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三十九回 鐵球山喜燃花燭</b>


    卻說馬俊路逢鳳棲霞好不歡喜,隻見四麵來了許多人,馬俊想道:必是來擒我之人。便叫弟婦不要慌亂,又叫二名轎夫不要害怕,有俺在此,你且將轎抬到靠山窟之處。又看見先來的一名馬快,生得麵短須長,肩臂皆闊,手提雙刀站在東首,那幾人身胖力單,人人手內務執器械。馬俊先見一般鄉民不足為意。後見這幾個人,略略有些驚慌,暗道:這幾人一定是來擒俺的了,怎奈弟婦在此,又怕失錯,罷罷,拚得這條性命,有何他慮。便把手帕紮了頭,腰間緊帶緊了一緊,手執寶劍,指東畫西,眼睜睜望著眾人,一心隻防著身子遮架。不說馬俊在此受困。


    且說郝鸞等自馬俊下山之後,便領了眾英雄奔趕開封府而來。卻好今日來到此地,郝鸞、鮑剛等人正走在那高崗之上,遠遠望見一叢人在那裏,不知做何事喧嚷,便叫能幹嘍羅前去打探。不多時,急急忙忙跑來稟道:“不好了,不好了!那一眾人不為別事,卻是圍著馬爺,又靠著一乘轎子,小弟走去問那些鄉民,說那轎內坐的是鳳小姐。又說米府家將要拿馬爺呢!”郝鸞聽得此言吃了一驚,說道:“列位賢弟,事不宜遲,恐馬賢弟遭其毒手”鮑剛、陳雷生平性急,拍馬前去,郝鸞道:“不要亂,為恐惹人取笑,我們不知兵法。”周龍道:“急急往救,不可遲緩。”郝鸞道:“眾位兄弟,打馬走著,聽我號令。”先叫鮑剛領五名嘍羅向正南方急奔,這等動手可敵賊子。


    又叫陳雷領五名嘍羅向正東方按定,周龍正西方按定,曹雙正北方按定,又叫周順、王龍、張發、樊衝四人,往來四麵圍定,各人聽令,打馬四散各方圍祝那十個大漢見郝鸞一馬當先而來,馬俊正在驚慌之際,猛然又見一夥人馬,誰想那是郝鸞、鮑剛人等,手執兵器殺奔而來。馬俊大喜,叫道:“好了,有了幫手了。”不覺英風陡發,氣高千丈,便大叫道:“列位賢弟,俺馬俊路見不平,要救受難之人,不覺競被奸黨光棍攔阻俺的去路,請列位公言一二。”正南方鮑剛便來說道:“扶孤救難是好事,那個敢阻攔去路,若是多一嘴,一劍砍下他的這頭來。”


    陳雷亦說道:“若是阻攔將刀殺這狗球養的。”郝鸞奔到麵前說道:“朋友,要走就走,休來阻擋。你那邊叫周龍等賢弟們且護送轎子要緊,那個敢阻擋你?”那邊劉交叫道:“眾位此時還不下手拿馬俊,等待何時?恐怕留了無處找他。”隻見劉交提了雙刀大叫道:“馬俊不要走,有俺活土地來拿你!”便舉雙刀來劈馬浚馬俊提劍相迎,劉交自幼學的這跳法,馬俊因有此法,方才敵住,不分勝敗。那方盛王僧一齊來奔馬俊,鮑剛看見罵道:“你這狗頭要打攢盤。”便叫道:“大家上來打攢盤。”陳雷、曹雙一齊向前大殺一常那郝鸞手提一劍,把王僧揮為兩段。馬俊將劍執定,半空跳縱,劉交也縱跳起來,馬俊猛然一劍,劉交招架不住,眾人四方逃奔。郝鸞也跳起上前,方盛對敵不住,也就逃了。眾捕役見米府家將,都被殺傷,焉敢再敵,亦四散逃去了。郝鸞道:“賢弟等不必追趕,且保弟婦回山。”眾人道:“今日聿遇馬仁兄,救得孫佩賢弟並弟婦凶難,真天幸也。”馬俊道:“若不是列位仁兄相助,必遭毒手。”郝鸞道:“那時愚兄衝撞賢弟,賢弟不辭而去,我深恐賢弟有失,故同眾位兄弟前來接應,不想果有今日之事。米府家丁也被俺們殺得魂飛魄散,今又遇見孫家弟婦,真真萬幸。”


