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中秋節的清早,遊大學士就被掃地出門。


    遊信還穿著褻服,幾個丫鬟一路過,羞紅了臉跑掉。遊信扣門,裏麵一片死寂。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幹涸的汙漬,遊信拉了拉衣服:“斐然,開門,我還沒穿衣服。”季斐然麵不改色地翻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繼續睡覺。


    沒過多久,房門就被人踹開了。季斐然沒有回頭:“遊大人真是有禮了,不請自來。”身後的人冷冷道:“我的確不請自來,但是我不姓遊。”季斐然呆住了,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就又接了一句:“起來,我~~我抽死你這孽障!”


    季斐然吞了口唾液,濕潤的手心在被褥上擦拭,慢慢坐起來,心虛地掃了床前一眼,果然是季天策。手中還拿著一個雞毛撣子,麵露凶光。


    季天策身後筆直站著個人,那才是天殺的遊子望。


    季斐然頓時大悟,立刻扯了被子蓋住行了房事後的床單,又扯了一下自己半敞著的衣裳,清了清嗓子:“遊大人,今日舍間殺氣過重,不宜久留。”


    遊信看了一眼季斐然半裸的身體,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


    季天策衝過去就扯住季斐然的耳朵,用雞毛撣子敲他的腦袋:“你小子什麽樣子我沒見過?遮什麽遮?這事兒你今天不交代清楚,別給我去上朝了!”季斐然笑道:“那麻煩您幫孩兒請個假了,謝謝爹。”季天策終於爆發了:“先給遊大人道歉!我一會再收拾你!”


    此話一出,遊信和季斐然同時呆住。季斐然道:“為何是我道歉?”季天策操起撣子就在他身上亂捅:“你這不檢點的孽障!”季斐然委屈道:“爹,是他強要孩兒的。”一邊說一邊扯住被子往臉上揩,活脫脫一副小媳婦兒樣。


    遊信目瞪口呆。季天策習以為常:“就你這樣還會有人強要,除非日落東山水倒流!給遊大人道歉,否則今天我就在這裏打死你這二流子打鼓的小殺才!”


    遊信不自然地說:“季大人,一個巴掌拍不響。若真要怪罪,子望也該承擔一份責任。”季天策啞然。季斐然皮笑肉不笑。遊信又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在下想與令郎談談,請季大人給一個機會。”


    季天策剛出去,季斐然就倒下來假寐。


    遊信坐回床旁,比方才還要窘上十倍。季斐然麵壁,便看不清其表情。遊信喊他的名字,他也不理。伏在他身上,又不敢用力,手往被子裏摸索,探到了季斐然的手,輕輕握住:“斐然,還疼不疼?”


    季斐然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遊信自然沒有看到。


    別人在一夜溫存後都是如膠似漆地黏一塊,季斐然倒好,拉長了個臉,跟別人欠他幾千兩銀子似的。早朝時間將至,喊了許久都不見他有反應,遊信隻有放棄。弓過身子去吻了他一下,替他掖好被子,又道:“我給你請假,你好生歇著,下了朝我再來看你。”


    季斐然哼了兩個字,似乎是“不必”。遊信當作沒聽到,舉步跨出房門。


    等他離開以後,季斐然慢慢坐起來,伸手在自己後麵按了一下,慘叫一聲。掀開被子看了看,臉就像潑了豬血,刷拉脹得通紅。小心地將腿從床上挪下來,痛得齜牙咧嘴。最後隻好放棄,蜷在床上裝屍體,一裝竟裝睡著了。


    直到黃昏時分,季斐然才醒過來,喚了個丫鬟,叫她替自己換了床單,又順便打聽打聽下朝後父親去了何處,歸大人去了何處,遊大人去了何處。問丫鬟,丫鬟自然是不知道的,於是遊信成了急水灘頭的鴨子。


    晚上,季天策回來了,帶來一個消息,立刻傳得整個尚書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皇上賜婚遊信,對象是緗公主。


    季斐然正窩在院子裏吃東西,聽到這個消息後,晴天響霹靂,砸了他一頭的雹子。大腦麻木片刻,夾了些菜,送入口中,食不知味。最後實無胃口,放下碗筷,一個人回到房裏悶頭睡覺。後來隱約聽到有人說遊大人來了,季斐然擺擺手,繼續睡。


    接下來的幾日,季斐然仍以舊疾複發為由請假。遊信每日造訪,逐之。


    季天策與季夫人兩個一起商榷兒子的事,季夫人雙手一合,歎道:“兒子終於有救了!”季天策問其故。季夫人感慨萬千:“雖然對不起齊大將軍,可兒子的幸福最重要。遊大人是個好人選,有了他,咱們斐然就不怕被人欺負了!”


    季天策嗤笑道:“朝廷裏有人敢招惹他麽。”季夫人驕傲地說:“那倒也是,咱們兒子厲害,沒人敢欺負他。”季天策顫聲道:“算了,他~~他就是這點像你才會招人厭!”


    數日之後,季斐然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籠中鳥,網中魚。


    躲了十來日,終於在妓院被遊信逮到了。


    是時季斐然正滿心歡喜地逗弄一個小倌,身後就有人輕喚“斐然”。季斐然打了個哆嗦,發現周圍的人都看著他倆,遂四處亂拋媚眼,把別人都弄得不敢再看了,才回過頭,搖了搖扇子:“遊大人精神不錯,最近過得可好了?”


    遊信凝神看著他:“不大好。”


    季斐然理了理衣服,翹腿坐下。遊信隨之坐下,端正優雅。季斐然把扇子一合,頂住下巴:“遊大人最近是陽春三月的桃花,應該覺得開心才是。”遊信道:“子望愚昧。”


    季斐然避了他的目光,望著窗外:“事業有成,嬌妻入門,人生追求的不就這些東西麽。”遊信笑道:“你不是說,人活得自在勝於一切麽。”


    季斐然道:“你出生的時候,你哭著,周圍的人笑著;你逝去的時候,你笑著,周圍的人哭著。出生時哭是因為孤單,逝去時笑是因為不再孤單,人生若逢知己,浮名自可拋諸腦後。斐然如此想法,自與遊大人不同。”


    遊信道:“你又如何知道我與你不同?”


    季斐然似落了水的石頭,隻看著別處微笑。隔了一會,又問:“遊大人最近心情可好?”遊信道:“挺好。”季斐然道:“遊大人說話真有意思。今日三,明日四。”遊信道:“同樣的問了兩遍,不就是想子望給個不一樣的答案麽。”


    季斐然道:“遊大人最近吃起竹竿了,還有些不大習慣。”遊信道:“斐然。”季斐然回過神來看著他。遊信往前靠了些,微笑道:“婚約取消了。”季斐然握緊了扇柄,心情是白糖拌苦瓜,語氣降了幾個調:“那真是遺憾,不過與我無關。”


    遊信笑意更濃了:“皇上扣了我四個月的俸祿,你說我心情如何好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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