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自己房間看書或者搭樂高。


    於是過了幾天陳啟生回研究所之前偷偷到學校看陳琢上體育課,觀察了半節課心又放下來:雖然陳琢偏沉默,但這小子成績好臉皮也好,並不會沒人理他。他又想想自己以前念書也是班裏內向的人,後來研究工作和家庭也一樣順利美滿。


    之後陳琢的初中三年是陳啟生兩口子最忙的時候,三年裏見麵的時間加在一起還不到三個月。中考結束陳琢去了一趟西北,陳啟生隻覺得好久不見的兒子越來越不愛說話,以前放下的心又懸起來:難道真的是自閉?


    於是在大年三十的飯桌上,陳啟生小心地問起了這個問題。


    陳琢漫不經心,“有啊。”


    “你們班同學?”


    “嗯,叫宋朗輝。”


    陳啟生對這個名字不熟悉,倒是秦藝平時也看看國產電視劇,插進爺倆的對話中追問了一句:“是宋z和那個影後的兒子?”


    “嗯。”


    一時之間飯桌上沉默下來,陳啟生和秦藝想的是,這孩子怕真的是有點社交障礙了,憑空編了一位朋友來安慰父母,即使他們相信宋朗輝會跟陳琢成為同學,也不覺得這兩個人有絲毫可能成為朋友。陳琢說出口也在想,他雖然平時的確沒有結伴行的朋友,但也有熟悉的同學,比如李決,但為什麽剛剛不過腦子地就蹦出宋朗輝三個字?他們不過是一個學習小組,偶爾在寫作業的間隙聊一聊這個年紀的少年維特都會有的煩惱。


    倒是陳琢奶奶樂嗬嗬地:“是那個小演員不,最近電視上老放他汽水廣告那個?快請你朋友來家裏玩兒,讓奶奶瞅瞅。”


    話題就這麽稀裏糊塗繞過去,後來話題又變成爺爺奶奶勸他爸媽早點想辦法調到本市的研究所,雖然不在一線,但也不能完全不顧孩子。


    吃過飯已經快九點,一家人都在客廳看春晚。陳琢雖然覺得節目無聊,但又不能完全不參與這難得的團聚時光。聊天的話題也總繞著陳琢,陳琢心不在焉偶爾搭一兩句話,直到陳啟生說:“你物理競賽有在認真準備吧?要不要我聯係一下在這邊當大學教授的同學再幫你強化強化?要是過年之後的的比賽你能拿到名額就至少有個保底,不然賭注都壓在高二一年風險太大了。”


    陳琢安靜地聽完,陳啟生說的很隨意,但陳琢能感覺全家人其實都在關注這段對話,他突然覺得困惑,於是問:“爸爸,你有沒有想過……我以後不是一定要念物理?”


    陳啟生當然沒想過。事實上上高中之前陳琢也沒想過。他從小就被人說遺傳了他爸媽的腦子,事實證明也的確學得不差。但他認識了李決,知道了什麽是真正的天分,也認識了身份頂頂特殊的宋朗輝。陳琢有時候覺得這條路走下去是什麽樣,看看他父母就知道――諾貝爾和昂薩格是李決那種人才敢做的夢,並且很可能隻是夢罷了,而陳琢會跟他父母一樣,大學畢業去某個研究所,結婚生小孩,一年跟孩子見兩次。


    這不是在遺傳物理天分,是在遺傳人生。


    陳琢話音的尾聲伴著窗外的鞭炮,不知道陳啟生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總之他自顧自地繼續規劃,國內哪所學校的研究強項是天文,北京的一流學府核物理收分底但太危險還是算了,研究所的同事的兒子去了馬普所念博士等他回國可以安排陳琢去見個麵……雲雲。


    陳琢此刻是真的希望鞭炮聲大一些。


    倒數前的最後一個節目還在載歌載舞的時候家裏的座機響起來。離得最近的陳啟生接起來:“喂?你好……找陳琢?同學你等等。阿琢你同學找。”


