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習慣了某些事情之後,通常是很難改變的。


    近在眼前的例子,便是從戀人的角色裏抽離出來,重新定位為朋友的這件事情。


    “做朋友”這句話說起來輕飄飄的,做起來卻不太容易。楊子溪花了很大的功夫去界定,從前她和晏海清的互動裏,哪些出於朋友立場,哪些又是出於戀人立場。


    比如……


    楊子溪和鍾梨石堯一塊兒出現在奶茶店裏點單,晏海清低著頭專注地看著點單機,但是時不時就抬頭,偷偷瞥楊子溪一眼。


    因為她們倆分手了,鍾梨和石堯都很體貼地沒有提要去買奶茶喝。


    可是已經固定的習慣怎麽改得過來?鍾梨幾天沒喝奶茶了,有點饞得不行,今天吃完了午飯之後,隨口說了一句:“今天吃的好油啊,好想喝點什麽。”


    她自己絕對沒有暗示什麽的意味,楊子溪聽了之後卻沉吟了一會兒,道:“去喝奶茶嗎?”


    鍾梨和石堯都是一愣,鍾梨張口想要說什麽,被石堯拉住了。


    石堯處變不驚,道:“好啊。”


    於是就變成了現在的情況。


    楊子溪覺得有些不自在,她也不知道她的提議到底是想表達什麽。


    【以後可以不用顧慮晏海清了,想喝就喝吧。】


    【我跟晏海清沒有繼續冷戰了,我們還是朋友。】


    或者是……


    【晏海清,我真的很自然地做朋友噢。】


    既然剔除掉了親密,那麽同時也要剔除掉生分。


    雖然真正行動的時候還是不夠自然,但是看到晏海清的小動作,楊子溪也就沒那麽尷尬了。


    她逮住了一個晏海清抬頭的時機,對著晏海清笑了笑。


    一笑泯恩仇,晏海清也幹脆對著楊子溪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


    鍾梨和石堯看著她們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表情都很冷漠。


    不管怎麽看之前都隻是在鬧別扭而已嘛好吧好吧你們說分手那就是分手了我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


    又比如說,最近流感比較嚴重,班上很多同學都或多或少地有點小毛病。


    楊子溪一貫要風度不要溫度,隻穿襯衫和薄外套,是第一批染上感冒的那群人。她鼻子不通氣,連呼吸都特別難受。


    她買了幾卷衛生紙塞在抽屜裏,方便隨時擦鼻涕。


    高中生嘛,天下為公。這幾卷衛生紙不僅方便了她自己,還方便了其他人。這兩排的人要擦個桌子椅子的時候,全部都問楊子溪要。


    於是楊子溪幹脆就放在了自己課桌上,任君采擷。


    兩排六個人,有五個人把這卷紙當作了自己的,需要就去扯,除了一個人——晏海清。


    晏海清坐在楊子溪左上角,鑒於兩個人正在如履薄冰地重建朋友關係,所以有一些拘謹,一般不會太主動地找楊子溪拿什麽。她都自己從家裏帶衛生紙,並不貪這個方便。


    楊子溪當然理解對方的心境,因此在這種小事上也不琢磨了。


    時間會治好一切尷尬症。


    後來某一天,晏海清也隱隱有了感冒的征兆。她把卷筒紙拿出來一看,傻眼了。


    隻剩了個卷筒,沒紙了。


    她鼻子裏堵得難受,推了推一旁的杜宇,道:“杜宇,你有紙嗎?”


    杜宇正在寫數學,頭也沒抬,道:“我沒有,找楊子溪借唄,都她那兒拿的。”


    晏海清回頭看了一眼楊子溪,明顯有些猶豫。


    可這兩排都被楊子溪養懶了,沒一個人自備紙巾的。


    最終她屈服在了感冒的淫威之下,半側著身子,看向楊子溪,問:“那個……楊子溪,可以借我衛生紙嗎?”


    楊子溪看著對方那一副謹慎的模樣,盡量忍住笑容,平淡道:“可以啊,隨便拿。”


    晏海清小心翼翼地扯了三節,末了還要道:“謝謝。”


    “不用謝。”


    晏海清剛剛轉過身,成碧就扯了十幾節,一邊扯一邊道:“沒事,楊子溪習慣了,反正她紙多。對吧,楊子溪?”


