩,所以也沒心情和史黛拉·夏娃調侃,伸手扒了扒劉海,焦慮道:“不知道怎麽搞的,最近我總是有點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史黛拉·夏娃看得出蕭決的焦躁,想讓他放鬆一點,故意開玩笑道:“蕭決,你可是個男人耶,別來女人第六感那一套,這和你的形象很不協調好不好!”


    說著,她緩緩來到蕭決身旁,也不嫌地上髒,直接就坐了下去,偏頭道:“是不是因為小白啊?我說你要真的不懂怎麽教她的話,幹脆就買本書看看、學習一下。未成年少女的心思,可是很敏感的,不然的話,交給我也可以,我教導小女生,還是很有一手的。”


    蕭決悍然挑眉,冷哼:“什麽小白,叫她蕭雪,或者雪兒!”


    蕭決對一些事、一些人,固執得讓人咋舌,或許盛家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對自己在乎的東西,非常執著。


    所以,小白這個昵稱,蕭決認定是屬於自己的,即使是史黛拉·夏娃,也不能搶走屬於他的專利!


    “切,看你吝嗇的嘴臉,簡直和曲揚一模一樣。雪兒是你的養女,你又是我的三哥,那這關係一算下來,雪兒可就是我的小侄女了,你用得著防我嗎?”史黛拉·夏娃有點小孩子氣地撇了撇小嘴兒,但還是乖乖改口了,懶得和蕭決這個鴨霸爭“小白”。


    這五年來,誤會化解、知道真相之後,史黛拉·夏娃和蕭決之間早就冰釋前嫌了,他們倆的相處模式,更像是一對兄妹,會鬥嘴,會互相奚落對方,也會分擔彼此的一些煩惱。


    畢竟,在這裏,他們倆身上所背負的東西,是一樣沉重的。


    蕭決今天沒心情和史黛拉·夏娃鬥嘴,整個人幹脆往後一仰,躺在滿是青苔的地麵上,鬱悶道:“怎麽他們這麽久都還沒到啊?”


    蕭決平時是最有耐性的一個,但今天的他顯得很焦躁、不耐煩,像是心事重重似的。


    身旁的史黛拉·夏娃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皺眉道:“蕭決,說說看,你究竟在煩些什麽?”


    蕭決一直瞪著屋頂上的那一個大破洞,仿佛想要瞪出什麽東西來似的,許久,才緩緩道:“我今天做了一個很久以前的噩夢,那感覺,真他|媽的不是滋味!”


    史黛拉·夏娃摸了摸腳步的一朵小野花,心不在焉地問:“什麽噩夢?”。


    “我夢到……我們全都死了。”蕭決低低地呢喃,就像說著夢話一樣,帶著一絲沉重。


    聞言,史黛拉·夏娃手上的動作,驟然頓住,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然後抬頭看著蕭決,笑道:“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噩夢這種玩意兒,能信嗎?”


    “是嗎?真的隻是壓力太大的緣故嗎?”蕭決自言自語的喃喃,也不知道是問他自己,還是問史黛拉·夏娃。


    他忽然冷笑了一聲,然後撐起身體,


    看著史黛拉·夏娃,眼神是探究的。“那麽,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倆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麽嗎?”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就是多餘的。蕭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他看事情能夠看到很遠很遠,有一些事才開了個頭,他就大約能推測出最後的結果了。


    所以,他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他們都沒有回頭的機會,再走下去,必然,連自保都不能有了……


    但相比於蕭決的焦慮煩躁,史黛拉·夏娃倒是氣定神閑的,完全就不以為然,還有點胸有成竹,笑笑道:“誒?原來你在擔心這一個啊?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啊,事情結束之後,就回盛家去啊!這不是你一直想念的嗎?”


    興許是史黛拉·夏娃的神情太過輕鬆淡定了,又興許是她的話充滿了對未來的希翼,讓蕭決一時間有些懵了,壓下心裏的焦躁,一遍遍地重複質問:“能嗎?你告訴我,真的能嗎?!”


