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進入六月,首都的天氣時晴時雨,悶熱異常。


    眼看暑假在即,相比其他人對即將升入高三的焦慮和緊張,葉欽擔心顯得十分不合時宜。


    程非池七月初要去離市區較遠的某學校參加奧賽集訓,為期一個月,那邊安排住宿。葉欽聽到這個消息就炸了,戀愛才談了多久,這就要分開一個月,等他出來了還記得自己長什麽樣嗎?


    “又不是去坐牢,可以帶手機的。”程非池聽了他的擔心哭笑不得地說,“隻要你願意,我們每天晚上都可以視頻。”


    葉欽還是嘟著嘴不高興。他還記著周封說的“肢體接觸是升華愛情的重要方式”,隔著網線談戀愛還怎麽升華?


    他覺得自己和程非池的關係進入了瓶頸期,看上去挺和諧,細究起來好像又差了點什麽,不溫不火的,沒有小說裏說的那什麽火花四射的感覺。


    說白了就是關係還不夠親密。


    行動力極強的葉欽很快找到好辦法,這天晚上,他把一個東西扔到程非池校服兜裏,得意道:“嘉園小區10號樓1903。”


    程非池掏出一把鑰匙,看了半天沒明白:“什麽?”


    “你集訓地點附近的小區啊,”葉欽理所當然地說,“安排住宿的條件肯定很差,這房子是我媽名下的,你去住。”


    程非池把鑰匙還給葉欽:“我住宿舍。”


    葉欽猜到他會拒絕,也準備好了應對手段,拉著程非池的胳膊左搖右晃,奶聲奶氣地撒嬌:“你就住嘛,晚上我還能去……”


    程非池甩開他的手,果斷道:“不住。”


    葉欽一下子愣住,他猜到程非池不可能輕易接受,卻沒想到他會直接擺冷臉,且毫無商量的餘地。沒出口的“陪陪你”三個字硬生生被扼殺在搖籃裏。


    程非池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葉欽的舉動讓他想到一些關於母親和他的流言蜚語。


    直到現在,那些空穴來風的事還時不時在耳邊徘徊,顛來倒去就那麽幾句——有說程欣未婚先孕被掃地出門,這麽多年都不見那個野男人承認他們娘倆;有說程欣自甘墮落當小三被人養在外麵,想拿兒子爭家產;還有說他們娘倆現在住的這房子保不齊就是那男人送的,不然就憑程欣一個病秧子,怎麽把兒子拉扯大?


    他討厭被誤解,以前發生了什麽,他隻能模糊猜個大概,可以後怎麽過的,他作為當事人比誰都清楚。


    在看到鑰匙的那一刻,他引以為豪的淡定自若瞬間被擊了個粉碎。歸根結底,他還是不夠成熟,還是過分介意別人的看法和議論,在意自己那不值一提的自尊心,碰到一丁點與之有關的事,就由著憤怒輕易撕開自己冷靜的外皮。


    葉欽哪裏會想那麽多,他隻是單純地想對自己好而已。


    所以這次葉欽不回他微信,晚上沒等他自己先走,都是有充分理由的,程非池自認都是自己的錯,合該去哄。


    因為這個不大不小的別扭,他從頭開始學習如何哄人開心,冷笑話發了一籮筐,給葉欽出的小測卷上還學葉欽用紅筆畫了個愛心。


    晚自習課間,有同學幫忙把卷子送回來,展開一看,葉欽在心的正中央添了蜿蜒曲折的幾筆,愛心成了一顆破碎的心。


    程非池失笑的同時不禁鬆了口氣,沒有真的生氣就好。


    下了晚自習,成功在樓道裏堵到健步急飛的某個小朋友。葉欽左躲右閃,像個沒頭的蒼蠅埋頭亂跑,走到哪裏都能撞進程非池胸口,氣得跺腳大吼:“好狗不擋道!”