    陳琢站起身,麵對室內四雙充滿好奇的眼睛和過分嘈雜的電視背景音,他說:“鞭炮太吵了,我去房間裏接分機。”


    拿起電話來,那頭就是一句戲謔的:“新年好啊阿琢。”


    聽音識人,他也用對方的小名回敬過去:“你好朗朗,新年還沒到。”


    宋朗輝說:“我跟你不在一個時區,我這裏早就是新的一年了。”


    於是接下來就是宋朗輝介紹在澳大利亞的散漫生活,他奶奶是如何天天致力於催肥他,以及隔壁那個討人厭的小孩。陳琢心裏兜著事,心不在焉地聽,聽著宋朗輝比平時略快的語速和上揚的聲調,他突然打斷他問:“你覺得如果我要是以後不學物理會怎樣?”


    陳琢以為他也會表示自己的震驚和好奇,但宋朗輝一秒沒有停頓,上一秒還在講“很奇怪吧明明在同一個時空你是冬天我是夏天”,下一秒已經回答他的問題:“不會怎樣啊,你聰明,臉也不差,學什麽不一樣?你吧,就是什麽都不想學來跟我念表演也能勝過現在好多圈內人。”


    陳琢沒說話,外麵的煙花聲愈演愈烈,陳琢覺得自己被隔在一塊真空範圍內,安安靜靜地想:為什麽這個連居裏夫人做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不問一句前請後果,好像隨時都比我還要肯定我的光明未來?


    外麵的尖叫和鞭炮聲把陳琢拉回現實,認真打電話沒注意時間的宋朗輝在那邊問:“發生什麽了?”


    陳琢回答他:“新年到了。”


    “……陳琢。”


    “嗯?”


    “年年有今朝。”


    “好啊。”


    新年到了。


    第14章


    新學期第一天,宋朗輝給陳琢帶了從南半球帶回來的禮物。兩個人還沒來得及聊一聊寒假見聞,已經有同學湊過來問宋朗輝:“小宋小宋,聽說你又接了一部新片,是蘇勵大導演的作品?!”


    最近的確有八卦論壇在討論這件事,說宋朗輝要出演蘇勵的新電影。以蘇勵在圈子裏的地位,所有人都覺得宋朗輝年紀尚小就有出鏡機會,不過是“好風憑借力,送他上青雲”。


    宋朗輝沒正麵滿足同學的八卦心,隻說:“你等著看新聞不就知道了。”


    周圍的同學都散了,陳琢才開口:“……你又要去拍戲?”


    陳琢這句話其實並沒有責怪,隻是習慣了上學期期末那陣兒宋朗輝像所有普通同學一樣規律地上課放學,一下子意識到這個人的的確確在學生之外又還有另一重身份。


    宋朗輝倒是解釋地認真:“其實之前我爸媽都跟我說好了高中就不接其他戲和活動了,本來麽,還繼續演中二病的高中生就沒什麽意思。但是這次是蘇勵的作品,我知道大家都覺得這是我爸媽的麵子,但其實我爸媽在蘇導麵前還不至於能說上這話。好多年輕演員入行三五年在蘇導的片子裏都隻有個上群像的機會,蘇導願意選我很難得,我不想錯過。”


    陳琢點點頭,說:“我明白,你多加油。”


    就像他自己突然開始抗拒念物理,一方麵是意識到自己的局限,另一方麵也是不想重複父母的人生。而選擇和和父母一樣站到鎂光燈前的宋朗輝,其實並不輕鬆,更何況宋z和章茵綺都站得如此之高。


    果然開學後宋朗輝待了一周就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周末的時候他給陳琢打了電話說要去附近的鄉村體驗生活。晚飯的時候陳琢爺爺換台晃過娛樂頻道,正好也在講這件事情,蘇勵的電影總是從開機儀式開始就備受關注,三秒鍾的停頓裏宋朗輝的臉一晃而過。


    宋朗輝不在學校,陳琢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麽不同,不過是競賽課下課之後不用再多待那兩個小時。班裏總有女生買娛樂雜誌,媒體也一直在跟進這部電影的進程,隻是這次保密工作做得好,小半個月過去了也沒人知道劇本。


