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龍組長……”齊辰趁著他被自己撲熄了火,乖乖供出自己的罪行:“我在江底可能一不小心弄塌了一處不太尋常的石洞,不知道會不會引起什麽問題。”


    龍牙一臉稀罕地挑眉:“你逗我呢吧?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總共沒幾兩蚊子肉的,還能搗毀什麽了不得的地方?我今天就指著這話樂了!毀了就毀了吧,又不會引起什麽江河湖海動蕩不安――”


    他這話還沒說完呢,就感覺江底一聲悶悶的響動,連帶著萬頃江麵都晃蕩了兩下。


    齊辰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或許還真有點聯係。”


    龍牙:“……”


    與此同時,江市厚德鎮荒山上的萬靈寺裏,惠迦大師正一如既往地進行著他的夜間活動――遊戲。


    這麽冷的天,他隻穿著一層薄薄的僧衣,光著腦門,赤著腳,就這麽坐在桌前,麵容溫和而平靜地一手握著鼠標,一手把鍵盤敲得“劈裏啪啦”直響,罩在耳朵上的耳機聲音開得很大,裏頭特效聲、音樂聲、還有指揮扯著嗓子近乎咆哮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可謂好不熱鬧。


    他的手指瘦長白皙,生得斯斯文文的,可敲鍵盤的動作卻簡單而又粗暴,簡直有仇一樣,和他周身的氣質十分違和。遊戲畫麵上受他操控的角色被淹在一堆人名裏,跟著指揮的咆哮,忙忙碌碌地給整隊人刷著血。


    正打到關鍵時刻,耳機裏指揮的聲音十分亢奮:“boss要放大招了,注意打斷注意打斷!!奶媽!!奶媽拉住血!”


    剛咆哮到奶媽,惠迦這間僧屋裏白晃晃的燈就突然暗了一下,遊戲畫麵好死不死地卡了個正著,耳機裏團長的咆哮十分鬼畜地頓在了最後一個字,一直“媽媽媽媽媽媽媽”地重複著。


    惠迦眉心蹙起,握著鼠標敲著鍵盤的手指均是一頓,而後抬手摘下了耳機。


    他攏了攏鬆鬆搭在身上的僧袍,起身朝門邊走去。剛踏下台階,就覺得腳下的地麵突然震顫了一下。


    就像是有什麽不安分的東西,在這百尺黃土之下蠢蠢欲動一樣。


    “阿彌陀佛――”他的目光投向院中黑黢黢的井口,低低地念了聲佛,古鍾似的嗓音沉沉地回蕩在這院內寂寥淒清的夜色裏。


    餘音未散,他便擼下手腕上纏著的佛珠,拇指輕輕一撥,便落了一顆在手裏。


    他踩著冰涼的地麵,一邊摩挲著那顆佛珠,一邊走到井邊,低頭皺著眉看了片刻,而後將手中那枚佛珠彈落進了井中。


    就聽“啪嗒”一聲輕微的水響,腳下的地麵便又震動起來。


    惠迦麵色從容地抬腳,在地上踩出了幾個玄妙古怪的步子,而後猛地一踏,微微震顫的地麵便頓時安分下來,恢複了慣常的平靜。


    他一邊慢條斯理地將佛珠重新纏回到手腕上,一邊抬眼朝天邊望了一眼,搖了搖頭,便收回目光進屋去了。


    耳機裏,一直鬼畜地叫著媽媽的團長終於從卡頓中恢複了正常,於是惠迦還沒戴上耳機就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我了個大槽團滅了奶媽你是傻逼嗎說好的血呢!”


    麵容俊秀的妖僧伸向耳機的手一頓,抬眸掃了眼右下角的時間,十分不要臉地無視了崩潰的指揮,直接點了關閉電腦,心安理得地睡大覺去了。


    而西港的江邊,則又是另一番情景。


    “所以說你又碰到了上回那種被畫了個圈的地方?”龍牙撈起齊辰,就近進了老袁的房子,大搖大擺地找了間客房,翻了條嶄新的毛巾出來粗手粗腳地給齊辰擦著頭發上的水。


    “對,然後我照著你的做法,把上麵那四張符紙給扯了。”齊辰被那貨粗暴的動作呼擼得脖子都快扭了,又不方便反抗,隻得乖乖獻出腦袋任其折騰。


    “你真是膽子肥得流油啊,我那麽利索地扯了那是因為不管扯出什麽鬼東西我都有應付的能耐,你憑的是哪門子的自信居然想都不想也那麽扯了?!”龍牙隨手拉直了毛巾,“臉得這麽大才幹得出這種蠢事!”


