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出來的傷口,剛剛結痂,從手肘到手臂中間,足有十公分長。


    注意到陸業征的目光,程展心把袖子又放了回去,默不作聲地吃著。


    陸業征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他從小學拳擊和散打,見過很多傷,但是像這麽毫無章法的施虐型傷害,他確實沒見過。


    過了一會兒,陸業征才悶聲問程展心:“這是怎麽來的?”


    程展心迅速地把燉品吃完了,道:“我真的不吃了。”


    陸業征沒攔著他,讓他走了。


    陸業征對程展心的印象還是難以扭轉的不佳,而對於程展心對莫之文的態度,他依然持保留意見,但也不能否認,程展心並沒有那麽讓人厭煩,可能也沒什麽壞心眼。


    他身上那麽一堆傷,或許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


    程展心騎上了他的車,一看時間,都十二點了。


    希望今晚程烈不回家,那程展心就能睡個安穩些的覺。


    他習慣了疼痛,也不會覺得疼痛有多難以忍受,但不論這是第多少次被人看見身上的傷口,程展心都學不會比沉默更好的處理方式。


    第3章


    高三下半學期的模擬考挨得很緊,第二次聯考安排在二月中旬。


    整個合德中學的普通高中部高三年級,參加高考的考生大概有三百人,占不到全年級學生的一半。


    第二次聯考出分後,高三的年級組長看到高三b班的某幾個學生的分數,立刻聯係了教導主任,把b班幾個任課老師都叫進辦公室,開了個短會。


    “齊穹他們四個人,分數不對,”年級組長把四個人第一、第二次聯考的成績單,和年級平均分拉了一張單子,放在桌上,“半個月,數學和物理從五十多分到一百一,這可能嗎?”


    數學老師接到通知的時候,碰巧也在看試卷,就把齊穹和邵千許的考卷都帶了過來,分析道:“四張幾乎一樣的試卷,選擇填空滿分,大題隻做了幾道,有些非證明題寫了幾個正確答案拿了一分,最後一大題的答案也是對的。”


    齊穹他們幾個算是合德中學高三老師最頭疼的一幫,合德建校以來招收的最失敗的四名學生。


    中考分數和麵試成績都還算可以,誰知進校第一次考試就墊底,在學校裏到處拉幫結派,打擦邊球,但總找不到機會處分或開除。


    “我懷疑……是程展心給他們發的答案,”數學老師推了推眼鏡,“最後一道大題隻有程展心解出來了,別的幾個能解的都沒參加考試。”


    物理老師借年級組長的電腦開了電子版的試卷,幾人物理卷和數學卷的情況幾乎一樣,選擇填空全對,大題隻有答案。


    生物老師看著他們討論,猶豫著開口:“上周有一次,我見齊穹和邵千許抓著程展心往二號實驗樓走,就跟了過去。拐過彎的時候,正好看到齊穹扯著程展心衣領,我一走過去齊穹就跑了。我問程展心怎麽回事,他又不說。後來我找展心同桌聊過,他說自從程展心imo回來,不再去集訓,齊穹他們就開始一直騷擾展心了。”


    “程展心肯定要保,”教導主任毫不猶豫地說,“想個辦法把程展心和他們隔離開,必要的話一直有人陪著程展心都行。”


    “但是,”教導主任一轉話鋒,“齊穹四個人考卷一模一樣,這種明顯的作弊行為,我也要上報校長,進行處理。”


    年級組長讚同地點頭:“我們不妨先單獨約談。”


    到了周三,齊穹、邵千許他們四個的處分就出來了。


    約談的時候,邵千許和其他兩個人都說出了程展心的名字,但是短信是程展心發給齊穹,齊穹再發給他們的,他們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程展心給他們發答案。


    齊穹沒把程展心供出來,因為他知道那是徒勞。學校根本沒有要處理程展心的意思,否則去拉個手機短信單子,什麽查不出來。


    處分公告在中午的廣播時間播報了全校,作弊的四個學生留校察看,停學半個月。


    齊穹他爸是個建築商人,暴發戶,來領齊穹回家的時候,表情好像要殺人。


    看見他爸走進教導處,齊穹麵色如常地和他爸打了個招呼,他爸上來想給他一巴掌,被齊穹抬手抓住了手腕。


    “爸,”齊穹輕鬆道,“老師在呢。”


    他爸猛地抽回手,吼他:“老子的麵子都被你丟光了。”


    “您這麽著也挺丟臉的。”齊穹說。


    “你就不能學學心心!”他爸氣得臉紅脖子粗。


    齊穹臉上的表情變得冷漠了些:“不能。”


    齊穹跟著他爸走出校門,一上他爸的車,就收到了邵千許給他發的短信:明天去程展心家堵他?


    齊穹無視了他爸大聲的咒罵,回了邵千許一條:到他回家路上堵。


    處分播報前,教導主任也找程展心聊了聊,他說話很小心,問程展心需不需要老師送他回家。


    程展心拒絕了,說不要緊。


    反正不管怎麽樣,齊穹要找他麻煩,總是能找到他人――他又不可能不回家。


    提心吊膽不如直接麵對。


    不過他沒想到這回齊穹沒動手,動手的是邵千許。


    他們在程展心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把他攔了下來,拉進了邊上的一個公廁。進去的時候,程展心手機響了,邵千許抓著他的手機砸在地上,後蓋和電池都摔了出來,被邵千許一腳踩爛了。


    他壓著程展心的肩,抓著他的頭發按在洗手池下衝,衝著程展心罵罵咧咧。


    高中人折騰人不外乎這些方法,和他爸差遠了。


    程展心根本沒有反抗,水沒過他的臉,他的額頭撞著洗手池的瓷磚,發出一聲悶響。


    “別打臉,”齊穹開口,“太明顯了。”


    邵千許回頭看了齊穹一眼,突然拽著程展心往上一提,程展心的頭頂撞在水龍頭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水還在往下衝,池子裏的水變成了粉紅色。


    齊穹眉頭皺了皺,道:“行了,怎麽還見血了。”


    邵千許鬆了手,還是氣不過,摁著程展心的頭把他捂在水裏,想讓他嚐嚐嗆水的滋味兒。


    但沒按幾秒,齊穹就把他拉開了。


    程展心一聲不吭地滑在地上,他的頭發全濕了,粘在蒼白的臉上,眼神直勾勾看著齊穹,問他:“我可以走了嗎?”


