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溪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晏海清的態度,發現自己現在處於一個完全被忽視的狀態。


    晏海清不願意跟自己一塊兒坐、不願意看到自己、不願意跟自己說話,大概是因為被自己氣得狠了。


    楊子溪打算等晏海清冷靜下來之後,兩個人找個時間好好聊一聊。結果還沒等晏海清徹底冷靜下來,她便從晏海清的眼神中讀出了這樣一個信息:


    這段才開始了一個多月的早戀,遲早會結束吧。


    既然這樣,沉默就沉默吧,大家一塊沉默,這段感情就會無疾而終了。


    你看,沒有經曆過深思熟慮而草率決定的愛情,結果就是這麽一目了然。


    她想通之後,便強迫自己不要再盯著晏海清的脖頸看。


    如果兩個人在談戀愛,這種行為還可以算作是情趣;可要是兩個人分手了,那隻能算作變態。


    楊子溪陷入了全麵的悲觀情緒中,自己判了自己死刑,似乎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楊子溪放棄了找機會搭話的打算,辭去了咖啡店的兼職,不再去舒夢雪家。


    如果說原本隻是單方麵的冷戰,那麽現在由於楊子溪思想的轉變,所剩的另一方也加入了戰局。


    在這一段本該煎熬的日子裏,楊子溪麻木地過著每一天,等著最終審判的到來。


    有時候她又會想:這種情況下自己竟然都不感到痛苦,也許的確是沒有愛情的吧?


    可是麻木也應該算是痛苦的一種吧?


    兩個人的關係膠著又脆弱,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繃不住呢?


    晏海清跟常易換座位的借口是“還沒配眼鏡,看不見黑板”,雖然她說了“等配完眼鏡就換回來”,但是楊子溪知道,也許永遠沒有這麽一天了。


    晏海清的眼睛根本不近視,也根本不會去配眼鏡。


    於是座位就這樣定型,到後來大家甚至都默認這是本來的樣子,沒有一個人提起換座位的事情。


    隨著座位的固定,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作為潛規則固定了下來。


    每周數學晚自習的考試。


    上學期期末的統計中,全班數學成績最差,就算有好幾個一百五在,均分也才一百二十分左右。於是數學老師發了狠,每次數學晚自習都發一張試卷,難度不一,完了還要收上去統一批改,第二天上課的時候一邊念分數一邊發卷子,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這一天的數學考試結束之後,數學老師照例敲了敲講台,道:“收卷子了,沒寫完的別寫了,明天講題的時候認真聽。”


    全班頓時怨聲載道。


    這張數學卷子特別難,楊子溪基本上放棄了最後一道大題,因為她完全沒有頭緒。


    既然不在乎分數,也就無所謂了。


    然而晏海清還在奮筆疾書。學渣們完全放棄的題目,學霸們踮踮腳就能夠到,於是隻能爭分奪秒。


    後麵的人把卷子依次傳了過來,楊子溪接在手裏,看見常易同樣也在寫題,隻能歎了口氣,說:“常易,先交了吧。”


    常易語氣急促道:“你先往前傳我待會單獨交給老師!”


    楊子溪隻能理了理這一遝卷子,然後戳了戳晏海清的脊背。


    晏海清剛剛寫完最後一筆,如釋重負。猝不及防被戳了脊背,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眼神有些奇妙。


    像是混雜著驚訝、喜悅與期待。


    不過等晏海清看清楚楊子溪手上試卷的時候,這個眼神就消失了。她又恢複了那副冷漠的樣子,幹巴巴地說:“怎麽了?”


    楊子溪把卷子遞給她,說:“交卷子。”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晏海清頓了頓,接過卷子,然後繼續往前傳。


    楊子溪親眼看著晏海清眼裏的光消失,忍不住心想:難道晏海清竟然是等著自己主動找她說話的麽?


    還沒等她想明白,晏海清又轉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楊子溪。


    楊子溪張了張嘴,覺得無話可說。她跟晏海清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下去了,開口問:“怎……”


    然後晏海清就轉過了頭。


    楊子溪心都涼了半截。


    她總有一種預感,晚自習之後,晏海清會叫住她。


    也許這就是最終審判了。


    常易終於寫完了最後一題,臉上紅撲撲的。她雙目迷離地捧著試卷,急匆匆地向前跑,連筆都忘了放下。


    晏海清就是在這個時候回過頭的,她說:“放學了等我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說。”


    預感成了真。


    楊子溪沉默地點了點頭,連收拾東西都沒有心情,胡亂地把筆袋裝進書包裏之後就算完事。


    不知道為什麽,晏海清這次收拾東西特別慢。等到班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把書包的拉鏈拉上,然後對楊子溪說:“走吧。”


    楊子溪點了點頭,背起書包走在晏海清的身後。


    走廊上人很少,大家早就奔回了家。晏海清站在欄杆前停住了腳步,道:“鍾梨和石堯還在樓下等你,那我就長話短說了。”


    楊子溪心裏又是一涼,晏海清明顯不打算與她同行,也許真的隻是有話要說而已,並不是打算和解。


    有什麽話?


    楊子溪明明一直等待著來一次平等而平靜的交流,這下子卻有些害怕。她總覺得,她知道晏海清想說什麽。


    “嗯。”楊子溪用鼻音應了一聲,聲音輕到聽不見。


    她盯著地麵,晏海清和自己的腳朝向的不是同一個方向,兩個人都側著身子,似乎都不願意正麵對方。


    晏海清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小罐子,裏麵裝了一隻千紙鶴。她遞給楊子溪,說:“我們確定關係有一百天了吧,這個是紀念禮物。”


    楊子溪沒想到是這麽個開頭,心裏很是茫然,她機械地接過來,然後打量著這隻千紙鶴。


    她這段時間麻麻木木,過得亂七八糟,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原來已經……一百天了嗎?