    程非池理虧,被罵也不生氣,張開雙臂繼續攔,一個直球甩過去:“對不起,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葉欽怔住,回過神來就拽著程非池往旁邊無人的樓梯間去,進到裏麵接著發飆:“你錯哪兒了你就道歉?不肯跟我住就不肯唄,當我沒邀請過你好了,幹嘛還提……”


    聲音越來越小,嘴上說著不在乎,實際上還是委屈得冒酸水。想他堂堂葉家小少爺,不說呼風喚雨,至少也是要啥有啥,平生頭一回對一個人這麽好,這人還不領情,當麵被拒絕兩次什麽的可太丟人了。


    “不肯跟你住?”


    程非池抓住他話裏的重點,有點弄不明白好好的借房子給他住怎麽變成兩人同居了?


    葉欽察覺失言,恨不能當場一頭撞死:“別說了別說了,你就當剛才什麽都沒聽見行嗎?”


    “不行。”程非池斬釘截鐵。


    自打確定關係以來,葉欽一直被程非池捧著、照顧著,許久沒體會過這種被逼到欲哭無淚的感覺了。他耷拉著腦袋,琢磨該怎樣美化自己坑蒙拐騙的計劃和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


    就在這時,程非池向他攤開掌心:“鑰匙。”


    葉欽一緊張就結巴:“幹、幹嘛。”


    程非池:“不是想一起住嗎?”


    又一次瞎貓碰到死耗子,暑期前一個月的去向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定下了。


    葉欽不僅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了程非池,心情也跟天氣一樣暴雨轉晴,晴轉豔陽天。


    臨近考試,隻有他興奮得快要飛起來,課餘時間忙裏忙外地往嘉園小區搬東西,床單被套枕頭衣服,牙刷毛巾拖鞋沐浴露,一樣都不能少。


    這番舉動自然引起了以為他在談戀愛的羅秋綾的注意。某天看到他把房間裏的樂高和連著顯示屏的ps4拆了扔箱子裏準備打包帶走,羅秋綾疑惑道:“那位同學不是參加集訓嗎,帶遊戲機會不會影響學習?”


    關於借房子的理由葉欽倒是說了實話,羅秋綾聽說是幫他補習的隔壁班學霸,二話不說就掏了鑰匙。於是葉欽這會兒就有點心虛:“呃……學習的同時也要放鬆放鬆,勞逸結合嘛。”


    等到把嘉園小區那邊布置到差不多能住人,期末考試如約而至。


    葉欽發揮不錯,首次考進年級前百分之五十,張開手在光榮榜上比劃了下,和排在第一列的第一排程非池隻有十來??的距離了,不錯不錯,下次爭取縮短到五……不,八??以內。


    散學典禮在操場上舉行,台上教導主任拿著話筒激昂地動員所有學生,尤其是即將升上高三的同學們不要荒廢青春,為自己的未來奮鬥。台下高二(1)班和高二(2)班的隊伍緊挨在一起,葉欽偷偷跟後麵的男生換了位置,站到隊伍最末尾,左邊是自己班同學,右邊是隔壁班剛上台接受過表彰的程學霸。


    因著上個月文科班有對小情侶被老師在學校小樹林抓個正著,學期末教導處便開始嚴抓早戀。最嚴格的那半個月,男女生都不能在校內並排走,抓到就要記過。


    葉欽這會兒似乎能體會到一點跟同性談戀愛的好處了,兩人哪怕整天膩在一塊兒,哪怕同穿一條褲子,都沒有人覺得哪裏不妥。


    想到這裏,他洋洋得意地拽了一下程非池的衣角,小聲說:“喂,今天放學跟我去嘉……”


    話沒說完,手被程非池抓住了。


    葉欽有點慌:“欸你……”


    “噓。”程非池讓他噤聲,臉上一派淡定,目視前方,脖子都沒轉一下,手卻握得更緊了。


    前麵就是黑壓壓的人群,還有在台上慷慨陳詞的老師。


    感受著程非池修長有力的手指一根一根插入每一個指縫,最後溫度不同的兩個掌心相貼,變成手和手之間最親密的姿勢。葉欽緊抿嘴唇,大氣都不敢出,整張臉像沾染了天邊的雲彩,由裏到外紅了個徹底。


    作者有話說:


    軟哥:原來吵架才是升華愛情的重要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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