    他真的能夠回到盛家去嗎?能夠用盛淩城的名義,重新活一遍嗎?


    史黛拉·夏娃臉上的神情,漸漸嚴肅了起來,擲地有聲地保證道:“能!有我在,我肯定能讓你回去的!”


    這話,無疑就給足了蕭決信心與希望,但漸漸的,他又攢起了眉頭,看著史黛拉·夏娃,覺得她的話有些古怪,但說不出是哪裏古怪了。.tw[棉花糖小說網]


    “你……”


    蕭決想要說些什麽,但這時,教堂歪歪倒倒的扇門,“吱——”的悠長一聲,打開了——


    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曲揚和盛柯。


    “婠婠,三兒!”盛柯大聲地叫了史黛拉·夏娃和蕭決一聲,然後脫下了礙事的高跟鞋,不顧一切地飛快跑過了過去,張開雙臂,用力地將他們死死摟住,聲音有點啞了:“你們兩個死孩子,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盛柯抱得他們倆非常地緊,就像母親見到自己的孩子一樣,激動得不能自己。但偏偏盛柯身高不夠,弄得史黛拉·夏娃和蕭決還得要矮下身體,遷就她。


    脖子上,漸漸沾了一片涼涼的濕意。他們知道,盛柯哭了……


    蕭決哄女人很有一套,但對象僅限於逢場作戲的女人,那隻是虛偽的敷衍了事。而對自己的姑姑,盛柯,他一點撤兒都沒有的。


    一向是花花公子的他,難得也有對女人笨拙的時候,僵硬地推了推盛柯,清清嗓子道:“好了,都一把年紀的老女人了,在兩個後輩麵前哭,你好意思麽你!”


    盛柯為人豪爽,性子也不拘小節,非常爺們,哭起來的時候,那就更沒有形象了,眼淚鼻涕混作一團,哪裏還有平時明豔動人的形象,簡直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一邊抽著鼻子,一邊抽著蕭決的肩膀,又哭又笑地罵道:“死孩子,我這可是在擔心你們,每日每夜都提心吊膽地惦記著你們。睡不好也吃不好,生怕……生怕有一天就見不著你們倆了,你還嫌我哭,你以為我願意哭的嗎?”


    都怪她,都怪她,所有事情都是她的錯,是她毀了三兒,是她害了三兒,如果三兒將來有什麽不測,她也不活了!


    史黛拉·夏娃拿出手帕,給盛柯溫柔地擦拭眼淚,善解人意道:“別哭了姑姑,再哭的話,妝就要化掉了。再說,我和蕭決不是好好的嗎,沒斷手沒斷腳的,哪裏都沒有缺,完整如初,沒什麽好擔心的。”


    盛柯眼淚朦朧地看著眼前的人兒,盛婠長大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比以前更加懂事了,但還是一如既往地那麽貼心,那麽善解人意。但越是這樣,她的心就越是疼,越是不忍,越是心酸!


    盛柯知道的,盛婠是一個善良的好女孩,但是為了盛家,為了盛淩止,盛婠的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她變壞了,變得不再天真,不再單純了,但這些,都是他們盛家,虧欠她的!


    “能不擔心嗎?你們呆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你們不用安慰我,我雖然是年紀大了,但還沒有老人癡呆,你們的處境有多為難多危險,我還是很清楚的。”說著說著,盛柯就哭得更厲害了,眼淚像不受控製似的,完全就停不住!


    盛柯心疼不已地抱住他們倆,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樣,泣不成聲道:“這麽多年了,辛苦嗎?想家嗎……”


    史黛拉·夏娃輕柔地笑了,由得盛柯宣泄心裏的罪惡感。心裏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受,那一塊禁地,隻要不去觸碰,那麽就不會太痛、太難過。有時候回想起過去,難免會懷念,但她依舊可以很堅強地撐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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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她是羅切斯家族的子女,這是她的責任,逃不掉的,當然,她也沒打算要逃。


    “我還好啦,畢竟,羅切斯家族也是我的家,亞當也是我的親人,他對我很好。倒是蕭決,他才是最辛苦最想家的那個!”史黛拉·夏娃順了順盛柯哽咽的氣息,將這五年來的很多事情、很多心酸、很多艱苦,都風輕雲淡化。


    不是她太過偉大,太過無私,隻是她已經長大了,是一個能夠承擔責任的成年人了。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她自己決定的,後果也是她自己承擔的,與別人無關。


    那麽,何必要拉上盛柯陪她一同煩惱呢?


