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臉飛快掠過去。


    陳琢在喝雞湯的間隙瞄了一眼,心裏暗忖也的確有基因帶來的天份。


    然而眼下陳琢並不想向宋朗輝解釋那麽多,他隻搖了搖頭。


    宋朗輝繼續問他:“那你要是不躲著我,下下周就要第一次月考了,你能給我開個小灶嗎?”


    陳琢想了想,回答說:“那就明天放學之後吧。”


    陳琢預期的“放學後一起學習”不過就是他找幾道基礎題給宋朗輝,他自己可以趁這個時間謝謝競賽班的題,完事兒了大家各回各家。沒料想放了學宋朗輝直接背著書包走到他麵前撂下一句:“走吧,去我家。”


    陳琢上一次去同學家還是小學二年級。而何況現在對方家庭之特殊,陳琢雖然不追星,但也看過宋z好幾部電影。他雖然拿宋朗輝當普通同學看待,但真的去到他家,又是另一回事,難免拘束。


    陳琢眉頭皺了皺:“教室裏不也一樣嗎?去你家反而耽誤時間。”


    宋朗輝幹脆親手幫他整理起桌上的書本:“傻呀你,多在學校裏待一分鍾被偷拍的幾率就大了一倍。喏,書收好,快走吧。”


    這倒的確是實話。雖然班裏的同學已經習慣了和這個小明星相處,學校也堅決禁止任何媒體狗仔進入,但走在學校裏難免遇到手機鏡頭。媒體早就曝光過宋朗輝在學校的日常。


    陳琢權衡了一下,他雖然不願意瞎折騰去宋朗輝家,但更不願意和宋朗輝的合影出現在報紙雜誌上。把宋朗輝往自己家裏帶更不可能,公共場合難免有關注他的人。他自己家裏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朗輝自然有專門的司機來接。司機看他多帶了個同學,倒也沒多說什麽,還是慣常講:“朗朗,你爸爸媽媽今天去電影節了,都不在家裏。你回家先讓徐阿姨把飯給你準備了。”


    陳琢聽到朗朗二字,難免還是露出每個同齡人聽到同伴的幼稚乳名時會有的笑意。


    宋朗輝斜了他一眼,說:“陳叔叔,說了多少次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叫我朗朗。我不用先吃飯,這個是我們班班上,理科小神童陳琢,他去我家教我功課的。”


    “理科小神童”自然是對陳琢杠杠的笑意的報複。


    老陳聽了倒是很開心:“陳同學啊,辛苦你啦,朗朗呢什麽都好,就是一直心不在學習上。他爸為了這事兒沒少訓他。小學的時候吧,一讓他去學校就哭……”


    宋朗輝急了:“陳叔叔,打住打住,你怎麽什麽都往外講。”


    宋朗輝平時是電視裏的人,在學校也是眾星捧月,陳琢和他交流不多,現在側頭看著眼前氣急敗壞的小朋友,好像是電視小人揭開了玻璃罩子,真實又鮮活。


    原來廣告片裏的模範少年,也會因為不想上學哭鼻子。


    陳琢臉上笑意更甚。


    宋朗輝本來想瞪他一眼,看著這個平時清清冷冷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人眼裏都是疏朗笑意,眼神也就瞪不起來了。


    為了方便宋朗輝上學,他家從市郊的別墅搬到了市區。陳琢走進去發現並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麽盛氣淩人,也是充滿生活化的布置。玄關的櫃子上還放著宋朗輝的化學練習冊。


    這一打量就停頓了兩步,宋朗輝從廚房裏拿出兩罐飲料來問陳琢:“進來呀,在門口幹嘛?看傻啦?”