    叫嘍羅抬著轎子,馬俊取出兩錠銀子,賞那轎夫去了。眾人方起身前去,竟奔鐵球山去了,不提。


    且說劉交眾人等今日遇敵,各人帶傷受疼,又殺了王僧,俱氣忿不平,奔進城來說:“雷太爺放掉凶手,詐了雷太爺千金,方才罷休。”這也是雷太爺的盛德處不表。再表雷太爺親到臨軒鎮去檢驗莫上天家命案,又被搜出多少銀子,叫坊保買了棺木來盛殮,餘下的銀子,派散帶傷之人,太爺回衙,做詳文通詳上司谘部。且說劉交、方盛詐了雷太爺千金銀子,竟作路費起身進京,奔到米相公府上去了。那米相爺在京新請了一個軍師,名為百勝袒師,能呼風喚雨,又會定身罷符法,這米相爺好生歡喜。忽有劉交、方盛跪稟,將路上遇著馬竣郝鸞等交戰之事說了一遍。米相爺聽得此言心下躊躇,就著劉交、方盛四處訪尋好漢,不論僧道、響馬隻要有本領,全都招來。


    且說,鮑剛來到鳳府,由小童開了門,鮑剛走進來一看,見是小小三間廳房,十二張金漆羅漢的椅子,四盞料絲方燈,正中擺一張小小沉香木幾,幾上擺著一個羊脂玉的牛,牛上伏著一個牧童,旁邊放著《春秋左傳》,一隻古銅磬鍾,上掛一幅十二層合錦。鮑剛道:“晚生是開封府來的。”鳳林見鮑剛生得異相不是下等之人,便請到裏麵分賓主坐下。茶畢問道:“不知貴駕到此,有失遠迎,望乞恕罪。”鮑剛是個真漢子,不會咬文嚼字,便答道:“晚生非為別事而來,隻因那日在爭春園內,令兄與夫人、小姐在園內遊玩,偶遇米相爺公子米斌儀,亦往園內,看見小姐容貌。許多家丁打手搶劫小姐,遇了郝鸞,同俺打散米家眾人,俺二人保住了,令兄、令侄、令婿和小姐、夫人亦同回去了,那米家的打手,各自逃回去了。”鳳二爺問道:“兄是那裏人氏?因何與郝鸞在爭春園打散米家眾人?”


    鮑剛道:“俺乃京都順天府人氏,姓鮑名剛,字子英,有個別號叫披頭太歲,小弟生來情性粗魯。那日街上有入地虎,叫做王命,父子叔侄兄弟九人,被俺打死五人,俺就逃到開封府,聞有個爭春園,弟偶然進去閑遊,聞店小二說,米家帶了一幫打手去園中搶人,俺報不平出手相助,另日孫佩令侄婿,請俺二人飲酒酬謝,又與俺同郝鸞結拜。不意米斌儀著石敢當,帶領多人打到孫家,被俺二人打死米家多人,米府報官,將孫佩拿去苦打成招,收入牢內,鳳竹太爺害怕,避凶,帶領宋香走,不期又被強盜搶去小姐。為此俺特來尋訪。”


    且說郝鸞等護著轎子,保了鳳小姐上山而來,焦豹、鳳公,一眾人等,聽得各位回來,忙下山迎見。郝鸞等保著鳳小姐的轎子,一齊上山,都到聚義堂上,迎鳳小姐出轎拜謝那郝鸞、馬俊諸人等,然後到後麵拜了父母等人,大家痛哭一場,哭罷之後,大家各訴離情之苦。是日大排筵宴,一來謝馬俊接鳳小姐,二來恭喜孫佩,眾人又問馬俊取劍之事,說了一遍。後由借宿莫家,如此如此,又把那麻督察院的夫人好意說了。又說:“若非夫人得眾小家丁,押著鳳小姐送與回家,我怎得就遇見了弟婦,此乃麻夫人浩大之恩。”也酒至數杯。郝鸞奉了馬俊等酒之後,便出席對鳳公打了一恭,說道:“小人有一言奉稟。”