    齊辰瞄了他一眼,默默伸出爪子想把毛巾揪過來自己擦,結果手還沒碰到毛巾的邊呢,就被龍牙一巴掌拍回來了。


    “老實點!”龍牙一腦門的官司,黑著臉繼續抓著毛巾擦著齊辰身上的水。


    他掌心就像自帶了一個烘幹機似的,連帶著毛巾都熱烘烘的,又幹又蓬鬆,囫圇掃過的地方水珠都被吸了個幹淨,還擦得人暖融融的。


    齊辰渾身上下的濕透了的衣服被他這麽粗暴地掃了一通都幹了,從骨頭縫裏滋生出來的寒意也被掃得一空。


    至於龍大爺自己,早在從江水中出來的時候,身上就全幹了,一滴水都不剩。


    客房裏的空調被龍牙不客氣地開了,呼呼送著暖風,風向衝著地。


    屋內地毯上臉朝下趴著一個人,周身也被江水浸了個透,找不到一處幹的地方,正對著空調的風口,腦袋頂支愣著的短發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時不時滾下幾滴水珠,順著頭皮一路滾到脖子,洇進衣服裏。


    光看著他,齊辰都覺得冷。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老袁。


    隻是附在他身上的那縷幽魂,在坑完齊辰之後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隻把昏迷著的老袁順手丟棄在了江邊,跟晾著的鹹肉似的,就那麽掛在臨江欄杆上,十分不是個東西。


    要是不管不顧地任他帶著一身冰冷的江水,在這欄杆上冒雨晾一夜,大概就可以就地刨個坑,直接把他給埋了。


    龍牙雖然看不慣這個優柔寡斷的玩意兒,但還是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地把人拎進了屋子,隻是沒工夫伺候,就那麽扔在了地毯上,任其自生自滅去了。


    齊辰神色複雜地看地上的老袁:“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被附身的。”


    龍牙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還能有什麽時候?當然是你滾出這房子之後。在我眼皮子地下他附身跟找死有什麽區別?嗯?”說完他想想又忍不住瞪了齊辰一眼,“你說你是不是傻?!嫌自己麻煩太少,非得想方設法地創造點機會讓人鑽空子!”


    “鑽空子?”齊辰聽了這話,琢磨著有點不對,“什麽叫鑽空子?龍組長你的意思……難不成那人還是刻意針對我的?”


    他問完這句話,皺著眉愣了一下,回想起之前的一些片段。


    因為江水裏的一番生死掙紮,好不容易緩過來的齊辰隻顧著在心裏慶幸和後怕了,差點忘了在落水之前發生的事情細節。這會兒再想起來,“老袁”當時笑得陰森森地衝他說了一句什麽來著……


    好久不見?


    齊辰:“……”


    他突然覺得事情有點扯蛋了。


    再聯想上回的事情,那老太太口口聲聲說要來廣和找人,齊辰當時還以為她是聽了別人的話來找龍牙,隻不過柿子挑軟的捏才轉而瞄上了他。


    可聯係今天的事情來看……


    難不成從最開始,這些事情就是衝著他來的?


    可他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有什麽值得別人一次又一次找上門來呢?


    “龍組長……我突然有點想不明白一件事。”齊辰仰頭看著站著的龍牙,疑惑地問道:“我看到過檔案,廣和上上下下從組長到前台,鍋碗瓢盆什麽都有,就是沒一個是人。董主任為什麽會把我招進來呢?你也說了,公司裏甚至有好幾個員工都是你們在鑒寶大會上收來的,那為什麽人事會用那麽普通的方式,從招聘網站上招人呢?”


    龍牙低頭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後順手丟到了趴在地上的老袁身上,白了齊辰一眼道:“我不是說過?人事幹的蠢事你問人事去,我又不管招人我哪兒知道他們腦子又進了多少水?”


    齊辰沒有被他這句話堵回去,反倒是又想起了許多之前沒注意的細節:“上次在工地的時候,你說過,刀童和那老太太,普通人都看不見,我當時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但是被後來發生的事情打了岔,就徹底丟到腦後了,現在我想起來究竟哪裏不對勁了――普通人都看不見,為什麽我能看見?”


    “鬼知道!不過――你別告訴我你長這麽大都沒在鬼故事裏聽說過陰陽眼這玩意兒。”龍牙抱著胳膊,沒好氣地回答道。


    “好吧,就算我有陰陽眼。那麽還有件事我有點想不通,董主任招我來是做文物修複的,我雖然大學沒白學,也做過一些實操,水平還過得去。但是我覺得我修複修複普通文物就算了,你的本體可是上古妖刀啊,居然被我那麽銼一銼,焊一焊就真的修複好了?”齊辰臉色疑惑中帶著一絲茫然,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有點玄幻了。


    不過他看著龍牙張口,等來的卻不是回答,而是一聲暴怒的咆哮:“你還有臉提?!老子身為妖刀之首的尊嚴都沒有了!居然那銼刀焊槍招呼我?你應該慶幸老子脾氣好不跟你計較,不然早給你把腦袋擰下來了!”


    齊辰:“……龍組長重點不是這個,我是想說――”


    龍大爺怒火更盛:“什麽玩意兒就重點不是這個?!老子的臉就是重點,臉都丟盡了的事情又被你提起來,你說你存的什麽心?嗯?!”


    齊辰:“……”我還是暫且閉嘴吧。


    龍牙似乎還沒發完火,他瞪著齊辰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在張口的時候頓住了動作,眉心一蹙,而後長臂一伸,將坐在床邊的齊辰整個兒撈進懷裏掩著他的頭朝旁一閃。


    幾乎是在他閃開的同時,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破牆而入,帶著一身寒鐵的冷光,瘋了似的舉刀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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