    這樣做,根本就沒有意義,一個人是這樣,兩個人也是這樣,那還不如她一個人煩惱算了,反正,這事兒,沒人能幫得了她。


    聞言,蕭決白了史黛拉·夏娃一眼,覺得這丫頭片子,越來越落他麵子了!


    “姑,你別聽盛婠胡說,我可是盛家三少,我能過得不好嗎?不管去到什麽地方,遇到什麽人,我都有辦法能夠解決,沒什麽事情能夠難得倒我的。況且,當初是我自己選擇走上這條路的,我這人一向最討厭就是事後後悔了,所以直到現在,我依然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蕭決雖然不是一個軍人,但是他自小就受到盛國棟的重點培養,所以,身上的一些軍人氣質還是很強烈的。


    他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他雖然會迷惘,但他從不退縮,他雖然會質疑,但他從不會反悔。


    蕭決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果斷、冷靜、勇敢、拿得起放得下,他一直是盛家的驕傲,哪怕現在的他背負著叛徒的罪名,但他依然是盛家的驕傲!


    “回來吧……你們兩個都回來吧……別再管這些破事了,不玩了,我們不玩了……你們跟我回家吧,好不好?”盛柯妄想麻醉自己,妄想自欺欺人,妄想他們能夠回到從前。


    她想念三兒,想念盛婠了,真的真的很想念什麽。什麽時候,三兒才能重新回到盛家,什麽時候,盛婠才能重新叫回盛婠。


    她真的已經老了,她還有時間等到那天的來臨嗎?


    “嗯,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你別急,很快,很快就能好了。”蕭決明知道盛柯的話,隻是在鬧脾氣,但他還是輕輕點頭,安撫著她,盡可能地忽略掉心裏的不踏實。


    而身旁的史黛拉·夏娃,則是垂著眼眸,沉默不語。


    直到許久,她看了看蕭決,又看了看盛柯,笑了笑,用嘴平淡話的語調,娓娓道來:“我……不打算回去盛家了。”


    “為什麽?!”蕭決和盛柯反應超快,一個扭頭,一個抬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史黛拉·夏娃,顯然都被她的話給震驚到了!


    似乎早就料到蕭決和盛柯的反應一般,史黛拉·夏娃“嗬嗬”地笑了,銀鈴般的笑聲,好像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


    “我覺得這裏才是我該要留下的地方。盛淩止有你們,但亞當卻隻有我一個人。我想,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他的。”


    盛柯完全沒料到史黛拉·夏娃會有這樣的決定,一個想起的人就是盛淩止,急急道:“但淩止他……”


    盛婠不回去的話,淩止怎麽撐下去?她可是淩止的希望啊!


    可史黛拉·夏娃卻搖搖頭,毅然打斷了盛柯下麵的話:“沒事的姑姑。盛淩止才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麽脆弱,有你們在的話,他肯定能夠撐住的。等全部事情結束了以後,或許,我和他還有機會再見麵的,別擔心,又不是生離死別,有緣分的話,我們肯定能再見的。”


    不知道為什麽,蕭決總覺得史黛拉·夏娃說的話,很玄,不靠譜兒!“你真的打算要和亞當在一起嗎?”


    史黛拉·夏娃點了點頭,又鄭重道:“我雖然不接受近親通婚,但是我會用親人的身份,永遠陪在他身邊。如果他願意,那麽我們就這樣一輩子,男不娶女不嫁,隻有彼此。”


    “那如果亞當不願意呢?他已經要和你結婚了,你現在說這些,根本沒用的,亞當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才對。”


    蕭決可不認為路西斯·亞當,會如史黛拉·夏娃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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