    鳳公站起身來道:“賢弟請坐,有話請說。”郝鸞道:“小侄昔在爭春園一會之後,至今無限苦楚,孫佩賢弟多虧了馬俊救出,今日棲霞妹子,又幸遇馬賢弟救了,都上山來,父母相會,夫妻完聚,真大幸也,欲請老伯早早選擇良辰,以成洞房花燭之喜。”眾人一齊答道:“此言極妙。”鳳公道:“我一家深感馬兄再造之恩,一言難盡,尚且未曾報答萬一。”馬俊道:“何勞報答晚生,理當湊救。”眾人又向鳳公問道:“可允此事?”鳳公道:“我已有此念久矣。”眾人聽得允了,遂取曆書來看,選定七月初八日良辰,眾人無不歡喜。飲到更深方散。鳳公走到後麵,將女兒成婚之事,說與夫人知道,夫人亦皆歡喜。次日,喚了成衣匠,下山料理裁做新衣。初一日到了初七日,張燈結彩,鼓樂齊鳴,殺豬宰羊,犒賞嘍兵,初八日,眾人道:“請新人上堂,參拜天地父母,再拜眾位仁兄。”看那鳳小姐身穿吉服,如神女臨凡,仍將八寶赤金鐲戴著。


    且說這金鐲當初鳳小姐遇劫躲在廟內,遇見莫上天領他家去,小姐說明身世,莫上天就起不良之心,拐他去賣,隻說送他回家沒有盤纏,鳳小姐將此鐲讓他去當。不料他當的人家有一個雇工小廝不成人,尋機將衣服首飾及金鐲,拐而逃之。走這鐵球山下過,遇見山上頭目嘍羅截住打死,將衣服鐲子拿上山來,報了大王鳳公。孫佩認得存在鳳公處,所以今日鳳小姐與孫佩成婚又將這鐲戴在手上。這日聚義廳大開東閣,飲至更深,送孫佩與鳳小姐合巹交杯,一眾人等歡歡喜喜出房去了。


    這孫佩與鳳小姐已完了周公之禮。到了次日,孫佩拜了嶽父嶽母,與眾位仁兄。過了數日,郝鸞對眾人說道:“愚兄昨夜得了一夢,不知吉凶如何?”孫佩道:“仁兄夜得何夢?”郝鸞道:“正交三更時候,見柳緒身披大紅,如同狀元一般,望著我笑之不止。然正笑時,又見常讓身穿破衣,後麵蓬頭赤足,站在愚兄麵前哭而求救,正要問他為著何事,隻見來了一隻大虎,竟把常讓一口吞去,我正欲救他之時,正南上來了一隻金獅大豹,捕那大蟲,一扒救下常讓,那大豹一聲吼叫,就把愚兄驚驚了來,是一場大夢,不知此夢凶吉如何?”孫佩想了一想,回道:“據小弟詳來,柳緒披著花對著仁兄大笑,是個捆象,所以反作花紅。那常讓蓬頭垢麵,望著哭而求救,依反理說是歡喜了。且東方甲乙木,木來克火,心哭之相。那隻大蟲是惟那害柳緒之人,幸得那隻大豹打來,大豹不姓花就姓馬,依小弟說來,那柳緒定然受害,常讓定然得其大誌。”郝鸞道:“賢弟詳的不差,我想著當初在杭州結義之時,原因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今日我們共樂此山,隻少常柳二人,這是愚兄一件心事,即不作夢,我也久有此心了。怎能有個奇人,連夜進京探個消息,我方能放心。”鮑剛道:“小弟願去。”郝鸞道:“小弟去不得。”鮑剛道:“仁兄何以就言小弟去不得。”郝鸞道:“賢弟昔日性情莽撞,做不得細事。”鮑剛有些不悅,隻聽得有一個人叫道:“除了玉蝴蝶誰人敢去?”郝鸞搖手道:“更去不得。”“你去進京?”費進問:“你有大罪在身,如何去得?”馬俊道:“仁兄若是別的,小弟還可,你若論米賊,小弟偏要去,說孫賢弟詳夢要一個姓馬的,小弟又姓馬有何慮哉?我一定明日起身。”卻說郝鸞等苦勸不住,隻得備酒餞行。


    次日,眾人送馬俊下山,獨自一人進京,探聽常柳二人信息,不知凶吉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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