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一百三十五回  赴淮安初經水路到靜海又接民詞</b>


    且說忠良爺拿住蔣順、侯練,枷號浮橋,單等糧船定規之後,仍然要從重治罪。施公傳令:“在前的先過關,各按次序而行,在後的勿得逾越,違令者斬。”一言宣出,眾人畏服,按著次序,各不敢爭強。公館又傳出話去,說明日起行。霎時之間文武眾官皆知,齊來至公館,俱要伺候餞行。施公推辭不受,教地方官預備。當時頭裏一隻小船,喝道打鑼,前站頂馬開路而行,後是太平大船,是施公與眾親隨人等。後跟九隻小船,裝載夥食器具、行囊私用諸物不表。且說沿河一路兩岸來往人,以及近河軍民無不誇獎,瞻雲望日一般。各處文武官員無不畏懼。一路該汛官兵更相護送。行到曹家莊,又過楊莊村。那一日到了新口,順風帆起正走得急,隱隱有人連聲喊叫:“冤枉!”頃接船近,越聽真切,乃是一婦人。眾人早看見,不敢多言。忽然一聲傳到艙中,驚了大人的貴耳,猛見施安跑出說:“此何地名?”撐船人說:“前麵離獨流不遠,有喊冤之人。”施公吩咐說:“帶鳴冤之人。”水手解開纖繩,舉竹篙撐船傍岸,招呼告狀人來見。那婦人急忙走到河邊上船。水手順篙搖上,立時趕上大船。船近岸,看那婦人上了官船,俯伏跪倒。施公上下一看:烏綾罩發,珠淚滾滾,穿一件藍布褂,下麵係著青布裙,年約四旬上下。施公看罷,開言說:“你有什麽冤枉,來到此地!”婦人說:“小婦人是靜海縣人,特來告家主曹步雲。”施公帶怒說:“趕下船去!以仆告主,我卻不準。”那婦人站起,轉身說道:“隻可聞名,不可會麵。人稱天上神仙一般,竟不想也是平常!可惜康熙萬歲盡用些無能之人。”隨說隨走,到船邊將身一撲,落在水內。嚇得眾水手齊聲說道:“不好!”施大人在船艙內聽見此言一怔,且想:“翰林院曹步雲,為人耿介自持,不肯用錢打點,故未顯達,一氣告假回家,田園自樂。施公素知此人,旁人告他未可深信,況且是他的奴婢,本無告主之理,故此喝退。”那知婦人有天大冤枉,因此那婦人聽見施公路過此處,早等數日,暗想:“此時一見施公,如見青天。”那知推脫不準,他想:“如此清官不管,天下更無人管了。我丈夫冤沉海底,何時得報?必然有死無活。”苦無出路,故此跳入水內。


    施公猛然驚疑,說道:“快去救他。”何路通一聲答應,來到船頭,早隻見有幾名水手已經將人托出水來,放在船頭。控了多時,方才漸漸蘇醒。人役進艙回明。施公說道:“帶進艙來!”人役答應一聲,二人扶著他進艙裏。可憐那婦人渾身水淋淋的,跪倒在船板之上。施公吩咐停船。水手連忙將船擺岸下錨,一陣鑼響,船已穩住。施公說道:“你莫怨本院不管。世界上那有奴告主人之理?你果然有天大冤枉,要你從實訴來。”婦人見問,口尊:“大人容稟:小婦人李氏,年四十歲;嫁夫曹必成,年四十二歲。本是主人家中生養的,家主相待恩情非淺。前日忽然差他縣中下書,縣官一看此書,立刻升堂,不問青紅皂白當堂夾問,嚴刑處治半死,送到監中。小婦人前日往監中送飯,見他憔悴如鬼。小婦人夫主言說,他受刑不過,竟畫招承認:勾引強盜打劫主人。小婦人聽見人說,總漕大人代巡按,慣斷無頭案。因此舍死忘生,拚命奔來,望求老大人施天地之恩,從公一斷,問準是何情由。我們作奴婢的,雖死無怨。”


    施公聽罷婦人之言暗道:“曹步雲為人,與此婦人像貌,皆不是奸邪刁惡之人,此事叫人納悶。”猛想:“其中必有關於名節之事,不便明言,故陷之以盜賊。此事若不審明情節,有玷我的賢名。”想罷開言說:“鳴冤婦人暫且回家,三日後聽本院傳,必定將事與你辨明。”那婦人望上叩頭,站起身來下船,登了岸揚長而去。施公說道:“開船,今晚往靜海奉新驛歇馬。”從人答應,官船要開,忽見前麵一人,身穿蟒袍補褂,高擎手本,後麵有幾名從人跟隨,拉著坐騎,遠遠站住。那穿官衣的,緊跑了幾步迎著官船,跪倒岸上,拿著手本,說:“靜海縣知縣陳景隆,迎接老大人。”官船上有人進艙回話。大人說:“叫他公館伺候。”將此話傳出,陳知縣起身上馬,徑奔公館去。施公催著水手,急忙快走。不多時來到奉新驛前。早有本地守備帶了手本,前來伺候麵諭。吩咐傳出:“守備歸汛,陳知縣來公館。”知縣參見大人畢,一旁侍立。施公帶笑開言說:“貴縣,你是什麽出身?”知縣見問,曲背躬身說:“卑職是一監生。”施公說:“你是捐的功名,到任幾年?”知縣說:“卑職到任一年。”施公說:“前者有一個曹翰林的故事,你可記得否?”知縣說:“有書來到,上寫:‘家人曹必成,夤夜勾引強盜入宅打劫主人,故此叫他自去投首。招認口供,立杖斃大堂,待領屍首。’卑職雖然審明口供,暫行收監。”施公帶怒說道:“你見書審問,就動大刑,屈打成招。你曾問他勾引強盜是誰?共有幾名?打劫是什麽財物?”若知大人如何發落,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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