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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玉冰和高華娘倆到商店裏買衣服,尚未回家。(..tw無彈窗廣告)↖,高衛國掛了電話,要他兒子高強晚上早一點回家,說家裏有重要客人。


    高衛國不但對女兒和趙山的關係十分關心,也對高強和趙海的關係掛心,畢竟高強參入了那次綁架王玉珍的事件。


    高衛國想,就算不能讓趙海和兒子成為朋友,起碼也別讓他們倆成為敵人。


    趙海看到高衛國要舉辦家宴,又有趙山在,便讓高強叫上王玉珍,帶她一起來高家。


    因為趙海太強勢,高強雖然是班長,可他對擔任學習委員的王玉珍,卻敬若上帝了。他現在對王玉珍是完全死了心,就是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對她有什麽想法了。


    在電話裏,高強連連答應著趙海,不過,他擔心王玉珍有了過去的那場經曆,不會相信他的話。


    趙海就讓高強找王玉珍朝高家掛一個電話。在華京大學校園內的公用電話亭裏,王玉珍按照高強提供的電話號碼,打了電話。


    得到了趙海的證實,王玉珍才說,等下午放學後,她就和高強一起來高家。


    (清明節,僅以下文紀念一個兄弟。)


    那時候,我剛調到白龍鎮銀行所幹個信貸員。年輕,氣盛,對山外有山。天上有天的古訓體會不深。當同事指著象棋高手於吉對我說這位就是膠東第一手於吉於大爺時。我瞄了兩瞄。很有點兒不以為然。


    於吉那時候正在一個鎮辦小工廠幹會計。他坐在辦公桌後麵,佝僂著腰,小臉孔精瘦剔不下二兩肉來。聽同事說我特意來向他求教,於吉的嘴角掛上了那種我認為大凡有身份的人常掛的微笑。說,互相學習互相學習。


    閑話不多,於吉勾下頭從辦公桌下麵的抽屜裏拎出棋來。這副棋也像於吉其人。木質,小且破舊,棋盤是用帆布畫就的。楚河漢界處經兩軍常年廝殺,已顏色發白模糊不請。


    將車馬炮諸子放在該放的位置後,我抬起頭,瞅著於吉,口中說於會計您先走您先走。


    於吉不動,微微地笑。待我細看棋盤,隻見他擺子時已將一隻象擱在了中路。我很驚訝,同時心中略有不快。作為東道,作為掛著膠東第一手招牌的長者怎麽能如此沒有涵養呢?扭頭瞅一旁觀戰的同事,同事亦微微地笑。說,該你走了呀!


    於是。不快化作殺氣,我捏起二路炮,嗵地架在了中路。


    於吉不按常規飛馬,竟然拱一隻三路卒。這也太托大了吧?我毫不客氣,打他中卒叫將。第一盤棋就這樣開始了。


    我的象棋水平在銀行係統也是很有些名氣的,挾著年輕人的如虹鬥誌和對於吉棋風低下的不屑,車占要道,馬躍河沿,眨眼便攪得棋盤上硝煙滾滾。


    於吉哪裏像同事描繪的那般神奇?膠東第一手也不過是牛皮外號罷了。在我的強大攻勢下,於吉左遮右擋,疲於奔命。戰至殘局,他竟無一兵一卒衝過河界。硝煙在他本土翻滾。


    不過,實話實說,於吉畢竟也是有兩下子的,這第一盤棋我雖占盡上風,卻沒能贏了他。在進攻中,我出現了幾個不該有的失誤,損失了一車二炮,和他子力相差太多。這時候,小廠子的廠長等幾位頭麵人物進了辦公室。同事落作介紹,我也顧不得寒暄,埋頭於棋。他們也乖,圍了一圈兒,觀戰。我靜靜神,用心揣摩棋局,覺著難有妙著怪招勝棋,為保大將風度,就推棋認了輸。