    她盯著透明罐子裏的千紙鶴,這種千紙鶴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與晏海清之前折給她的一模一樣。


    細看之下,還沒有之前折的好看,因為翅膀聳拉著,特別沒有精神。


    楊子溪笑了笑,說:“紀念禮物就這個呀,你也太不上心了吧。”


    話一出口,楊子溪自己都很詫異,她竟然還能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出這樣的玩笑話。


    晏海清順勢反問道:“可是你連紀念禮物都沒有準備,是不是更不上心?”


    楊子溪一愣。


    晏海清接著道:“我們很久沒有說話了,我想了很久,感覺我好像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她指著那個透明的小罐子,說:“雖然我的喜歡就像這隻千紙鶴一樣,粗糙的很,但是你的喜歡就像你的百日紀念禮物一樣,根本沒有。”


    楊子溪下意識反駁,說:“我沒……”


    晏海清打斷了她,說:“嗯,你對我太好了,好到我都誤以為你喜歡我了,所以那麽長時間我才一直沒有想清楚這個事情。不過這段時間你不理我了,我就漸漸能看清了。其實你根本不喜歡我吧?那天我還非得要問你這個問題,後來想了想,好像的確有點難為你了。”


    晏海清哽咽了一下,也許是聯想到了那天的尷尬與丟臉。


    楊子溪說:“我怎麽會不喜歡你呢?難道對一個人好,不是因為喜歡她嗎?”


    晏海清搖了搖頭,說:“可是……常易對你也很好啊,你對鍾梨也很好,這些能是喜歡嗎?”


    晏海清說:“我今天一直在等你,我都不確定你記不記得這個紀念日,可是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能看見我的抽屜,所以我都沒敢從書包裏把禮物拿出來,就怕一不小心提醒你了。結果你還是沒記住。”


    晏海清擦了一下眼睛,接著說:“不過我好像自作多情了,說不定你看見了都不會聯想到這上麵來。”


    楊子溪:“……”


    她的確聯想不到。說實話,她現在甚至都回想不起來,她到底是哪一天對晏海清告白的。


    晏海清說:“好吧,我終於等到結果了。這隻千紙鶴送給你,我這段時間想不出什麽花哨的禮物了,你先湊活著拿著吧。”


    楊子溪愣了愣,想不出要說什麽,隻好道:“……謝謝你。”


    晏海清的語氣從故作平靜到哽咽,中途擦過一次眼睛,顯然情緒有些激動。楊子溪聽得心裏難受,她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生硬,也就知道自己的反應有多傷人。


    晏海清停頓了好一會兒,隻有呼吸在夜色裏蔓延。呼吸聲慢慢變成了抽泣,哭了十幾秒之後,又漸漸收住了。


    晏海清吸了一口氣,說:“雖然我自己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我還想再問你一遍,你喜歡過我嗎?”晏海清突然抬起頭,看著楊子溪。


    楊子溪麵對這個問句,竟然完全沒辦法做出回答,


    月光下,晏海清眼裏亮晶晶的,盈滿了淚水。她明明擦過,卻怎麽也擦不幹淨,到最後隻好棄之不顧。


    這段日子的麻木與空虛給了楊子溪底氣,她本以為這時候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喜歡”兩個字。


    就算善意不等同於愛情,可是痛苦必然是由愛情引起的。


    可是在晏海清剖白完之後,她又動搖了。


    自己喜歡晏海清嗎?喜歡的話……為什麽忘記了紀念日?為什麽剛剛收試卷的時候,會忽視晏海清眼裏的欣喜?


    哪怕在這個時候,她都沒有完全投入到談話之中,還有一部分的自己在分析心理狀態。


    這一刻的痛苦,到底是來源於愧疚,還是來源於喜歡?


    自己對晏海清的好,到底是來源於憐惜,還是來源於喜歡?


    交卷的前一刻,楊子溪突然猶豫了。她低下了頭,盯著地麵。


    晏海清的腳尖已經完完全全朝向自己了,可是自己還是朝向著另一個方向,像是逃兵。


    如果自己都不能確認愛情的存在,對方就更加不能確定了。沒有安全感的戀愛,隻會給兩個人都帶來傷害。


    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


    要是一個行為不能帶來幸福……


    楊子溪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晏海清,我不喜歡你,我們……”


    分手吧。


    這三個字沒有說出口,因為晏海清伸手捂住了楊子溪的嘴。


    這隻手依然細膩,但是它離開楊子溪的手心太久了,楊子溪已經有些陌生了。


    晏海清說:“楊子溪,你別說話。”


    楊子溪一愣。


    晏海清說:“你是不是就是不願意處於被動?對我好是你選擇的,表白是你選擇的,現在就連分手也要由你來說。”


    晏海清維持著捂住楊子溪嘴的動作,接著道:“每次都是你左右我的情感,我不高興,你三言兩語就可以哄住。這次我不幹了,求求你,讓我遊刃有餘一次吧。”說完這句話之後,晏海清放下了手,眼裏的淚水也終於掉了下來。


    楊子溪看著晏海清的眼淚滑落,像是一個聰慧的觀眾,從這個細節裏窺見了天機。


    她看著晏海清,晏海清的話語跟她心裏想的分毫不差:“楊子溪,我們分手吧。”


    時間仿佛被定格了,說完這一句話之後,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在雙方的默契裏,楊子溪輕輕地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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