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河。朝陽寺。


    朝陽寺雖然有"寺"之名,實際卻是朝陽縣的一個城鎮,這裏正是直軍陣地的前沿,鄰近北票、義縣。自直魯開戰以來,長城線上戰雲密布,因此朝陽鎮守使特別加強了朝陽寺的防務,在這裏派駐了一個營。


    柳鏡曉幾次請求張步雲入關側擊直軍,隻可惜張步雲猶疑不定,雖然手裏時刻拿著一把"不忘雲恥"的折扇,可是這時候卻沒下入關的決心,隻是動員奉軍在長城線展開,做出隨時入關的姿態。


    熱河是苦寒之地,當大頭兵也著實沒什麽當頭,眼見著圓月高照,明明是六月天,這風兒卻吹個不停,還有帶了幾分凜冽,幾個放哨的小兵瞧著巡察的長官走了,當即聚在一起,弄點小酒就喝開了,大夥兒興致一來,談興就濃了。


    "張二哥,奉軍有動靜沒有?"


    "沒!別看牛氣哄哄得,連個屁都不敢放!"


    "就是,憑張步雲那花花公子,怎麽敢惹我們直係的大兵!"


    "可是在德州的戰事不利啊!"


    "那是陳雲傑作戰不力,咱們聽鎮守使的,鎮守使聽大總統的!"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劉二哥,你那口子聽說..."


    話說到這,他的嘴巴再也合不上了,就在對麵狠得竄出幾十號奉軍,個個端著雪亮的刺刀衝了過來。


    "敵襲!"一聲淒切的叫聲響徹了軍營,接著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直軍,剛一出房門,就看見了奉軍的刺刀陣,槍聲、廝殺聲、求饒聲混成一片。


    朝陽寺守軍雖有一營,但朝陽鎮守使是吃空額的高手人物,這個營實際人數三百不到,又是遭到突然襲擊,加上所部屬於收編的舊鄂軍,實非勁旅,不多時,整個軍營陷於火海之中,不時有俘虜被押出兵營。


    鎮外等候消息的陳升得到訊息,總算是鬆了口氣,二百四十斤的身體從軍馬上慢慢地跳了下來,那軍馬頓時歡叫了兩聲,陳升抹了一把汗,然後大聲說道:"總算是拿下了,告訴廚房,給我備好大份牛排!本師長要吃夜宵了!"


    當即有人前去準備,陳升朝兩邊的人說道:"怕什麽!開打了才妙啊...我們這幾千號弟兄,若是不打仗,靠什麽吃飯啊!"


    可是有幹部問道:"師長,這不太好吧...沒得到步帥同意,就擅自和直軍開戰,這是要掉腦袋的!"


    陳升就地坐下,大聲訓道:"怕什麽!怕什麽!我們是把朝陽寺拿下了,這二次直奉戰爭的首功就落在咱們頭上了!要記得咱們是打贏了!"


    這陳升本是山東督軍王自齊的部下,柳鏡曉起兵之後在戰場雖然表現還算賣命,但是勝多敗少,歸德戰役之後轉投於段鐵民部下,直鄂戰爭時又被奉軍收編,部隊隨張步雲退到了關外。


    陳升的部隊多年轉戰,倒是吸收不少兵油子,雖然部屬龐雜,但打起仗還有一批拚命的人物,隻可惜軍紀太差,深為東省各方攻擊,成為眾矢之的,和當年柳鏡曉在奉軍中的遭遇相近,隨時都有被遣散的可能。


    這陳升師長也是能人,什麽都能吃,體重二百四十斤,但是一旦被刺刀追上,當即飛奔而去,堪如白斯文比美,對部眾的統馭能力亦強,隻是他有一極樁憂心的事情,部隊隨時可能被就地繳械、遣散或改編,雖然因戰雲密布,暫時幸免於難,但是眼下已成驚弓之鳥,人人自危,十分期盼著直奉大戰再起,急需大量部隊,自己方有生存之餘地,若是能打進關去,謀得一席之地,不僅生活無憂,還大有發財機會。


    於是他便率自己的一師人突襲朝陽寺的直軍一營,順利地趁夜將其殲滅,為直奉之間打響第一槍,這時候有腦袋不靈活的家夥拍到馬蹄鐵上了:"是不是報告步帥,我軍攻擊朝陽寺首戰告捷..."


    陳升就是一巴掌過去,在那小子臉上多出一座五指山:"我們挑起直奉間的戰火,這個責任我們承擔得起嗎?向奉天報告,直軍今日集中大兵進襲我北票,殺傷我將士多人,後為我忠勇之陳升師擊退,我軍乘勝追擊攻占朝陽寺,殲敵一營..."