    第二盤開始。


    於吉如法炮製,擺棋時,仍擱一隻中象。我瞅瞅他,傳遞個皺眉的信號,他卻氣平意定,有目無睹,等著我走子兒。我年齡雖隻二十五,可於這象棋卻有二十年的浸淫。不說兒時的看棋,單從十歲下場始,十五年間所經所見的弈棋者何止百人?似於吉這般毫不謙讓的棋風絕無僅見。他的先行還在其次,討厭的是他擺子兒時便擱一隻象在中路上。


    與第一盤棋大致相似,我依然是在全力攻殺中出了漏子,從而告負。


    第三盤亦是。


    這棋輸得窩囊。我覺著於吉憑真本事,也就比我強那麽一點點兒。或者,也強不到哪裏去,如果我先走的話——我想。


    時至中午,我站起身,叫上同事要走。廠長攔住了我們。那時正值改革開放初期,銀行的大小人物統統被社會中人奉為財神爺,管你走到哪裏,都有酒菜侍候。


    我複又坐下來。於吉卻站起,對我笑笑說:“再會再會!”伸兩隻手把棋子兒劃摟成一堆,拎起帆布棋盤的四個角,係起來,塞進辦公桌的抽屜裏後便揚長而去。


    廠長說:“老頭子就這脾氣,酒桌上誰也別想見到他。”


    這天中午,廠子的三、五個人陪酒。大家七嘴八舌,嘻嘻哈哈,把個於吉當作佳肴,說來說去,全是他的故事。酒自然地喝得挺順暢。唯有我因了輸棋,常露煩惱。


    酒席間,我問於吉怎麽得了個“膠東第一手”的名號。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追根究底,好像是幾十年前他年輕的時候就叫開的。


    至於細論,就茫然了。


    我又問於吉下棋怎麽不講客套先擺定一隻中象成飛象局。


    廠長同事諸人便齊說,老規矩了,不讓他先走飛象局,棋就沒下頭了。說完,臉兒都神秘兮兮的。


    廠長說他老爹對於吉知根知底,活著時和於吉挺投機。[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又說,於吉年輕時很聰明也是很狂的一個人。蹲過大機關。五七年打了右派。老婆離了婚。寡婦娘為他不長進得病歸西,撇下他孤零零一個人在村裏修地球。


    廠長他老爹幹個合作社社長,可憐於吉個頭矮身子弱,掄不動大钁,推不得小車,便把他安排在婦女隊幹些輕快營生。


    這其中亦有段助酒興的故事。拔草時婦女們逗於吉。於吉不語。撓他,不動。大家就發聲喊說這小子瞧不起咱莊戶女人,來。蓋他個土地廟!


    蓋土地廟是農村男女開的檔次比較“高”的一種玩笑。其時,男女都穿小機布褲子,褲腰長,褲襠肥,解開腰帶,把頭摁進褲腰裏,玩笑便開成了。


    蓋男人的土地廟,又名叫“老頭看瓜”,看守的看。朝細處想想,這名字絕了。於吉看了半個時辰的瓜。眾女人放開了他。


    於吉穿的不是大襠褲,非但羞惱。且極痛苦。喘勻了氣,破口罵了一聲:“操-你個媽!”撒腿奔回了村子。


    女人們為終於惹得於吉開了葷張口罵人而哇哈哈地笑。


    笑話的結尾就叫人有些兒笑不出來了。於吉跑回家,大哭了一場,竟然找出根繩子上了吊!


    多虧鄰居聽見了動靜,救下了他。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為玩笑上吊,村人傳為奇談。


    自此,知道於吉太愚。不過,分配活計時,廠長的老爹還是把於吉分在女人堆裏。


    廠長後來幹過些年生產隊長,他繼承老爹的遺誌,依然如此照顧於吉。大家說,這也是落實政策時於吉高低不出去工作重吃國家糧而忠心耿耿地給廠長當個小會計的緣故。知恩圖報,本是膠東人的本份,於吉亦不例外。


    酒後,回到辦公室。喝著茶,聊了些廠子的事。廠長訴苦不迭。正巧,這廠子分在我的名下,借便熟識熟識情況也是應該的。


    談著說著,廠長轉了話題,說快到上班的時間了,於吉就要來了,沒看夠我和於吉下棋。我說我下不過於吉,就不丟人現眼了。廠長說:“看過那麽多人和於吉下棋,下到你這種程度的沒有。於吉今天也算運氣,遇上了對手。再下,說不定就能贏了他呢!”


