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田氏被禁子催逼,無奈何與丈夫灑淚而別,急忙歸家收拾,就在城中尋妥一間房子住,早晚打聽丈夫的信息,時常還去送飯探望。且說惡賊侯春,自從托裏長周賓衙門舒通,將長工郎能治到監中,定了誣告之罪,雖然出了怒氣,到底還不妥當,須得早設計策,或者將他治死,或者邊遠充軍。務使長工離了眼下,也好叫媒人前去提親。田氏沒了丈夫,身子無靠,她不改嫁,何以度日?侯春胡思,又偷空跑到張家莊窺探,打聽幾天,聽見說長工妻子早搬家而去。卻不知住在哪裏。惡賊尋思,愈覺動了惱恨,再破花費幾百兩銀子,定把郎能害死才好,一客不煩二主,進城再托周賓便了。


    且說賢臣各處私訪,判斷多少無頭公案,清靜直隸各處地方。這日到了沙河縣所管的地方,小楊村智斷水中螃蟹,剪除殺人犯龐惡人,走進縣城,各處閑遊。偶然腹中饑餓,尋了一個飯鋪,買些飯食充饑。會了飯錢出鋪子,暗問門子說:“須尋個幹淨茶社,喝碗清茶再走。”門子回言:“縣衙對過茶館幹淨,茶水甚高。”賢臣說:“既然這樣,咱就前去。”邁步轉彎抹角,不多一時,來到門對過,吃茶觀看:一溜兩間門麵,收拾甚是幹淨,吊著茶牌,貼著對聯,是個江南茶社,匾上還有三字白粉牌匾,寫著黑字,乃是“悅來軒”三字,屋內板凳滿坐,桌子擺有十餘張。掌櫃的不住上賬,走堂喝賬奔忙,喝茶各色人物,果品都全。耳內聽得議論紛紛,眾人閑說的盡是撫院私訪行為,皆是忠正之事。旁邊有個人也在那裏吃茶,接話說是:“眾位,方才說起於撫院,何嚐不是位忠正大人,奉旨放了保定府的巡撫,管理直隸通省,何嚐有一日消閑?前者楊村判斷那螃蟹,捉拿惡人老龐,又不知回轉保定府而去,亦不知往哪裏又去查訪?若是還在這裏,前者侯財主家作的事情,隻怕久已清結,哪裏還容其胡鬧?”眾人點頭說:“是老侯的造化。”那人複又搖頭說:“眾位,老侯在小楊村算得頭等人家,體麵可也不小了,除了於大人之外,別的衙門亦就無治他之人。昨日孫家父子同何家父女,小孫相公被充往湖南軍罪而去,楊新是長解,已經走了好些日子了,老孫爺也死,何大戶也是受老侯的圈套。”眾人說道:“可是因何家的姑娘那宗勾當不是?”那人點頭說:“這時候何姑娘亦在監裏,風聞定成秋後出決,今年已經八月,何家父女未必能以保命,或者逢個恩赦,熬得出才好。”眾人點頭。又說:“眾位可知道麽?縣監裏又監一個長工,姓郎,名字叫作郎能,就是侯家的作活的。”


    正說之間,外房進來幾個衙役,也來吃茶,讓坐,都不講這些話了。也是上天有眼,神差鬼使,賢臣就在對麵帶一門子裝作雲遊羽士吃茶。眾人焉能知曉?古語雲:“隔牆有耳,窗外豈無人?”軀暗說:“本院還在沙河縣,不料惡人出在此處,方才講論,不明內裏,情由知不真切,此人必知其詳,暗跟到一個僻靜地方,細訪便了。”且自吃茶,等候半日,眾人起身出鋪。


    那說話之人也走到櫃上會錢。賢臣不肯怠慢,照門子努嘴,起身開發茶錢,跟著那人走出,隨在背後,離了茶鋪,轉彎抹角,來到小巷,那人就往裏走。賢臣說聲“不妥”,想了一個主意,邁步到那人背後,叫聲:“施主,你老好麽?”那人聽見叫他“施主”,回身站定,仔細觀瞧,是一個玄門道士,穿戴幹淨,品貌端方,後麵跟著個小道士。暗想說:“從來未有交往道人,如何認得?待我問他一聲。”口尊:“道爺,素日未曾會麵,為何以施主見稱?想必前來募化,何不從實說明?”賢臣擺手說:“貧道並不化彖,也不化齋飯,因駕走過,見尊容帶著喜色,隻怕目下定有機會,不是發財,就有好處,或遇貴人提拔,也未可知?”那人聞聽,“撲哧”一笑說:“道爺,你說我有些不信,身係狠窮秀才,隆飯都沒的吃,哪裏還有財發?三親六故彼此都是難過。就有兩家富足,各顧自己,況且敝族中又無作官之人,誰來提拔?道爺,想必取笑。”賢臣說:“一見尊麵便知吉凶,並不奉承。”那人聞聽,就有些活動說:“應在幾時?”賢臣說:“就在目下,若不憑信,尋個僻靜之處,告訴與你這一番的喜氣。”那人聞言,卻有些歡喜:“道爺,你說的如此,我就在這巷內居住,叫作鬆樹胡同,祖居已經三輩,身列黌門,隻因家寒,不能溫習書史,進過兩場,未中,今年三十歲,雙親去世,膝下一兒一女,我夫妻二人共是四口。既然相法高強,請到舍下一敘,還要領教。”賢臣說:“相公,既不棄嫌,就到府上。”邁步走不多遠,來到門前,用手敲戶說:“有客來了,快些開門!”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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