    朝陽鎮守使當即將事變發生經過電告北京政府、保定、洛陽及灤州駐地,而奉天的張步雲也同時得報,雙方均立即采取緊急軍事行動,互相攻擊的電文不絕於道,直軍指責奉軍首先發難,準備挑起大戰,奉軍指責直軍首先動手,向奉軍發起進攻,交戰雙方相互攻擊,莫衷一是,第二次直奉大戰的序幕就此揭開。


    這對於山東方麵卻是大好消息,直軍沒有信心同時對付兩個大敵,直軍攻擊德州的二十個團就此停止攻擊,非但如此,司馬勘還派兩個營擺出一副追擊的態勢。


    不過兩個營也是他的極限了,直軍的戰鬥力極強,德州方麵的四個老團幾乎打光,至於新組建的四個團戰後立即進行改編,每個團隻能湊出一個有戰鬥力的團,但終歸是守住了德州。


    蘇雪的老部下傷亡極重,她和白淩呆立在那裏看望著抬下來的傷員,不知道說什麽好,倒是司馬勘安慰道:"蘇旅長,白參謀長,請兩位放心!這次二十三師可以說是立個大功,我想這番號絕對可以保留下來了,再說了,師長打下了這麽大的地盤,眼下正需要人去守備,兩位請放心了,說不定部隊的編製還能擴大了!"


    至於河南方麵的大兵,現下正通過平漢鐵路星夜北調,郭俊卿也準備借機拆台,往直魯邊境調集部隊,牽製直軍北進。


    上海港外。


    巨艦雲集,隨時可以看到巨型軍艦破浪而過,一艘接著一艘,驚飛了海鳥,白色的浪花打在艦首,擊起了細碎的水珠。


    隻是第三艦隊的數十艘巨型軍艦,縱有千般威風,眼下卻隻能保持著克製態度,看著黃浦江外的幾艘小艦時不時攔截下一艘商船。


    陸達站在艦首,海藍色的海軍服似乎奪盡了天之藍海之藍,說不盡的意氣興發,人生能有幾回這樣的機會啊!


    第三艦隊縱然有千軍萬馬,又有如何?共和以來,有誰帶著一支小小艦隊開到上海附近,強行檢查過往船隻,想攔就攔,想走就走,根本不把號稱天下最強的第三艦隊放在眼裏。


    第三艦隊的軍官們眼睛都著火了,偏偏這時候陸達的小小艦隊硬往這邊駛來,強行攔住了一艘第三艦隊的運輸船,一邊打出旗語,一邊呼喊著:"我們懷疑你這艘船隻運送了支援李定遠叛軍的違禁物資,請立即停船檢查!"


    說著,陸達的船隊已經衝到運輸船的麵前,然後進行跳幫了,第三艦隊的艦隊旗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影響,若無其事地檢查強行檢查,然後在找不出任何證據的情況強行要求軍艦隨他們到海州檢查,理由是"正因為一點違禁物品都沒有,所以嫌疑很大..."


    現在陸達的艦隊鳴響了汽笛,整個艦隊準備開始回旋,隻不過打出去的旗語讓第三艦隊徹底無語了:"我艦隊正在前進,請立即回避..."


    軍官的眼睛沒有一個不在噴火,這種事情他們在沿海幹過無數次,隻是沒陸達幹得這麽囂張,有個軍官跳到炮身邊,立即有五個腦袋清醒的家夥抓住了他的手,大聲說道:"這不行啊..."


    雖然說隻要五分鍾就能把陸達的小艦隊給解決個幹幹淨淨,可是柳鏡曉的大兵現在就在上海邊上看戲,海軍再強,在這種情況也頂不了多少用年,難道把上海打個稀巴爛不成。


    看著桌案上的一份份報告,沈大小姐雖然能維持著一份平靜,可是總有一種以心力交悴的感覺。


    以東南之大,已經容不下一個中立的沈家了,雖然自己竭盡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可是麵對著柳鏡曉的十萬大兵,卻怎麽也挽不回這局麵。


    雖然組建四個聯合雇傭兵團,外加把上海的保安總隊擴充一倍,可是海上沈家卻隻有十二個營的步兵部隊,雖然每個人都號稱能以弱克強以寡擊敗,重現共和四十年間北方南征,五萬大軍在上海附近為沈家的六千大軍擊破的奇跡,可是誰都知道,奇跡恐怕很難重複兩遍。


    自己雖然在蘇浙兩軍中布下足夠的棋子,可這些棋子不是兵權盡失,就是一見麵就連連搖頭,至於直係和廣東的援軍,著實是指望不上。


    偏偏這時候,一名老者飛奔而來,半點禮節都不講,隻是疾聲說道:"柳鏡曉回來了!"


    "真的?"沈大小姐臉上重新充滿了自信。


    老者答道:"據第二分艦隊報告,陸達的山東海軍遇到一艘遊輪後,向天鳴禮炮二十響..."


    沈大小姐的聲音,聽不出喜憂,她似乎隻是在說明一個事實:"看來我們的柳師長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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