    人都愛聽好話。想想頭午的三盤棋,我不禁好勝心大增,答應等於吉來了再下。廠長囑咐我稍歇一歇,就走出去了。


    不多會兒,於吉就回來了,依然對我笑笑,走到辦公桌後坐下。聽了那麽多他的笑話,我心裏倒有些兒可憐他。於吉端坐,不語,笑得很勉強。


    廠長重又回到辦公室,貼著於吉的脊梁,彎腰拎出棋來,招呼我們重開戰。


    於吉的樣子不大情願,慢吞吞地擺子兒。


    同事說下午還有工作,先告辭走了。剩下廠長站在我身後掠陣。


    一分酒勁一分膽,重開戰,我勢在必得,決定使出我的拿手路子——盤頭馬。


    架中炮跳盤頭馬常是我力克強敵的手段,隻是今天看於吉下防守棋功底厚實不敢貿然使用。


    盤頭馬的下法,據說在舊社會很流行,先手走盤頭馬,在中路展開攻勢,威力無比。不過,這些年似乎沒有人推崇它了。我看過許多大師像胡榮華、柳大華、李來群等人在全運會和其它象棋大賽上的對局,竟無盤頭馬的蹤跡。今天我是要用一用了。


    於吉的三路象仍擱在中路。我顧不得大度了,就說:“於會計,該讓我先走一盤了吧?”於吉抬抬眼皮,盯盯我,沒有言語。廠長在一旁急忙催促我,說快走吧,他就這規矩。


    操,規矩,什麽規矩!我心裏又惱起來。


    後手也要用盤頭馬!


    炮2平5!馬二進三。馬2進3!卒三進一。馬8進7!馬八進七。兵5進1!……


    於吉沒有采取進過河車炮破盤頭馬的常見套路,他仍像頭午那樣不使自己的兵馬衝過河來。我心裏暗暗歡喜。起橫車,占4路要道,進7,塞他的象眼!


    於吉的棋慢了下來,走一步,瞅一會兒。待我奪了他的中卒,一炮二馬瞄準了他的中象時,他完全處在了劣勢。我抬頭看他,隻見他埋頭於棋盤,腦瓜頂上的幾絲白發顫悠悠地抖動。他起一隻橫車幫助躍上了河沿的馬護象。加固中路的防守。殺局已成。我看不出有什麽解法。


    馬4進5!我恨死了於吉的那隻中象。躍馬踏掉它的時候,心中如同搬掉了一塊大石頭。馬四退五。馬3進5!車九平五,炮5進5!將五平四……


    痛快!我的戰略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於吉回天無術,舉手繳械。


    廠長在一旁喊好,說頭午的三盤棋你原來是藏了功夫呀!


    我連連謙虛,心裏卻分外自在。我掏出手絹,擦了擦兩隻手心的汗。無不輕鬆地說:“於會計到底名不虛傳,贏他一盤棋很不容易啊!”


    膠東第一手於吉陰沉著臉站起身,欲走。廠長按下他,說:“再下一盤嘛!難得遇到好手下幾把棋嘛!”


    於吉說:“腦子不好使了。”重又坐下。


    第二盤棋我下得又很吃力。雙方經過開局和中局的拚搏廝殺,我擁有單車和兩個拱到卒林處的過河兵,仕相全;於吉缺倆士,有倆車。依照子力,這盤棋成和局。


    於吉隻要雙車平一線,抑製住我的兵,使其不能前進。我便束手無策。


    誰知,在我並不抱什麽希望地磨了幾步棋後。於吉走了一步順手棋。我抓住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挺進一步6路兵!