    周五放學的時候老周把陳琢叫到辦公室,現實例行公事問了他近期學習情況,然後拉開抽屜拿出一疊練習冊和試卷,說:“是這樣的,我看你跟宋朗輝關係不錯,上學期你倆也是一個小組,你對他的幫助嘛效果也很明顯……昨天呢他父母跟學校這邊的領導們吃飯,他爸爸特意提出來他現在在劇組學習也不該完全丟,這周末啊你就幫老師把這一疊資料給宋朗輝送過去,他們劇組這周末剛好在你家附近的師範學院取景。”


    陳琢沒反駁這個安排的不合理之處,點點頭答應了。


    老周給了他宋z助理的名片,說先跟助理聯係時間地點就好。陳琢暗忖往片場送作業和資料這件事恐怕宋z還沒跟自己兒子講過。


    陳琢跟助理約在周六的下午,師範學院離他家的確不遠,劇組借了一棟廢棄的教學樓,陳琢到的時候助理已經等在樓下。說是助理,但宋z的助理在圈子內也算是能說上幾分話了,見了陳琢態度倒是很客氣,說:“實在是不好意思辛苦你跑著一趟,朗朗在上麵化妝,要不我帶你上去吧,這資料你直接交給他比較好,你啊就拿學校的名頭壓一壓他,要是我給啊隻怕轉身就丟了。”


    化妝間在三樓,在拐角就能聽到房間裏幾個男孩子吵鬧的聲音。陳琢他們站到門口的時候化妝師正在給閉著眼的宋朗輝上眼妝,助理本來想叫宋朗輝,化妝師比了個噓的手勢,怕宋朗輝聽到聲音亂動一套又得重來。助理做了個手勢,跟陳琢一起站在門口等。


    宋朗輝人不能動,但嘴沒閑著。化妝間裏還有一兩個也在上妝的男孩子,陳琢不關心娛樂圈,但也能認得出這兩位應該也是圈內某明星的下一代。一個男孩兒開口問:“老宋啊,你老實說,你被送去那學霸校是不是快憋死了。”


    宋朗輝不敢麵部動作太大,含糊回了句“還行。”


    結果那兩個男生一聽反而很激動,一個妝也先不化了,湊到宋朗輝旁邊:“你他媽不是也被洗腦了吧,愛上學習啦?”


    陳琢能聽出來,在這一群人的邏輯裏,喜歡學習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他以為宋朗輝對學習這件事已經不再那麽抗拒,上學期的學習小組發展到最後宋朗輝主動要求進步的時候也很多,但宋朗輝說:“操,你才愛學習呢莊飛予,一個兩個都跟學習機器一樣,自己學就算了,還熱衷於幫助同學進步。”


    這就讓等在門口的學校機器陳琢很尷尬了。如果待會兒再進去一介紹身份,陳琢隻怕自己要像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被人參觀。他並不覺得生氣,隻是有一些難過和失望,他本來以為宋朗輝會給出不一樣的回答,但宋朗輝又做回那個不會寫物理題空有一張漂亮臉蛋的人。


    旁邊的助理一臉不好意思,陳琢把手裏的資料遞給他,說了句:“資料就麻煩您轉交給宋朗輝了,我三點還有個輔導課。”


    助理追出來,喊了一聲“誒,同學”,陳琢揮了揮手沒回頭。


    助理拿著一疊試卷回化妝間的時候宋朗輝已經化好妝,見他進來打了聲招呼:“紀叔,您剛剛跟誰打招呼呢?”


    紀鋒沒給他好臉色,把試卷放到他麵前沒說話。


    宋朗輝一臉疑惑地翻了翻:“這什麽?我們學校月考卷?這是從哪兒來的?”


    “你同學剛剛給你送過來的,就你說你們學校的同學都是學習機器那會兒。”


    宋朗輝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但又怕猜測成真:“什麽同學?”


    “叫程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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