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柔柔此刻的力氣非凡,砸椅子的時候帶著驚天滅地的氣勢。


    晏明反應敏捷,朝旁邊躲閃了一步,卻沒有被砸中。椅子砸到牆壁之上,四分五裂。一塊木屑從牆上彈到了晏明的臉上,把他的眼角砸出了一道口子。


    晏柔柔見狀又去拿房子裏的第二把椅子,轉頭似乎是要朝著晏家二老砸過去。


    晏海清自己氣到想要砸人,全然沒有考慮到後果。輪到自己媽媽這樣做的時候,理智卻都回來了。她從晏柔柔手上把椅子搶了下來,大叫:“媽媽,你在幹什麽!”


    晏柔柔沒有說話,再度去搶椅子。


    對於現在的晏柔柔而言,她什麽都不知道,可是這麽多年來受到的對待已經化成了心底的傷,根本不需要理智,便能回想起濃烈的狠。


    就在晏柔柔與晏海清拉扯不清的時候,晏家二老竟然趁亂扯住了晏柔柔的頭發,嘴裏罵道:“不要臉的東西!”


    晏海清因而轉頭維護晏柔柔,與晏家二老戰作一團。楊子溪也不由得加入戰局,把晏家二老的手掰開。


    晏柔柔的手得了空,攥著椅子奇特地笑了笑,隨後把手上的凶器揚了起來,朝著晏明衝過去,似乎要再來一次。


    這個瘋癲的女人即使最狂躁的時候,也依然記得誰是不可以攻擊的。


    晏明這次心裏有了準備,伸手一把抓住了椅子腿。他畢竟力氣比女人大,略微用力便把椅子從晏柔柔手上卸了下來。


    他把椅子往無人處一扔,椅子直直地朝窗子飛去,把玻璃砸了個稀裏嘩啦。


    椅子掉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屬於滅亡的聲音,可以想象它被碎石的慘狀。


    他道:“柔柔,你這麽恨我嗎?”


    晏柔柔的凶器被奪走了,整個人惶恐不安,微弱地搖著頭,一直朝後退。


    晏家外公分出一隻手,死死地拽著晏柔柔的頭發,把她朝窗台帶。


    他把晏柔柔死死地壓在窗台上,看樣子是想把晏柔柔推下去。


    晏海清和楊子溪卻被晏家外婆牽製住了,這老婆子戰鬥力驚人,一手拽著晏海清的頭發,一手拽著楊子溪的臉,一雙“鷹爪”十分有力。而晏柔柔拚命掙紮也沒法掙脫,反而頭發被扯斷了好多。


    見狀,晏明抓住晏家外公的衣服,把晏柔柔從他魔掌下解救了出來。“你幹什麽!”


    晏柔柔立刻閃開,蹲在了牆角,哭了起來。


    這下子變成了晏明把晏家外公壓在窗台上的情形。


    接下來的情況是所有人都沒能想到的——蹲在牆角哭泣的晏柔柔突然抱住了晏家外公的雙腿,然後站了起來。


    晏家外公正被壓在窗台上,晏柔柔把他的雙腿抬起來之後,他重心不穩,隨後摔出了窗台。


    晏明看著晏家外公帶著驚恐的表情,從五樓倒著栽倒下去。


    比椅子落地時更加沉悶的聲音穿了來,草地上常年不枯萎的草被染紅了,那不詳的顏色還在繼續擴散。


    晏明當機立斷關上窗戶,隨後對晏柔柔道:“你什麽都不準說!”


    扭打著的晏海清和楊子溪沒有見過這種場麵,一下子愣在原地,仿佛靜止了一樣。


    晏家外婆頓了幾秒,突然開始鬼哭狼嚎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晏明皺了皺眉頭,打開房門把保鏢叫進來了,道:“把這老婆子給我帶走。”


    帶著墨鏡的保鏢盡職盡責,點了點頭進來,沉默地把晏家外婆的嘴封上,又沉默地把她架了起來。


    這次可不是什麽不入流的拐賣,晏家外婆怎麽掙紮也不可能逃脫。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老伴會突然死去,也沒想過自己會落入這種境地,表情很驚懼。


    保鏢做事幹淨利落,很快就離開了房間。這個房間裏恢複了最初的安靜,仿佛什麽人都沒有來過。


    晏明看著角落的椅子碎片,皺了皺眉頭道:“你們什麽都不準說,否則……”