    若是這樣,於吉如能馬上退車救駕,棋還是有解的。可他也不知是想僥幸取勝呢還是想以攻代守牽製我的單車,竟然不顧死活,進車塞我的相眼!


    下了五盤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進攻。關鍵時刻,決不能手軟。我估算了一下步數,當我兵進九宮成絕殺的時候,他還差一步才能叫將。兵6平5吃象!……我驅動一車一兵,終於把於吉的老將逼殺在九宮一角!


    我如願以償贏了第二盤棋。


    細看於吉,隻見他滿頭滿臉全是汗,臉色黃裏透白,不成氣色。他的兩隻手哆嗦著,一邊劃摟棋子,一邊說今日就到這吧,多包涵著些兒。把棋子放好,瞪了廠長一眼,班也不上了,拎腿走了。


    我班師回營。


    見了同事,禁不住眉飛色舞地解說起下午獲勝的兩盤棋。同事愣神,表示懷疑。我說真的真的我用盤頭馬勝了他,他廠長也在麵前呢!同事對我說:“這不大對頭,我來白龍鎮十幾年了,也喜歡下棋,沒聽說過於大爺輸棋。”


    我為同事輕視我的棋藝而暗暗生氣。


    兩天之後,同事神情黯然地對我說:“前天真不該領你去和於大爺下棋。”我問這話是什麽意思,同事說:“於大爺病了,病得不輕,住進了五龍城醫院。”輪到我不信他的話了。我說前天他輸了棋,雖然樣子難看些,可也不至於就病倒了嘛!同事又說,他打聽過了,腰眼鼓起了一個大瘡,醫生說是火氣攻的,要開刀呢!


    聽了同事的話,我心裏開始有些兒不安,同時,也感歎人老了,脾氣都乖,拿著臉麵太要緊。


    又過了幾天,那小廠的廠長來找我貸款。我對他頗有好感,不免格外幫忙。一萬五千塊錢的貸款很快得到批準。


    在辦手續時,廠長帶著公章私章會計章來了銀行所。辦這類事一般都由單位會計出馬。於是,我隨口問道:“於會計呢?”


    廠長說:“唉,他那個脾氣嗬!你別在意。那天你贏了他兩盤棋,第二天他就沒去廠子。我到他家去看他,他躺在炕上不理我。鍋涼碗空的,也不知幾頓沒吃飯。腰上腫起一個大包。我帶他到衛生院,衛生院講得去五龍城醫院動手術。就送他去了。前幾天做了手術。花了四、五百塊錢呢!唉,我——”


    廠長欲言又止,沒了下文。


    對於於吉,因了這第一次的交道,我確實沒有什麽好感。下棋嘛,勝敗乃常事,他背著膠東第一手的名號就輸不得棋嗎?不過,心裏總是有些憐憫他。於吉畢竟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第二天正巧到縣城參加信貸員會。散了會,天色尚早,心中一動,想起了於吉。我買了兩瓶麥乳精和幾斤瓜桃水果,去了醫院。


    病房很容易就找到了。於吉不在。他的床上正有一位小青年在看雜誌。一問,才知是小廠子的工人。廠長派來給於吉陪床的。小夥子接下我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上。說,於大爺手術後恢複得挺快,玩去了。說著,就領我去找。


    醫院病房區有一處小草坪,散立著幾株茂盛的法國梧桐,樹下有石桌,木排椅。綠草茵茵,涼風習習。倒不失為玩撲克下象棋的好所在。


    有一堆人,或坐或站,或穿白底藍長條病號服,或穿白大褂,或穿長長短短的雜色衣衫。


    小青年喊到:“於大爺,於大爺,有人看你來了。”


    半晌,一根彎彎的脊梁拱出人圈兒。待腿和胳膊都掙出來時,脊梁直起,一轉。於吉奧地叫了一聲。他抓住我的兩隻手,如同老熟人一般。


    我看到他的小臉孔更瘦了一輪兒。黃中帶白,白裏透烏。又看到了他的兩隻眼窩裏有濕漉漉亮晶晶的淚花兒!他說了幾句短促的、讓人聽不清的話,拉著我的手回病房。


    我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因了開會隨便來看看他會給他帶來這麽大的驚喜。下棋時的於吉蕩然無存,這時候的於吉實實在在的就是一個隨和的善良的小老頭兒呀!