    大概是之前車裏氣氛融洽減輕了距離感,陳琢也有了一兩分開玩笑的心思:“嗯,我以為會是至少兩層樓,金碧輝煌布置奢華。”


    “嗨,你去我爸那幫朋友家裏看看,全都你說的那樣兒。就我們家吧,我爸媽呢,大家都覺得是大明星,其實吧,我爸這個人特別接地氣,天天嚷著低調簡潔,不然也不會把我塞到現在的學校。”


    “所以宋z叔叔的表演有深度有層次啊,因為平時都在踏實生活。”


    陳琢這話倒也不是拍馬屁,他的確愛看宋z的電影。宋z多年來在媒體上風評也是一派大好,低調不做作,夫妻兩人影帝影後也依然平易近人。


    宋朗輝把飲料遞給他,問他:“小陳老師,你見了我半點不激動,合著是我爸粉絲啊?”


    這飲料正好是前幾天陳琢在電視上看到廣告的那一款,瓶身上還印著一個小小的宋朗輝。一真一假兩張臉,陳琢第一次切切實實體會到宋朗輝的身份帶來的奇妙感。


    他還沒來得及回宋朗輝的話,宋朗輝自己接了下去:“我知道,媒體也一直在說嘛,宋z兒不如父,自己是有深度的演員,兒子呢就是個沾光的二世祖。去他媽的,同樣一部戲,就因為我爸身份特殊,對我預期就比對其他小演員高……算了算了,跟你這個小神童說這些幹嘛,我看你也隻懂數理化。趕緊的,開始做題吧,考試還指著你呢。”


    兩個人在餐桌前坐下,陳琢沒說話,從書包裏找出來之前就給宋朗輝圈好的題。


    宋朗輝低下頭做題的時候,陳琢看著他一張精雕細琢的臉,之前一直以為順風順水的小王子,原來也有自己的少年煩惱。但這煩惱的少年維特,卻比軍訓時眾人捧成中心的那個小明星,讓陳琢更願意親近。


    就這麽看了一會兒,陳琢拿出自己的競賽題做了起來。


    四十五分鍾後宋朗輝把寫好的題目交給陳琢,陳琢隻看了前三道就覺得沒有再往下看的必要。


    全錯。


    宋朗輝察言觀色,“答得很爛?算了算了,你這次也別浪費時間跟我講了,後天就考試。你不是佛祖救不了我。就當我讓你摸個底吧,你也別跟我說錯了多少了。我讓徐阿姨開飯吧,她今天做的蒸魚那是一絕。”


    陳琢低頭看了看滿篇錯得離譜的答案,隻覺得前路艱辛。


    吃飯之前陳琢給外婆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在同學家不要擔心。


    飯桌上宋朗輝笑他:“小陳老師,我之前一直覺得你倍兒高冷,對誰都愛答不理的。結果在外婆麵前也是乖乖巧巧回答一聲“好的外婆”嘛。”


    周阿姨做的蒸魚確實不錯,陳琢夾了一筷子,沒抬頭回了一句:“哦,朗朗。”


    他也算是抓住宋朗輝的命門。


    整頓飯幾乎都是宋朗輝在說話,比如“我猜你肯定不喜歡玩遊戲”“你是不是業餘愛好就是做題?”“哎要是你也喜歡遊戲我就能跟你一起打任天堂了”“要不我下次讓我爸給你簽個名,贈小影迷陳琢?”“我知道你其實覺得跟我講題吧就是浪費時間”。


    真話假話都被宋朗輝二不垮五地講出來了,陳琢沒有在飯桌上開口解釋。


    他並不是看不出來宋朗輝心裏的軟弱,隻是他們還沒有熟到相互敞開心扉的份上。


    離開之前,陳琢看著眼前這個矛盾體,好像今天宋朗輝才從2d變成了3d,陳琢係好鞋帶,抬著頭,非常誠懇地講:“……我之前看了你拍的廣告,你演的很好。”


    宋朗輝臉上可能是今天最真的笑,就像是軍訓的時候陳琢遠遠地看著他被人簇擁著講一些小八卦,那種飛揚又自信的神采:“老子厲害著呢還用得著你肯定。”


    嗯,這才是宋朗輝。


    第9章


    第一次考試結束,宋朗輝和陳琢果然被老周叫到了辦公室。


    兩張物理試卷擺在桌上。一張滿分,一張三十七。對比之慘烈讓陳琢都閉了閉眼。


    老周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把試卷推得離他們更近,宋朗輝嬉皮笑臉湊上去,“哇,小陳老師,你太厲害了。你就是未來的居裏夫人。”