    他話沒有說完,陰狠地看了兩個小女孩一眼,才離開了病房,還貼心地把房門給帶上了。


    晏柔柔在突如其來的站立之後,便又蹲了下來,雙手攀著自己的肩膀,整個人顫抖得厲害。


    晏海清嘴唇發白,卻還是摟住了晏柔柔,給了自己苦難的母親一個擁抱。


    媽媽隻有自己可以依靠了,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


    這樣想著的時候,晏海清卻陷進了另一個不夠寬闊的懷抱裏。


    楊子溪的體溫和洗發水的氣味同時傳了過來。


    晏海清這才發現,自己並不是隻有一個人,在自己必須支撐著晏柔柔的時候,還有一個人能從背後抱住自己。


    這就是所謂的……依靠嗎?


    .


    鑒於病情加重,晏柔柔很快換了一個病房,以免她回憶起這間病房裏發生的一切事情。


    醫生給晏海清和楊子溪做了很多次精神輔導,這是警察交代的——這場案件到底是謀殺還是意外,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她們倆的證詞。所以她們倆錄口供的時候,一定要足夠理智,足夠穩定。


    那天椅子掉下樓之後,引起了很多人注意,人們大多探頭,想知道是哪個房間的病人這麽不走心。緊接著,他們便看到了更加聳人聽聞的事情。


    晏明把一個老人壓在窗台上,隨後這個老人墜地身亡,窗子就被關上了。


    晏柔柔與晏家外公糾纏的那瞬間沒人看到,或者說看到了的人也不在意,他們關心的是,有錢有勢的晏明是不是真的親手殺人了?!


    好事者拿著抓拍到的照片報警,警察找晏明谘詢過,晏明說是意外。


    從現場的窗子損傷和木屑來看,痕跡學並不十分支持這份口供。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事情也許還有隱情。所以他們非常重視兩個小女孩的證言。


    現場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證人一直沒被找到,那就是晏家外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有人說她目睹老伴的死亡之後精神失常,跑了。


    這起案件震驚了全市,地方電視台每天都要回顧一下前情,畢竟這比家長裏短和寵物狗不見了的新聞更戲劇。這甚至驚動了市長,他要求警隊嚴查,務必弄清楚始末。周副市長親臨警隊,做出了重要指示。


    晏海清和楊子溪幾乎是在風口浪尖上,全城的人們都希望從她們嘴裏撬出一點什麽,好為飯後閑聊添味加料。她們倆三天兩頭被找去問話,互相之間的接觸被禁止,以免串供。


    晏海清和楊子溪兩人一口咬定什麽都不記得了,晏明那天走之前的警告起了作用,她們害怕晏柔柔會怎麽樣。


    已經掌握的證人提供不出來更多線索,警察隻好加大力度尋找晏家外婆。


    事情很快有了進展,“熱心群眾”舉報晏家外婆被晏明軟禁在一處別墅中,警察通過正規途徑拿到搜查令之後,去該別墅搜索,竟然真的找出了晏家外婆。


    這下子輿論嘩然,民眾幾乎已經認定,晏明是故意殺人。


    案件還在審理,城西的招標卻等不得人。晏明正陷身於刑事案件之中,政府相關部門認為晏氏集團競爭力不夠,因此這塊大蛋糕落到了楊永手上。


    雖然輿論一致譴責晏明,但是警隊卻頂住壓力,結合晏家外婆的證言和現場痕跡等人證物證,多方還原現場,最後得出結論:晏家外公的確與晏明發生過爭執,但是他不是被晏明推下樓的,這起案件屬於意外事故。


    楊子溪和晏海清知道內情,一直在關注這件事情的市民們卻認為警察辦事不力,一定是收了晏明的賄賂。


    事情都這麽明顯了,你們還有臉說是意外?


    都壓在窗子上了,肯定是起殺心了吧!


    人們認定晏明不是個東西,連帶著晏氏的商品也被抵製。晏氏的商品房賣不出去,正在洽談的合作也都一個一個崩了,甚至連銀行都減少了貸款限額。


    短短十天之內,晏氏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就顯頹勢,眼看著是要垮掉了。


    一錘定案之後,事情終於塵埃落定。楊子溪和晏海清不用再被無休止地問話,貼身“保護”的警察們也都撤掉了,她們終於恢複了自由身。


    最後一次問話完,晏海清和楊子溪同時從警察局走出來,在門口遇見的時候,一起見到了驕陽。


    晏海清的精神很萎靡,見到陽光之後終於展顏,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楊子溪側頭看了看晏海清,開口道:“我們一起去看阿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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