    回到病房,於吉招呼我坐到床上,又吩咐小青年給我泡茶。小青年指指床頭櫃上的東西說:“這都是這個師傅送的。”於吉又抓住了我的手激動了一番。和所有的老人一樣,他為得到了別人的看望和尊重而興奮不已。


    話題自然地由我提起。


    我說:“於大爺”——我不知怎麽的改了口——“都怨我年輕不懂事,那天惹你生氣了。”


    “你看你說到哪裏去了?”於吉截斷我的話,“那天我是生了氣,可不怨你,真的和你沒關係。唉,我一大把年紀了,怎麽就老不開竅呢?把個勝負看得也就太重。”


    我又道了幾句歉。於吉細細瞅我一會兒,說:“我看你和我年輕時一模一樣,今年二十幾了?”又說,棋中見人,棋中見人呐!


    於吉原來是個挺愛說話的人。他和我這一見,遂成忘年之交。


    一老一少兩個棋迷的話題自然地全是象棋。


    於吉告訴我,他年輕時,酷愛下棋,悉心鑽研,棋藝也達到了一定的程度。


    “你信不信?”於吉說了上麵那句話後竟像小孩子似的來了個調皮的笑。


    十個老頭,九個好漢,我笑嘻嘻地姑且聽之。


    “知不知道楊官璘?”於吉又問。


    我讀過些象棋雜誌,自然地對楊官璘這個名字不陌生,知道他是中國棋壇上響當當的一員老將。


    “楊官璘一九五六年到過咱們膠東,那時候還沒有你呢!”於吉又笑。


    “那時候我在煙台行署當個公務員。楊官璘因私事來膠東,技癢所致,要來個以棋會友。可竟找不到夠檔次的人下一盤不讓子的棋。行署的領導也有喜歡下棋的,就薦了我。那時的我,三十剛出頭,日當中午,正是巴不得有一展雄才的機會呀!那盤棋應大師的要求,是在馬路邊上下的,那些人嗬!”


    於吉麵色肅然,神往於昔日的風光中。


    “那盤棋下得如何?”我迫不及待地問。


    “有工夫我把那盤棋細細地擺給你看,唉,再也下不到那麽精彩的棋了。”於吉說,“也神了,我竟和了那盤棋!”


    和楊官璘下和了棋!?我亦有些動容了。


    “楊官璘沒有和我再下,他拍著我的肩說,‘你是我來膠東遇到的第一人’。這話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呢!”


    於吉還感慨無限地說,大師和他又說了許多的話,最後送他八個字,道:“有心做人,無心下棋。”“可惜我那時年輕,不明白不明白啊!其實,我現在六十多歲了,又比那時明白多少呢?本性難改,難改呀!”


    於吉忽然地跌進情緒的低穀裏。聲音漸漸蒼老苦澀。


    “大師說我要不是已過了而立之年,可以去當專業棋手的。作為業餘愛好,勝負之心未免就太重了些。又說,無心下棋,棋必造益於人。那時我解不透嗬!一年後,行署機關調進了個頭頭。專管大鳴大放。這人好下棋。次次我都殺他個落花流水。打右派時。他細摳慢找,終究尋出我說過的幾句可以上綱上線的話。”


    我看於吉漸入悲哀之境,趕緊引他轉了話題。我試試探探地問他怎麽和別人下棋都不客氣地先擱一隻中象占先行之利。


    於吉又笑了。說我不能讓對方先走。先走者,當頭炮居多,我管不住自己必應以順手炮對攻,這樣,對方很快就會土崩瓦解,棋還有什麽樂趣?年齡漸大。也學著從棋中尋樂,讓別人盡情殺來,我一一破解,此中滋味也是不錯。


    我問怎麽就會管不住自己要走順手炮,他不答,說等出了院送一樣東西給我。我對“土崩瓦解”的形容表示懷疑,陪床的小青年就央求道:“於大爺,開開戒吧,和這位師傅下兩盤嘛!”