    楊子溪看著成碧用這十幾節紙巾擦桌子,想說“你也太浪費了吧!”,想了想晏海清,到底沒有說出來,隻好道:“對啊,我紙多,你可以叫我紙老板。”


    晏海清噗地笑了出來,原本緊繃著的肩膀也放鬆了下來。


    ……


    總之日常生活免不了接觸,兩個人在不斷地相互試探與故作平靜裏,慢慢磨合著,維持著生疏與過界之間的微妙平衡。


    楊子溪不再刻意早到,也不再給晏海清帶米線,每天不慌不忙地吃完泡椒米粉再進校門,然後老老實實地受罰擦黑板。她重新奪回了“遲到大王”的名號,在班主任恨鐵不成鋼的訓誡裏吊兒郎當。


    民以食為天嘛。


    她也正式辭去了咖啡店的兼職,畢竟她的確不缺錢,也不缺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實習經曆。她也不再周日八點按時在舒夢雪家報道,因為晏海清已經不需要她陪伴了。


    周末完全空了下來,她安安穩穩地睡懶覺,到了十點鍾再起床,在書房裏自習。


    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有在家自習的一天,因為自己不愁吃喝,也胸無大誌,除了吃喝玩樂就是混吃等死。放在一個月前,她怎麽也想不到還會有東西能激勵她好好學習。


    她也說不上這到底是因為什麽,明明已經經曆過一次高考,了解了這場考試的本質。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更……努力一點。


    至少要得到比上一世好的結果,才不枉老天給自己一次重生的機會吧?


    楊永目睹著這種改變,心裏很是欣慰。他旁敲側擊地問:“最近學習很認真啊,需要六個核桃補腦嗎?”


    楊子溪翻了個白眼,說:“不如換成木瓜牛奶。”


    她太坦誠了,楊永隻好回以一串省略號。


    楊永回書房翻了翻楊子溪前段時間拿出來的提案,覺得自己這個女兒聰慧有餘,就是過於憊懶了些。現在上進一點也挺好,等高考完分給她一點股份玩玩,權當練練手了。


    .


    晏海清把心思轉移回學習上是有原因的。


    晏柔柔病情有所惡化,最近又開始加大劑量了。


    她帶著晏柔柔去了南門綜合醫院,醫生說晏柔柔最近有些焦慮,心情上不太平靜,比較影響狀態。


    醫生問晏柔柔,“最近在擔心些什麽?”


    可晏柔柔又搖了搖頭,什麽都不說話。


    患者不配合,醫生也無計可施,隻好囑咐晏海清:“少刺激你媽媽,多陪她散步或者聊天,排解憂愁。這個病說麻煩也麻煩,說簡單也簡單,主要是患者不能大喜大悲,不然很容易複發。”


    晏海清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怎麽跟醫生說。


    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她知道晏柔柔的擔憂。


    晏柔柔走出醫院的時候,握著晏海清的手,語重心長道:“海清啊,你要好好學習啊。”


    這社會到底以錢為尊,她們母女倆在金錢上吃了多少虧,晏柔柔就有多麽希望晏海清出人頭地。


    好在晏海清還算爭氣。


    晏海清點了點頭,應道:“會的,媽媽。”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覺得肩上擔子很重。她們家三個人,也就自己還有點盼頭。


    晏柔柔又問:“這學期又快期中了吧,還會有獎學金嗎?”


    晏海清笑道:“哪能年年都有,再說去年那一萬,是期末才拿到的啊。”


    不得不說,那一萬塊獎學金的確雪中送炭,解了她們家的燃眉之急。


    可是一想到這個,晏海清便有些低沉。


    這一萬塊,毫無疑問是楊子溪爭取來的。


    雖說楊子溪也沒有指定這筆錢給自己,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勞動所得,但是沒有楊子溪,她連這個機會都不會有。


    那時候楊子溪是出於什麽樣的心理,才去找楊伯伯拉這個讚助的呢?


    也算是……戀人關係的產物嗎?


    她蹙著眉,出於自尊總想把這些東西全部都還回去,包括那頂著“購買千紙鶴”名義的扶貧款。


    感情沒辦法收回來,也沒法還回去,這種可以算清楚的金錢往來,還是老老實實還回去吧。


    畢竟隻是朋友而已。


    可是……她家存折上真的沒有錢啊。


    她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也就需要很多很多的努力才可以。


    晏柔柔又問:“上次說要換座位來著,你換了嗎?”


    “沒有呢,”晏海清說:“我跟杜宇交換了。這地方坐久了都習慣了,換位置挺麻煩的。”


    晏柔柔“哦”了一聲,然後說:“你還跟成碧一塊兒坐?她還在糾纏你嗎?”


    晏海清欲哭無淚,心想:“糾纏”是個什麽鬼詞啊。她解釋道:“我沒跟成碧坐,我坐在成碧和楊子溪她們前麵,旁邊是杜宇和汪洋。成碧現在忙著學習呢,哪有時間惹我?”


    “認真學習就好,”這麽說著,晏柔柔的表情還是有些不讚同,不過沒有那樣強烈地反對了,“那你跟楊子溪還在鬧矛盾嗎?”


    晏海清回想了一下最近兩個人的關係,中肯地回答:“沒,從來就沒鬧矛盾,不過也沒有以前關係好了。”


    晏柔柔“哦”了一聲,沒有去問為什麽,而是轉頭挑起了別的話題。


    晏海清思緒卻慢慢遊遠了。


    對於現階段而言,自己跟楊子溪這種不鹹不淡的狀態也許是最完美的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敵辣麽可愛[重生GL]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盛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盛鄲並收藏情敵辣麽可愛[重生GL]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