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的一聲奶貓叫嚷使得謝白終於朝後讓了讓,跟殷無書分開來。


    謝白睜開眼,眸子裏蒙了一層水霧,表情顯得有些茫然不清,他略微蹙眉定了定神,目光落在殷無書的胸前。


    就見那隻小黑貓已經順著殷無書的腳一路張牙舞爪地爬跳到他心口了,四肢並用地扒在那裏,一邊嗷嗷叫著,一邊高難度地騰出一隻前爪,給了殷無書一巴掌。


    殷無書:“……”


    謝白:“……”


    所有旖旎瞬間蕩然無存,謝白看了看凶巴巴的小黑貓,又看了看眯著眼的殷無書,有些哭笑不得。


    一人一貓居然認真地對峙起來,幼稚得不行。


    殷無書垂著目光居高臨下地掃了眼扒在自己心口的小貓崽子,然後抬頭一本正經地衝謝白道:“我現在把它扔出院子怎麽樣?”


    小黑貓聽懂了似的又是一爪子,撓在他下巴上,而後一個翻身,蹦進了謝白懷裏,耀武揚威地瞪著他。


    謝白:“……”


    自己跟自己也能這麽頂針,謝白算是見識了。


    他沒好氣地撓了撓小黑貓的下巴,衝殷無書道:“現在嫌麻煩,有本事當初別挖。”


    殷無書一愣:“你知道了?你怎麽知道的?”


    謝白順口答道:“猜的。”


    殷無書:“……”


    說起這挖心認主以命換命的事情,謝白就忍不住冷下臉來,他盯著殷無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下次你如果再做這種事情,我就跟你對著挖,你挖一顆心,我挖一顆心,你挖兩顆,我再多挖個肺,血洗古陽街,不開玩笑。”


    殷無書:“……”


    他一言難盡地看了謝白半晌,又湊過去低頭堵了他的嘴,一邊吻一邊道:“張口就這麽血腥,跟誰學的,你還是別說話了吧……”


    說完,他借機拎起謝白懷裏總搗亂的小黑貓,吧唧丟在了一旁的石桌上,還順手落了個籠子似的禁製,把它圈在了裏麵。


    小黑貓眼睜睜地看著謝白被吻得耳朵根泛紅,後退了兩步,被殷無書抵在了桃樹上,桃花被撞得撲簌簌落了許多,鋪散在腳下。


    死死壓了百來年的情緒根本不是簡簡單單的一點觸碰能宣泄的,總想著親昵一點,再親昵一點,把百年浪費的時光全部都補回來。


    殷無書讓開的時候,謝白已經有些透不過氣了,好不容易汲取到一點空氣,重重地喘著。往日裏總顯得蒼白的膚色終於有了點血色,從脖頸漫上來,聚集在耳朵尖,半睜著的眼裏籠了一層水霧,顯得有些迷茫。


    有一瓣桃花擦過謝白清晰的眉眼,落在他頸窩裏。


    殷無書垂眼看了片刻,而後低頭叼住了那枚桃花瓣,低低道:“想喝桃花酒了,這裏的婁銜月釀不釀?”


    謝白頸窩被他觸碰的時候,身體一顫,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喘著氣道:“除了這院子,其他的都是假象,隻能聽到聲音見不到人,哪來的桃花酒釀給你。”


    殷無書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想拿你下酒。”


    “你……你別這樣說話……”謝白被頸窩裏殷無書說話帶出來的呼吸弄得頭皮發麻,仰了仰臉,背抵著樹,腰裏有些發軟。


    “沒有酒,就著桃花也不錯。”殷無書說著又叼走一片落在謝白下巴上的桃花瓣,而後順著下巴一下一下地吻下來……


    老巷桃花漫漫,日色西斜……


    院外有人經過,嘻語聲清晰如真。謝白身體一僵,眼眶周圍蒸出了一圈粉色,忍不住抵住殷無書,急道:“人……有人……”


    “你自己不是說過麽,都是假的。”殷無書寬慰了一句,便又繼續。


    謝白嗚咽一聲,忍不住弓起了腰……


    ……


    小黑貓被解了禁製放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有些轉不溜了,恍恍惚惚的走路一搖三晃,似乎遭受了五雷轟頂般的打擊。