    於吉瞅瞅病房裏隻兩個輸液的病人和幾個陪床的女人,就讓小青年從床底下掏出了他的那盤破象棋。


    我終於得到了先行的機會。為了試他。我偏走當頭炮。而實際上在所有開局中我也是最喜歡最擅長當頭炮的。


    我真是大開眼界!


    下了三盤棋,用了不足一個小時。我輸得的確屬土崩瓦解狀。我第一次深深地感到了象棋的博大。至此。我方信了“膠東第一手”決不是徒有虛名。在膠東第一手於吉的手下,我不堪一擊。


    不知不覺中,過了點兒。我跳起身來說:“壞了,趕不上車了!”


    於吉哈哈一笑,說:“正好!留下吧!”說有一個下棋的醫生,混得挺熟,去走走他的後門,能準我在病房裏住一宿的。又說醫院裏住院的,陪床的好下棋的人不少,可以和他們過過癮。一是於吉執意相留,二是他的話勾起了我的棋癮,我就真的留下了。


    晚飯後,日頭尚高,於吉領我到那草坪處。早有人圍起一圈兒。我們坐到棋盤前。對局者水平不高,其一穿病號服,略勝些兒,正得意地“將將將”折磨對手。對手見於吉到了,忙讓位。於吉也不推讓,坐上去。圍者益眾。


    老規矩,於吉仍擺一隻中象。


    我看著看著,不禁納悶起來。穿病號服的那位年齡和我差不多,棋藝卻絕對在我之下,可他竟漸漸占了上風!於吉錯過了幾次吃子“偏人”的機會。


    結局讓我瞠目結舌:於吉輸了!


    病號服神采飛揚,口中也不恭敬,咕咕念念地褒貶起於吉的棋藝來。說什麽那步你應該這樣走,回馬是臭棋,炮擋更臭,雲雲。


    第二盤開局不多會兒,病號服形勢又呈樂觀,嘴裏便吹出了悠揚的電影插曲,不時喊一聲:“跳哇!於大爺你跳哇!”


    我也不明白這小子用了什麽魔法擾亂了於吉的心智,於吉手腳忙亂頻頻出錯。我憋不住就點招兒,可於吉充耳不聞,我行我素。


    直到對手的三隻小卒拱進九宮,形成了有名的“三堂會審”,才推了棋說:“你小子這幾天棋藝又大進了,下不過你啦!”


    我氣不平,躍躍欲試,想下幾盤當眾教訓教訓那狂小子。於吉慌忙拉住我,說:“你連我都下不過,還想上場?不服,和我下幾盤?”我無可奈何,隻好作罷。


    穿病號服的年輕人站起身離開了,邊走邊說:“痛快痛快,今天贏了於大爺個‘三堂會審’哇!”


    棋攤冷落了半晌,有人輕輕歎了一口氣。


    於吉把嘴貼在我耳朵根說:“可惜了個好小夥呀!血癌,前些天複發送來的。”


    我心中轟然一響。


    ——


    於吉出院後,果然送我一樣東西。那是一本紙張黑裏透黃邊角都卷了的棋譜。名稱“自出洞來無敵手”。


    於吉囑咐我說,熟研此書,必將稱雄一方。棋譜的對局全是順手炮的各種變局。由題目的七個字排起,分自字順手炮,出字順手炮……每字五局,共五七三十五局。


    我如獲至寶,精研數年,果然棋藝突飛猛進。走京過府,串街鑽巷,難遇敵手。隻是,每每受棋所累,功名無所成就。再數年,忽然開竅,為家庭妻兒計,纏白膠布於腕,毅然戒棋。(小說《極品點子王》將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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