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楊子溪記憶中的一樣,夏令營她和鍾梨是同班。夏令營簡單粗暴,按照學生們的中考總分成績依次分班。一到十八班,分高的在前麵,分低的在後麵。有的分數段人數比較多,據說有個班全部都是一個分。


    晏海清在一班,這意味著晏海清中考成績在全市前五十。楊子溪和鍾梨在四班,算中等偏上的那一種。


    夏令營持續了三個星期,七月二十五號的時候全科大考,語數外理化生政史地,根據考試成績和文理分科誌願書來分班。


    這次分班的結果會伴隨大家三年,所以夏令營的老師一再強調:“這二十幾天一定要好好學習,好班和差班的學習氛圍不同,直接影響你們高考的成績,也就會影響以後上的大學,進而影響一生。一定要好好學習啊!”


    要是以前的楊子溪也許還會被唬住,嚇得發奮讀書。不過現在的她已經能輕而易舉用“滑坡謬誤”四個字來反駁了。不過她倒也不會產生逆反心理而故意放鬆懈怠,一切順其自然。


    上一世她考的成績跟鍾梨差不多,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因此兩個人分在了一個班裏,關係越來越鐵,直到大學,後來成為一生的摯友。


    楊子溪以為這一次也會這樣,卻沒想到,回溯了十年的重生,終究還是帶來了一些差別。


    上一世楊子溪讀了四年哲學係,又出國交換了一年,邏輯思維能力和英語水平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至少再也不會問“abcd明明都一樣為什麽選a”的問題了——語感嘛。


    這次再答一次卷子,英語直接躍升到上遊,語文作文也邏輯清晰思想成熟。她選的理科,就算不願意背政史地,也不影響名次比上一世要好太多。


    好到——直接進了十八班。


    市一中這次正式分班的排序是倒過來的,除去一班到五班是文科班,理科最好的學生放在十八班,最差的學生放在六班。這種欲蓋彌彰的“一視同仁”的做法沒有什麽效果,家長們還是一聽班級編號就能知道學生大概是在什麽水平。


    鍾梨在十五班,跟上一世沒有什麽區別。


    得知兩個人並不在一個班上的時候,楊子溪暗道一聲“糟了”,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鍾梨有些不開心,正式開學的時候跟楊子溪一起去學校,一邊喝奶茶一邊悶悶不樂:“你怎麽考得這麽好啊,明明沒有複習過……”


    楊子溪哭笑不得,差點脫口而出“我不是學婊!”,還好最後吞回去了,安慰道:“沒事的,我們還是可以經常在一起玩啊,我們的關係不會被距離影響的,就算我出國了回來還是一樣被你踢屁股。”


    鍾梨咬了咬吸管,盯著楊子溪看:“長江,你說話有點奇怪啊。”


    楊子溪問:“哪裏奇怪了?”


    鍾梨搖了搖頭,說:“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跟暑假之前不太一樣了。以前你肯定哭得比我還凶,現在卻這麽冷靜地安慰我。而且你以前也不把‘踢屁股’這種詞掛在嘴邊上。”


    楊子溪把奶茶杯子扔了,避重就輕道:“快上課了,去教室吧。”


    鍾梨還站在奶茶店門口墨跡,想要拖到最後一刻再跟楊子溪分開,結果奶茶店裏鑽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對收銀員道:“瑛姐我去上課了!店裏交給你了!”


    收銀員笑著招招手:“去吧去吧!好不容易考了個最好的班,以後考個好大學啊!”


    楊子溪聽到“最好的班”,心裏一動,知道這八成是日後的同班同學,於是悄悄瞟過去,看看是誰。


    這一看不得了,喲嗬,熟人啊!


    晏海清梳著馬尾辮,比夏令營見麵那次要活潑不少。她的臉上滿是笑容,雖然有些內斂含蓄,但是也看得出是高興的。


    跟上一世不同。


    楊子溪對晏海清的上一世沒有什麽印象,隻是在被退婚後看過照片,覺得陰鬱沉悶,讓楊子溪不禁猜測,這個人一定有著十分不愉快的少女時代。


    可現在位於她右後方的晏海清笑得毫無芥蒂,馬尾紮的很高很精神。


    楊子溪對於情敵並不感興趣,不會去探討這張照片之外有沒有別的方麵,因此“陰沉消極”是她對晏海清的全部概括。此刻見到燦爛的晏海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晏海清隨之看了過來,大概隻是出於條件反射。


    楊子溪立刻移開了目光。


    鍾梨問:“怎麽了?”


