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46則 繡鞋埋泥</b>


    話說離開封府四十五裏,地名近江,隔江有姓王名三郎者,家頗富,慣走江湖,娶妻朱娟,貌美而賢,夫妻相敬如賓。一日,王三郎欲整行貨出商於外,朱氏勸夫勿行,三郎依其言,遂不思遠出,隻在本地近處做些營生。時對門有姓李名賓者,先為府吏,後因事革役,性最刁毒,好色貪淫,因見朱氏有貌,欲與相通不能。忽一日,清早見三郎出門去了,李賓裝扮整齊,徑入三郎舍裏,叫聲:“王兄在家否?”此時朱氏初起,聽得有人叫,問道:“是誰叫三郎?早已上莊去了。”李賓直入內裏見朱氏道 :“我有件事特來相托,未知即回麽?”朱氏因見李家往日鄰居不疑,乃道:“彼有事未決,日晚方回。”李賓見朱氏雲鬃半偏,啟露朱唇,不覺欲心火動,用手扯住朱氏道:“尊嫂且同坐,我有一事告稟,待王兄回時,煩轉達知。”朱氏見李賓有不良之意,劈麵叱之道 :“你為堂堂六尺之軀,不分內外,白晝來人家調戲人妻,真畜類不如。”言罷入內去了。李賓羞臉難藏而出,回家自思:倘或三郎回來,彼妻以其事說知,豈不深致仇恨?莫若殺之以泄此忿。即持利刃複來三郎家,正見朱氏倚欄若有所思之意,賓向前怒道 :“認得李某麽?”朱氏轉頭見是李賓,大罵道 :“奸賊緣何還不去?”李賓袖出利刃,望朱氏咽喉刺入,即時倒地鮮血迸流。可憐紅粉佳人,化作一場春夢。李賓脫取朱氏繡鞋走出門外,並刀埋於近江亭子邊不提。


    再說朱氏有族弟念六,慣走江湖,適值船泊江口,欲上岸探望朱氏一麵,天晚行入其家,叫聲無人答應,待至房中,轉過欄杆邊,寂無人聲。念六遂複登舟,覺其腳下鞋濕,便脫下置火上焙幹。其夜,王三郎回家,喚朱氏不應,及進廚下點起燈照時,居中又未曾落鎖,三郎疑惑,持燈行過欄杆邊,見殺死一人倒在地下,血流滿地,細觀之,乃其妻也。三郎抱起看時,咽喉下傷了一刀。大哭道 :“是誰謀殺我妻?”次日,鄰裏聞知來看,果是被人所殺,不知何故。鄰人道 :“門外有一條血跡,可隨此血跡去尋究之,便知賊人所在。”三郎聽其言,集眾鄰裏十數人,尋其腳跡而去,那腳跡直至念六船中而止。三郎上船捉住念六罵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殺死我妻?”念六大驚,不知所為何事,被三郎捆到家,亂打一頓,解送開封府陳告。包公審問鄰裏幹證,皆言謀殺人,血跡委實在他船中而沒。包公根勘念六情由,念六哭道 :“我與三郎是親戚,抵暮到他家,無人即回。鞋上沾了血跡,實不知殺死情由。”包公疑忖:既念六殺人,不當取婦人鞋去。搜其船上,又無利器,有不明之理。令將念六監入獄中。遂生一計,出榜文張掛 :“朱氏被人謀殺,失落其鞋,有人撿得者,重賞官錢。”過一月間並無消息。


    忽一日,李賓飲於村舍,村婦有貌,與賓通奸,飲至酒後,乃對婦道 :“看你有心待我,我當以一場大富賜你。”婦笑道:“自君常來我家,何曾用半文錢?有什大富,你自取之,莫要哄我。”李賓道 :“說與你知,若得賞錢,那時再來你家飲酒,豈不奉承著我。”婦問其故,李賓道 :“那日王三郎妻被人殺死,陳告於開封府,將朱念六監獄償命,至今未決。包大尹榜文張掛,如若有人撿得被殺婦人的鞋來報,重賞官錢。我正知其繡鞋下落,今說你知,可令你丈夫去領賞。”婦道:“鞋在何處你怎知之?”李賓道 :“日前我到江口,見近江邊亭子旁似乎有物,視之是婦人之鞋並刀一把,用泥掩之,想必是被謀婦人的鞋。”村婦不信,及賓去後,密與丈夫說知。村民聞知,次日徑到江口亭子邊,掘開新泥,果有婦人繡鞋一雙,刀一把,忙取回家見婦。其婦大喜,所謂賓言得實。令其夫即將此物來開封府見包公。包公問 :“誰教你在此尋覓?”村民不能隱,直告道:“是妻子說知。”包公自忖:其婦必有緣故,乃笑對村民道:“此賞錢應該是你的。”遂令庫官給出錢五十貫賞給村民。村民得錢,拜謝而去。包公即喚公牌張、趙近前,密吩咐道 :“你二人暗隨此村民,至其家察訪,若遇彼妻與人在家飲酒,即捉來見我。”公牌領命而去。


    卻說村民得了賞錢,欣然回家,見妻說知得賞的事。其婦不勝之喜,與夫道 :“今我得此賞錢,皆是李外郎之恩,可請他來說知,取些分他。”村民然其言,即往李賓家請他來。那婦人一見李賓,笑容滿麵,越發奉承,便邀入房中坐定,安排酒漿相待,三人共席而飲。那婦道 :“多得外郎指教,已得賞錢,當共分之。”李賓笑道 :“留在你家做酒,餘者當歇錢。”那婦大笑起來。兩個公人直搶入居中,將李賓並村婦捉了,解衙內稟知婦人酒間與李賓所言之事。包公便問婦人 :“你何以知得被殺婦人埋鞋所在?”婦人驚懼,直告以李賓所教。包公審問李賓,賓初則還不肯招認,後被重刑拷打,隻得供出謀殺朱氏真情。於是再勘村婦李賓因何來你家之故,村婦難抵,亦招出往來通奸情由。包公疊成文卷,問李賓處決。配村婦於遠方。念六之冤方釋。聞者無不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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