    齊穹和他對視了幾秒,道:“滾吧。”


    外頭下雨了,程展心的自行車也不知被誰騎走了。他剛才悶水裏屏氣太久,頭昏腦漲,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在往哪個方向走。


    雨越下越大,水沿著他的頭發往他脖子裏淌,程展心渾身發涼,人也冷得有些恍惚。


    走著走著,突然聽見身邊有一聲汽車鳴笛的聲音,他就往邊上看,不遠處的人行護欄外,一輛黑色的轎車正緩緩跟著他的速度開。


    副駕駛的車窗降著,莫之文探出頭來,很著急地叫他名字。


    再前麵一些,人行護欄正巧有個口子,轎車突然一加速一刹車,橫著插進人行護欄口,堵在程展心麵前。


    莫之文下了車,撐著傘出來,幫程展心擋住了雨。


    “展心,你跟我上車,”莫之文摟著他往車邊推,程展心沒什麽力氣,莫之文給他開了後座的門,程展心就坐了進去。


    前麵是陸業征在開車,他轉頭神色不佳地問程展心:“你關機幹嘛?”


    程展心被車裏暖氣一熏,精神好了些,就說:“我手機掉了。”


    “是嗎?”陸業征看上去並不相信,他倒了車,回到主路上,繼續往前開,“我先送小文回家,再送你。”


    莫之文坐在他旁邊,扯了幾張紙巾給程展心擦臉,程展心接了過來,胡亂在臉上抹了抹,麵色蒼白,眼神也很空。


    “我們先送展心回家吧,”他不放心程展心,就對陸業征道,又問程展心,“展心,你家住在哪裏?”


    “你摻和什麽,”陸業征不耐道,“你家拐個彎就到了,我送他去能吃了他還是怎麽?”


    莫之文撇了撇嘴,把自己手機拿出來,取了卡,遞給程展心:“我手機你先拿著用吧,我家裏還有幾個。”


    程展心沒要:“不用了,我最近也沒有要用手機的地方。”


    “你不是送外賣麽?”陸業征在前麵戳穿他,“讓你拿你就拿著。”


    “我不送了,”程展心解釋,“最近老板侄子來店裏上班,老板就讓他送了。”


    莫之文愣了愣,又問程展心:“那你豈不是失業了?怎麽辦?”


    程展心覺得莫之文傻的有點可愛,對他笑了笑,說:“我正好在家複習了。”


    程展心一笑,才點歲高中生的樣子,眼裏也帶著些笑意,看上去唇紅齒白,黑色的頭發潮潮貼在耳側,很難得也很苦澀,讓人想要把他保護起來。


    莫之文呆了呆,才摸了摸程展心的頭發,道:“你比我還小……”


    “到了。”陸業征打斷了他們。


    他們已經在莫之文家門口了,莫之文家裏接送他的司機有事,他才坐了陸業征車回家。


    車停好了,莫之文還不肯走,叮囑程展心:“手機要買,不然我明天就給你拿到教室來。”


    程展心點了頭,他才下車。


    莫之文關上了車門,車裏的氣氛就沒有那麽輕鬆了,陸業征看莫之文進了家門,回頭對程展心道:“坐前麵來,暖氣足一點。”


    程展心沒有客氣,拿著書包坐到了副駕上。


    他一身寒氣散的差不多了,還裹著又濕又重的校服冬裝外套,陸業征把空調又調高了些,道:“你外套脫了吧。”


    程展心手指搭在外套扣子上,一個一個解開,他的手指細白纖長,把拉鏈拉下來,發出一些引人聯想的聲音,陸業征用餘光看著,不知怎麽,喉嚨就有些發緊。


    程展心裏邊穿的襯衫都透了,緊緊貼在身上,若不是天色暗了,光線不好,可以很明顯看見白襯衫下麵青黑色的斑斑點點。


    陸業征掉了頭往外開,問程展心:“你家住哪?”


    “新豐小區。”程展心把外套放在腳旁,道。


    “那是什麽地方?”陸業征聽也沒聽說過,把手機遞給程展心,“開個導航。”


    程展心接過來,低著頭找地址,突然頭上癢癢的,好像什麽東西滑了下來,緊接著,一滴血掉在陸業征的手機屏幕上。


    陸業征轉頭看到他頭上一道血痕,倏地一腳刹車停在路邊。


    “這怎麽了?”陸業征扯了紙巾給程展心,問他。


    程展心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陸業征看他又來扭捏那套,臉色冷淡下來,道:“當我沒問。”


    程展心用紙巾擦去了屏幕上的血滴,又掉下一滴來,陸業征扯了幾張按他頭上,又換了個方向,往自家開。


    “不是那邊,”程展心用紙巾捂著傷口,“在南邊。”


    “我知道,先去我家。”陸業征說。


    他開車猛,下班高峰也左支右拙,程展心被他開得一晃一晃,又開始頭暈:“我還是回家吧。”


    陸業征看程展心就好像看個白癡:“我找醫生來給你清創,免得你回去死在家裏,小文跟我鬧。”


    程展心側著臉看陸業征,最終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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