    楊子溪搖了搖頭,說:“好像跟我是一個班的。”


    鍾梨“噢”了一聲,接著跟楊子溪講自己在跆拳道班裏的趣事。楊子溪聽著也不覺得無聊,這些細枝末節她早已忘記,現在聽摯友再說一遍隻覺得親切,覺得青春無限。


    這樣走了一路,晏海清始終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相離不過五米。楊子溪餘光瞟到,總覺得別扭,以為對方是故意的——對情敵印象當然不好,懷疑對方另有所圖。


    直到道別鍾梨的時候,晏海清才終於超過了兩人,往十八班教室去了。


    楊子溪站在十五班教室門口跟鍾梨聊天,直到十五班的班主任都來了,楊子溪才慢慢上樓,挪去自己教室。


    剛剛踏進教室門,鈴聲就響了。班主任已經在教室裏了,他看了看楊子溪,指了一個位置,道:“你先坐在這裏吧。”


    剛升高一的學生裏恐怕沒有楊子溪這麽不上心的,都早早地到了,一臉興奮地盯著班主任。教室裏人都坐滿了,空出來的唯一一個位置是一組倒數第二排,班主任指給她的位置就是那個。


    她上了四年大學,已經養成了坐在最後一排的學渣習慣,自然不會像這些欣欣向榮的祖國花朵一樣渴望前排。她對這個位置非常滿意,除了——


    同桌是晏海清。


    楊子溪皺了皺眉頭,心想對方的存在感怎麽這麽高?老天爺讓自己重生就是要隔應自己的麽?


    晏海清望著老師,也望著望著楊子溪走過來。她全程目睹了楊子溪的表情變化,清楚地看見對方眼裏的厭惡,她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甚至偷偷掏出小鏡子看了看。


    發型沒問題啊,臉上也沒髒東西。


    楊子溪不爽也隻能先坐下,祈禱以後可以換位置。


    班主任劈裏啪啦講了一大堆注意事項,對未來進行了極度積極的展望,恨不得鼓勵大家全部把目標定到清華北大。


    同學的眼裏全都是興奮的光芒,可是楊子溪卻興趣缺缺——她自己剛剛過一本線,考了個吊車尾一本的吊車尾專業。


    晏海清聽得也很認真,臉上微微含笑,看得出夢想也很遠大。


    楊子溪仔細回憶了一下上一世得到的情報,發現這人最後考得連自己都不如,是個不知名的三本院校,還是花錢進的那一種,怎麽看都對方現下的期望不太一樣。


    難道鍾梨的情報調查錯了?


    這樣想著,楊子溪趴在桌子上睡覺。反正也沒啥要聽的。


    晏海清看了她一眼。


    班主任終於講完之後,讓同學們互相交流熟悉一下。班上頓時變得吵吵嚷嚷,大家都開始找前後左右搭訕。


    楊子溪跟晏海清前麵是一男一女,男孩子戴著眼鏡,看上去是個書呆子,女孩子梳著兩根歪七扭八的麻花辮。


    男孩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女孩子就掏出自帶的粉筆畫了根三八線,“不準跟我講話,也不準超過這條線!”然後回頭問楊子溪:“我叫常易,你叫什麽名字啊?”


    那時候晏海清也正在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晏海清……”可楊子溪不看她,她也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了。


    楊子溪對麻花辮女孩說:“我叫楊子溪,把你的粉筆借我一下吧?”


    那女孩子立馬就拿過來了。


    楊子溪懶洋洋地在自己跟晏海清的桌子之間也劃了一條線,不出意外看到晏海清的表情變了。


    雖然這把戲很幼稚,可是楊子溪的心情還是變好了一些,報複情敵嘛。而且她並不想跟晏海清有後續交往,不如直接楚河漢界清清楚楚,從開頭就不給好臉色。


    反正她是說不出“你好我叫楊子溪接下來三年請多多指教”的。


    常易旁邊的男孩子一看這情況,立刻找晏海清搭訕。兩個莫名其妙被嫌棄的人好歹是可以繼續話題了。


    常易問:“楊子溪,我跟你做同桌吧?”一句話瞬間得罪了兩個人。


    楊子溪:“……”


    “為什麽?”


    常易說:“你看起來學習好啊。”


    得,這個答案在尖子班裏竟然很理所應當。


    楊子溪看了看這周圍四人,覺得常易這姑娘情商不高,麻花辮不太齊整也有些糟心,反倒是她同桌看起來比較幹淨真誠,於是道:“晏海清比我成績更好,你找她做同桌啊。”管她好不好,總之誆騙了再說。


    晏海清一愣,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知道自己名字。


    常易並不計較,又問晏海清:“你願意跟我做同桌嗎?”看上去單單嫌棄那個男孩子而已。


    晏海清看了看楊子溪,又看了看那個男孩子。男孩子表情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就惹得新同桌不高興。晏海清覺得對方很可憐,於是說:“你就跟楊子溪坐唄。”


    沒想到常易卻突然生氣了,轉過去說:“小氣,不換就不換!”


    晏海清目瞪口呆,驚訝於自己竟然就這樣豎了個敵。


    楊子溪看到這種情況,心裏暗自搖了搖頭,對男孩子說:“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


    男孩子囁嚅開口:“杜宇……”


    楊子溪又說:“杜宇去哄哄她吧,我還是跟晏海清一起坐,好不好?”


    杜宇點了點頭,晏海清卻不知道楊子溪到底在幹什麽了。


    楊子溪在幹什麽?常易經過剛剛那一下,肯定不會再跟晏海清坐了。而自己懶得應付陰晴不定的常易,就隻好委屈杜宇小朋友了。


    至少晏海清不會莫名其妙生氣,而且長得好像也還蠻好看的。


    至於未來的奪夫之仇?再說吧,來日方長。


    小人報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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