    謝白脖頸上紅潮未退,額頭抵在殷無書肩窩上,闔著眼,一聲一聲地喘著氣。


    殷無書三兩下用半落的寬袍將謝白掩住,而後一個閃身便沒了蹤影,去挪他慣用的那塊溫泉來洗澡了。


    小黑貓失魂落魄地跟過去,嗷嗷地直撓門,大有要跟殷無書幹上一架的架勢。


    自己跟自己對立這種高難度的事情,也隻有殷無書這種人能幹得出來了。


    第二天清早,謝白忍著腰裏的酸勁僵著身體出門的時候,指著院子裏禿了一半的桃花樹,麵無表情地衝殷無書道:“桃花要是掉完了,你就可以不用來了。”


    說完,直接丟了道靈陰門把自己送去了法醫中心。


    殷無書:“……”


    他來得有些過早了,比平常提前了半個小時,老陳他們都不在,隻有唯一的姑娘小沈到了,正要去茶水間泡杯咖啡醒神。


    小沈回來的時候,謝白剛在椅子上坐定。她遞了杯咖啡過來,而後有些奇怪地盯著謝白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我說怎麽看著有點兒怪呢,你以前襯衫扣子不扣全的,今天突然扣到頂了,看著有點兒不太習慣。”


    謝白一口咖啡差點嗆在喉嚨裏。


    他偏頭咳了兩聲,隨口扯了個理由:“有點感冒,嗓子疼不好受風。”


    小沈“噢”了一聲,頓了頓,而後又“噢——”了一聲,第二次尾音拖得有點兒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事似的。


    她眨了眨眼,抱著咖啡杯坐到謝白前麵的辦公椅裏,而後仰天嚎了一聲:“好不容易來個帥哥,又被搶啦——”


    謝白:“……”


    “怎麽了小沈,大早上號喪啊……”老陳他們陸陸續續到來的時候,就聽到她的尾音,紛紛被嚇了一跳。


    江昊然揉了揉太陽穴,吐槽道:“嘿,你猜怎麽著,你這魔音一亮,我徹底嚇醒了。”


    小沈氣勢滔天:“滾。”


    這一天的天氣異常的好,碧空如洗,陽光暖融和煦,照得人懶洋洋的,閑散舒心。


    殷無書大概也怕被謝白送一個“滾”字,一天都沒來這邊晃蕩,實際上,就連在走廊裏也沒碰見過他,不知窩在辦公室裏做什麽,又或者根本就不在辦公室,隻是關著門當幌子。


    一直到下班,謝白都沒見到他一麵,心裏忍不住有些納悶。


    辦公室裏的人相互打著招呼,陸陸續續離開,謝白故意拖慢了動作,等其他人都走了才關了電腦,打算去對麵辦公室看看殷無書在不在。結果他剛要起身,旁邊的窗子陡然一暗,像是有什麽東西貼在窗外。


    謝白皺眉轉頭,就見立冬正吊死鬼一般晃悠在窗外,咧嘴笑得十分討打。


    謝白:“……”


    他抬手開了窗,把立冬放進來,問道:“你怎麽來了?”


    “哦,今天又是十五啦,這個月妖屍信息匯總我理好了,拿來給大人您敲個章。老大說您今天可能不太方便醫院住處來回跑,就讓我直接送過來了。”立冬說著,撓了撓下巴道:“老大還說您今晚不用等他下班,他有事,先一步回橋邊了,在那邊等您。”


    謝白麵無表情:“……”果然沒在辦公室,鬼才等他。


    “名單呢?”謝白伸手接過立冬手上的卷軸,拆開仔細看了一遍,而後抬手摸出一枚玉章,敲在了卷軸末尾,“好了,我先走了。”


    他把名單遞還給立冬,而後穿過靈陰門,直奔橋邊。


    落地的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又不認識路,走錯道了。要不是有個槐門煙酒在不遠處鎮著,他都打算重開靈陰門了。


    就見前一天還遺留的廢墟此時已經統統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頭的桃花林,殷無書倚在橋邊的石欄上,衝他挑眉一笑,道:“給你的居住環境做了點改造,十裏桃花堤,每天禿半棵,也夠掉好一陣子了。”


    謝白:“……”


    他二話不說,扭頭就上了拱橋,殷無書噙著笑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麵,走了沒幾步,又蹦過來一隻小黑貓,攀在謝白肩頭,虎視眈眈地盯著後麵的殷無書。


    兩人一貓下了拱橋,走過浮在河麵的圓石,穿過一片迷蒙的霧,叩開家門,一前一後進去了。


    門吱呀一聲關嚴,金光流動,禁製合閉。


    普通人路經這裏,沒人會知道這斷橋對麵還有一片看不見的街巷,裏麵住著兩個人。


    他們屋後有潺潺流水百年不息,門前有十裏桃花灼灼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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