    陳琢並不確定宋朗輝是否具備常識知道居裏夫人的性別,也更懶得糾正居裏夫人研究的並不是物理。


    宋朗輝的散漫竄起了老周的火,老周“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還來勁兒了是吧?你爸爸把你特地放到這個學校不就是為了你在高中能多過過正常學生生活,多學點兒知識。你中考成績我看過,怎麽也不會是這個分數。高一物理這才學了兩個月,能有多難?”


    宋朗輝斂了笑。


    陳琢用餘光掃著他,一般人被這麽批評,不是委屈就是生氣,宋朗輝好像還是很隨意,並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下一秒老周的話頭已經轉向陳琢:“還有你,陳琢,讓你來不是表揚你。軍訓的時候我就說過了吧,互幫互助,共同進步,你這兩個月監督宋朗輝了嗎?”


    老周有著奇特的共榮辱觀念,陳琢心想宋朗輝學不學、分數如何,一來是他自己的事,二來該管的人也是老周。強行讓同學幫助同學,並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他隻默默聽著老周的訓話,既不辯解,也不反駁。


    陳琢自己一直會念書,但也不覺得分數低是什麽錯事。


    人各有誌罷了。換了陳琢站在鏡頭前,他未必能像宋朗輝一樣感情充沛收放自如。


    開口的是宋朗輝,笑意又掛在他的臉上,但這笑並不讓陳琢感覺舒服,他說:“周老師,您就別怪小陳老師啦,他跟我提了好幾次幫我補課都是我沒答應,我深刻反省,這一陣兒我還在劇組,的確精力兼顧不過來,等下周那邊結束了,我一定好好學習。向周老師保證。”


    老周好一陣兒沒說話,他直覺事實的確可能如此――宋朗輝並不像會配合這種學習活動的人。如果陳琢有心幫忙而宋朗輝不領情,那自己剛剛對陳琢的批評就不太恰當。他發火也是一開始看宋朗輝態度二不垮五,陳琢不過是被遷怒。


    三個人就這麽沉默了兩分鍾,老周說:“行了行了,你倆回去上課吧。下一次考試之前一定要重視,需要同學幫忙就多主動一點,別人陳琢都來找你了你還拿喬。回去吧回去吧。”


    宋朗輝敬了個禮:“謝謝周老師!保證明天脖子掛繩屁股紮針認真學習!”


    老周繃著一張快要被逗笑的臉,啐了一句:“你小子!”


    出了辦公室,陳琢一直在尋找恰當的開口時機。老周剛剛信了宋朗輝的話,雖然陳琢並不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宋朗輝,但也不意味著需要宋朗輝攬下所有責任。雖然第一次是他被放鴿子,但第二次去宋朗輝家裏,他是可以幫他講講題的。


    陳琢本來性子偏冷,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當那天看著宋朗輝全錯的答案時聽到對方說“不用講了”的的確確是鬆了一口氣。然而眼前卻因為宋朗輝的袒護生出某種愧疚的情緒。


    他還沒來得及問“剛剛幹嘛對老周說瞎話”也沒來得及提議“不如這周開始每周都空出來周末一個下午幫你講題吧”,宋朗輝先扔下一句“我得趕去劇組先走了”飛快狂奔消失在走廊拐角。


    這讓陳琢心裏更不舒服。


    也可能拿這當回事的、心理起起伏伏無數劇情輾轉的隻有他。在宋朗輝看來,這都是輕描淡寫無關緊要的小事。


    陳琢回教室的時候語文課都上了十分鍾,他坐下來,看著前麵幾排宋朗輝的空座位,走了會兒神。


    中午發了成績單之後全班都在紮堆兒討論,雖然陳琢政治曆史算不上優秀,但這次考試理科難度大,陳琢光靠物理一門就補回來政治曆史的短。與他的排名相悖的,宋朗輝的名字出現在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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